子时星暗,街道两旁红线再现。
他们走到街边拉起红线,身影消失的瞬间仿佛看见远处有人躲在阁楼之后鬼鬼祟祟。
红雾悬河自东现往西去,末了只见洋洋洒洒的红雾如沙乘风散去。几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山峰之尖,向前是悬崖,向后是另一个山谷。子时过后依旧是鬼行时间,须得尽快找到第二棵古树。
一行人向山谷下行,背后的空中坠落黑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转瞬即逝,寂静如落叶。
山谷中淌过一条小溪流,涓涓细流尚未没过石头,轻轻拨动着石缝新草。杂乱的藤蔓遮掩着一个不算深的洞穴,一行人分工协作简单收拾了下,生起火,准备当作今晚的客栈。
莫非榆靠着石头坐在最里边,郁问樵正细细查看她的伤势。洞口两人一组守夜,魏可和梁亭然自发站第一班岗。
草丛中低鸣的虫子和饥饿的咕噜声交错奏曲。魏可摸着肚子,“早知道再赌一把食物的了,哎……一玩游戏就上头。”
梁亭然此前吃了烤鱼和果子,这会儿还不饿,“可惜这里水不深,不然抓条鱼给你。”
“抓鱼都学会了,这趟没白来啊。”
“人活着哪天不在学,”梁亭然打了个哈欠靠在岩石上,“有生存压力,学得更快。”
魏可也被传染了一个哈欠,“生死局里还乐观的人没几个,眼下估计都聚在这个洞里吧。”他向后探一眼,轻笑道:“也是挺神奇。”
梁亭然阖着眼,长舒一口气,“要不然说物以类聚呢。”
到底是有动力才聚齐这样一群人,还是因为有这些人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谁也不好说,反正过程很好,起因就不重要了。至于结果,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风穿过藤蔓进入洞中和月光一样细碎,火焰不旺洞穴不大,团着不冷不热的温度。谷中静谧,飞鸟过隙树叶晃动,一切都平静祥和,看不见半分危险。
六人轮换守夜,时至卯时郁问樵将人都叫了起来。莫非榆享受着伤员待遇,睡了整夜,伤风症已大好,脚伤也缓和了许多。她手边放着一根削磨光滑的木枝,形状长度做拐杖刚好。
天色蒙蒙亮,一行人跟着楚悲从谷中一条幽蔽小道曲折前行。一路走了五六里,一个半人高的石龛明晃晃立在路中央。石龛虽小内里泥像塑得格外精致,与这荒山野岭寒叶萧瑟的氛围格格不入。
魏可躬身看像,道“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呢。”
梁亭然和付又期收过七里堰的泥像鬼,二人上前细观了一番,打包票说:“这只是个普通的泥像。”
一众人中他俩在这方面算得上经验丰富,况且那位一看就是大神的楚悲也没说话,其余人也只当作是个摆放特殊的石龛,看过便过了。
莫非榆和郁问樵走在最后,翻过这个山包的时候似乎瞥见那个石龛亮了一下,不过此时太阳已出,石面反光也是寻常。
他们已经向上走了好一段路没有再如丘陵的起伏,偶尔能从远处望到山下的风景,看来这条路没有走错。带路人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在其他人心中的分量此时的崇敬之心已达巅峰。照这样走下去,别说鹿壶山顶,再来十座叠在一起都能登顶。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今天没有鬼了?”魏可撑着腿,找到一块石头坐下。
日正午时已过半日,他们这一路平平安安,连个野兽都没遇上。
兰归敛着衣袖擦汗,说:“从游行街上下来后便是如此,白瞎奴家晚上守得那么认真。”
楚悲从树上落下,他这个眼神现在大家都能看懂了,意思是周围安全无鬼怪。可这就奇怪了,难道鬼医有这么好心放人他们进山?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那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曹谱众鬼在谋划更大的惊喜。
傍晚日落前他们在一块平地碰上了柳棋生时雀,还有姝乙、常艨和其他古树下没上游行街的人,一群人浩浩荡荡顺利地找到了第二棵古树,顺利得让人不安。
“什么?你是说我们还在山腰?”魏可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天呐……都爬了一天了怎么还在腰上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易方昱摆手道:“也不意外,毕竟他可是想让我们爬十天。”
魏可躺在地上,懒散地举起手,“我以为只是路上难,没想到是真——的又高,又远。”
兰归说:“应当有捷径吧,不然又要躲追杀又要爬山根本不可能有人登顶。”话说完,空气安静了一阵,似乎都很有默契的在等谁开口。
楚悲高高躺在树上,像在睡觉,下面谈论声重重,一点也不影响。于是有人把视线转向郁问樵,“郁褚师昨夜在命理楼,里边的那间屋子是做什么的呀?”易方昱语气平淡,字里行间却都是心思。
郁问樵沉默半晌,说:“登上命理楼九层即可达到鹿壶山顶。”
什么?!!
