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猎囚

突如其来的石子将那只羊打得羊躯一震,广蛮大步一迈迅速扑上去,一手抓住羊角,一膝将它抵在地上,挥手在羊屁股的黄点上一拍,“逮住你了羊崽子,给老子老实点!”

广蛮看着围过来的几人,杂乱的眉毛一挑,浑身都散发着高傲的气场。

郁问樵微微俯身凝视羊眼,半晌后起身道:“不是这只。”

广蛮眼神一片空洞,感觉像放了个哑炮一样扫兴,他眉头紧皱,“不是这只?你从哪看出来的?”

“感觉。”

广蛮眉头一拧,吸着气站起来。

那羊摆脱束缚后,在地上扑腾了两下,站起来立马跑了。

邱孝池连忙上前将人拉住,“郁褚师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想想,郁褚师是谁啊,拿来二十多页曹谱的空相褚师!那人家收过的鬼比你我看到的,加起来还要多!说是感觉,其实都是经验!再说了,咱们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照做就是了!”

广蛮皱鼻呼出一气,甩甩手走了。

邱孝池谄笑道:“他就是个暴脾气,心眼不坏,郁褚师别在意。”

“广蛮兄弟真性情,郁某不会介怀。”

“郁褚师大人气量,鄙人佩服。”

莫非榆无情打断这段吹捧,“行啦,羊又来了。”

随着柳棋生三发石子连出,时雀、广蛮各制住一头羊,另有三个男人一起控制住了一只,郁问樵挨个看了一遍,摇头否认。

第三圈,依旧是三发连出。

广蛮逮住其中一只的腿一拉,咔的一声,羊腿折了。那羊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羊毛抖出一阵沙,喂进了广蛮嘴里。广蛮怒骂一声,又掰断它一条腿,那只羊叫也不敢叫,躺在地上乖乖不动了。

残了废了都无所谓,反正不是死了就成。

他抬眼看郁问樵走到一只羊前,随便看了一眼然后摇头,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这畜生眼睛能看出什么。”

广蛮抓起羊角,羊头被强制扭过转过来,密长的黑色睫毛之间,一双横瞳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爬上心头,将世界扭曲,广蛮眼神骤变,如毒蛇般犀利,仿佛下一秒要将不顺眼的事物统统撕碎摧毁。

斗兽场化作流沙倒飞,如湍急河流中的黄沙,冲刷再堆积,不过刹那间便组成一片大漠戈壁之景。

“啊嚏——”

一人揉着鼻子,睁开眼,看见眼前之景直接愣住了,“这……这是哪?我怎么……打个喷嚏威力这么大吗……”

“呵,真会抬举自己,肯定是那些羊弄出来的障眼法!”

莫非榆扫视了一圈,二十人一个不少。

予桔小跑着过来,见她一脸紧张,莫非榆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

沙丘绵延起伏,光秃秃的岩石上铺着一面沾满黄沙破败的旗帜,在阳光下无力的垂着,几只盘旋空中的乌鸦发出沙哑的叫声,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朝某个方向飞去。

一金一彩两道光闪现,火瑚和跳梁出现在莫非榆眼前,好奇地打量着这片荒漠,同时,也有人用同样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们。

“怎么突然变出来两个人?”那人揉了揉眼,视线略过跳梁,看清火瑚一头飞扬的红发和锆石般的手脚时,瞳孔一缩,“鬼……鬼啊!”

经这嗓子一嚎,几个后知后觉的人才发现多出来的两位,定睛看了几眼之后,又看向正和他们交谈的莫非榆,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了。其中一人看着退出去数尺的那人,不屑道:“没见过世面吧,‘御兽王’算什么,我们莫大人都能御鬼!”

邱孝池和齐路闻言,满眼震惊地看向莫非榆。

眼前这二十人里,有四人没进上次的庙会,除了这三位,还有广蛮,不过他好像还没回过神来。这些人只知道莫非榆变成莫大人是因为积分榜,不知道素北乐在庙会幸存者们面前,对莫非榆高大形象的描述,更不知道莫大人还有如此奇才异能。

莫非榆余光瞥见邱孝池和齐路的表情,装作不经意地转了半个身位。

“看起来不像是幻境,但这地方也不是真的。”火瑚观察着说道。

莫非榆:“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什么意思?”

火瑚摇头:“不清楚,据我所知曹谱中没有其他擅于制造幻境的鬼,就算是卞公用鬼力捏造出的地方,我和跳梁也能察觉到蛛丝马迹,可这里连鬼气都很稀薄,有点像……”

郁问樵:“记忆。”

“对!那只山羊应该是将我们拉进了谁的记忆中。”

莫非榆低头挪了两步,虽然能踩到地面,但无法留下脚印,果然和当初进入乘月记忆里一样。

那这是谁的记忆呢?

流沙倒流的原点,似乎是广蛮抓住的那只山羊。

乌鸦飞向沙丘与碧空交接之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一堆黑物之上,腰间兽皮在风沙中猎猎作响。

众人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这记忆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心声似的,将那一点画面拉近放大,顷刻间他们与那人只隔着短短几步距离。

那堆黑物是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高大身影是一个手提头颅的壮汉,他迎风仰首,血溅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狂傲的笑容。

麦色皮肤,外族长相,面色凶恶,正是广蛮。

见此画面,不光旁人,连广蛮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仿佛在看一段早已忘却的记忆。

猎鹰掠过天空,乌鸦接连发出凄惨叫声,坠落到沙丘上死寂地滚了下去。

一声口哨划破天际,那只猎鹰发出胜利的鸣叫,如箭般飞下,稳稳落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小臂上。男人摸了摸猎鹰的羽毛,抬头看向“广蛮”,准确的说是看“广蛮”脚边的尸体。

“你就是狰忽部的新首领?”男人斜眼打量着“广蛮”,轻笑一声,“第一次来米笳拉吧,光凭你这点猎物还远远不够。”

“阿坦勒!下一批要开笼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沙丘上传来。

阿坦勒最后乜了一眼“广蛮”,应声往前去了。

另一个沙丘上,一排铁笼齐齐打开,一百个项戴枷锁的人滚下沙丘,落稳后一秒也不敢耽搁,立即爬起来分散逃窜。

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双眼放光,驱使着身边的鹰犬等凶兽,向如鼠逃窜的人扑去,他们则站在原地,等待将战利品归来。这些男人的脚边要么残肢断臂堆成山,要么血红的眼珠子洒一地,从数量估计,每个人至少都猎有十条命。

他们站在血腥旁边,为猎兽助威,仿佛是正在争夺的是某种惊世骇俗的宝物。

“广蛮”用手在那颗头颅的断口处抓了一把,随后将血抹到臂膀上,丢掉头颅,奋不顾身地冲进沙场中,与猎兽夺食。

“这也太凶残了吧……”

确认这里的人看不见他们之后,缩在后面的几个人慢慢围过来,眼见如此场景,掩面小声嘀咕着,默默远离广蛮。

沙场之中,“广蛮”是唯一一个作为“猎手”的人,他一面追杀逃民,一面抵抗其他“猎手”的攻击,吼叫伴随着飞扬的血肉散落一地,场面无比血腥。

邱孝池站在广蛮身边,笑得有些僵硬,“广蛮兄弟果真好身手啊!您若有看不惯鄙人的地方,千万不要忍着,说出来,鄙人保证让您眼不见心不烦!”

广蛮皱眉注视着下方浴血拼杀的自己,一言不发。

过了一阵,铁笼放出的一百人全死光了,跑得最远的那个也不过跑了百米,最后被鹰啄瞎了眼,被狗咬断了腿,两边主人还因这条命的归属权闹了一番。

三个身披兽皮的老者清点了所有猎物,宣告猎得六十一个猎物的阿坦勒为胜者,并宣布今晚要为米笳拉的战士举办盛宴。

莫非榆粗略的数了一下,“广蛮”少说也杀了三十人,还有几只猎兽死于他手,应该算第二名,但他非但没有名次,那三位老者甚至从未正眼看过他,其他人目光扫过“广蛮”时,眼中露出的也只有鄙夷。

她有些不理解,抛开别的不说,徒手厮杀的战力,难道不比那些只知驱使猎兽的人强吗?

金乌余晖之下,广袤的荒漠仿若流金,阿坦勒在簇拥下离开血场,围绕着他的只有赞美和欢呼。孤身站在末端的“广蛮”紧盯那道背影,眉弓阴影下爬上一缕红光,他伫立良久,在呼啸的风中缓缓迈开脚步。

大队人马逐渐走远,缩成长点,在黄昏的荒漠上留下几道行痕。

站在沙丘上远观的二十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画面便再次拉近放大。

毡布营帐,干草垛,争食的猎兽,围在篝火前高歌痛饮的人们,夜空下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欢快和谐,仿佛刚才随意猎杀人命的人并不是他们。

柳棋生眼中倒映着一点篝火,沉声道:“虽然不知道这段记忆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我们现在仍在卞公的游戏中,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广蛮,你还是讲讲吧。”

“都过去十几年了吧,”广蛮眼神平静,似乎这段记忆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子都快忘了的东西,还能被挖出来,看来是杀得还不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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