魏可惊地一个鲤鱼打挺没打起来,晃悠地抓住梁亭然的胳膊坐直了背。
“你是说鹿壶山的山顶是那什么楼的楼顶?”
“是也不是。”郁问樵抬眼,“命理楼九层链接另一个空间,而那个空间就是鹿壶山顶。”
哦……
等等?
鹿壶山顶在另一个空间?!这不是开玩笑吗!
“山顶是真实存在的,也不能说鬼医骗人,只不过想要通过寻常方法达到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最直接明了的办法是登上命理楼九层。但是想要从命理楼内屋登楼,须得以天官命为赌注。”
“官命由气运、体运、主官三者组成,在降生之前便已注定。官命根据顺厄分为天地煞三种,其中天官命者身富黄气,中正通玄,一生必定豁达得志,煞官命则反之。想从命理楼登顶非天官命者不可。”
魏可啧了一声,乜眼道:“这种鬼地方还要分三六九等,跟菜市场里明码标价的菜有什么区别?合着命不好的人连进那屋子的资格都没有,那还玩个屁呀,洗干净脖子等着被吃吧。”
虽然话糙,但不得不承认是这么回事。
在坐各位心里各有所思,易方昱听得认真,脸上笑容不散,似乎对内屋很感兴趣。
现在才第二天,既然终点存在那便一定有办法抵达,现在就放弃希望为时过早。比起山顶,莫非榆更在意郁问樵已经上到命理楼三层的事,他必是天官命无疑了,但随随便便就拿自己的命格做赌注也太不负责任了。
她想不通郁问樵到底在想什么,就跟水里的鱼一样,明明看准了方位,伸手去抓却抓不到。
命理楼的事情说完后沉静了好一阵子,柳棋生第一个起身离开,接着便都散开了。鹿壶山顶的存在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眼下还有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思考不如先睡一觉来得实在。
魏可散开后便找了一个避阳的地方倒头就睡,睡眠质量好到让人眼红。
郁问樵找姝乙了解了莫非榆的脚伤情况,拿来药膏和新的纱布准备给她换药。
莫非榆在发呆,眼底露着寒光。郁问樵单膝跪在她身前,轻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便轻手轻脚地解下纱布和布条,他将药膏敷热,两指指尖勾出一些抹到红肿处。
“嘶——”
郁问樵急忙抬头询问:“弄疼你了吗?我再轻些。”
莫非榆盯着他,白白净净一张脸怎么就能藏那么多事?心中顿时燃起无名火焰,蹙眉紧盯。可盯了半天人沉浸在医护的角色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气得莫非榆猛地抽回脚。
脚一抽,踝上纱布拉着郁问樵手中的布头扯出一截,他愕然抬眸,清亮眸中有关切有疲惫,“怎么了?还疼吗?”
莫非榆心中五味杂陈,到嘴边的话难以启齿,看得郁问樵眉毛也拧动起来。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中不满,沉声问:“你为何一声不吭地去了内屋?”
郁问樵眼皮微抬,顿了一下说:“时间有限我便与楚悲分头行动了,我同他说了,如若看见你就告诉你我在哪。”
“时间有限就能以身犯险吗?这不是理由的郁问樵。”莫非榆语气愈重,但心里的火从他回答的第一个字起就灭了。
“抱歉。”
“我不要你道歉。”
她眼睛发酸,手紧紧攥着衣裳,“你的命是苍门的是天下苍生的,也是我的,更是你自己的,你不能……不能这么随便在一个破游戏里赌上……”
强忍着强忍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可掉眼泪的明明是她,郁问樵眸中明光也似碎了一地,他轻轻抚上莫非榆的脸颊,指腹抹去泪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仿佛一根针扎在心上,将吹弹可破的防线一举击破,滔滔思绪化作泪水夺眶而出。郁问樵将她揽入怀中,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安慰之语此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
莫非榆的身体在他怀中止不住地颤抖,抽泣声深深埋在他的颈窝。
她发誓,她没想哭,但撞上他柔软的眉眼和声音,一切便不再受她控制了。
好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0章 九层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