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瑚嘿嘿一笑,拉着莫非榆坐在自己身边,瞥了一眼郁问樵,告状道:“本来我们想给大人一个惊喜,让大人一睁眼就能看到我们,可这人非拦着我们不让进。”
“没有‘我们’,别拉上我。”跳梁冷不丁纠正道。
火瑚小手一挥,灿光如电闪过,一道无形屏障凭空将这张桌子罩住,随后又是一挥手,一个半颗头颅大小的界石便出现在桌面上。
“大宰场所有的界石碎片都在这了。”
莫非榆双手拿起界石翻转看了看,这块石头看似透明,里面却蕴含着浓厚的灵气和无尽玄机。她试着用鬼力探索界石内部,刚渗入半分,便被直接弹开了,就好像磁铁的两极一样,中间存在一股斥力。
“没用的。”跳梁平静道,“我们试过了,这东西对鬼力有排斥反应。”
界石乃天地灵气孕育而成,内含的灵气纯正无比,而鬼气属邪属暗,二者相斥,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界石被我们拿走了,混乱之地频生,卞公很快便能得知消息,不知道会不会找我们麻烦。”莫非榆担忧道。
火瑚道:“大人放心吧,我和跳梁用幻术覆在了混乱之地外围,等他发现时,我们已经离开了。”
跳梁喝了口茶,道:“但之后的碎片就没这么容易收集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
火瑚十分配合地点头,看莫非榆吃饭的样子,就跟自己吃了一样满足。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什么,感叹一声,“差点忘了……大人,我们见到您的老朋友了,她有事找你,约莫着眼下也到睚眦城了,不过她说要先去办一件事,办完后便来寻你。”
“老朋友?”
火瑚点点头,“贪欢词鬼主,青女。”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莫非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身影蜷缩在干草堆中,巨大叶片在她身上落下的阴影仿佛被子一般,将娇小的身躯覆盖。黑衣,白发,间断的抽泣声……这是莫非榆第一次在脑海中看到这个身影,虽然没看到脸,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就是青女。
可这记忆是何时有的?
最近唯一的异事便是那个不知所谓的怪梦,铁锁、铁条、记忆……
一个想法蹦现脑海,莫非榆眸底流过一抹暗光,得找机会证实一下这个想法。
饭后,郁问樵跟掌柜留了个口信,几人便从侧门向医馆去了。
雷霆楼侧门外也是一条街,挨着昨日动乱的街,这会儿远远的还能闻到点血腥味。
他们刚走没多远,便看到几个人横尸街头,有的脸庞被划得看不清容貌,有的身上被洗劫一空,只剩一件亵裤,各有各的惨。莫非榆从旁路过,除了觉得有点恶心,心中毫无波澜。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地面,楚悲几人躺在医馆后院的客房里,面色平静,呼吸平稳,就像睡着了一样,晕在色羊手中的那四人偶尔还会发出痴笑,像是在做美梦。
郁问樵费力将楚悲死握卢丁的手松开一只,火瑚从拇指指尖揪出一缕红线,揉进了楚悲掌心,闭眼沉气,像一位行医多年的老大夫。莫非榆和郁问樵两人看着火瑚时而皱眉,时而瞪眼的表情一脸忧虑。
半晌后,火瑚松开手,那缕钻回她指尖的线似乎变淡了些许。
郁问樵连忙开口,“如何?”
“他和那两个人的情况一样,比较严重。”
火瑚用眼神点了一下邱孝池和段确,加上楚悲,这三人正好是被选中的六欲山羊化身之三。邱孝池是妒羊,段确是色羊,至于楚悲对应的是哪一欲,至今未知。剩余贪、倨、怒三欲,怎么看都和楚悲不沾边,对于这一点,郁问樵也同样疑惑。
“头羊掌握六欲,想要将每个人的**画面呈现出来,便需要抽取被**附着,或包裹的记忆。而**和人的意志关联甚密,且通常不愿被人发现,因此反抗的意识越强,或者说越不愿被发现,他们便越难醒来。”火瑚分析道。
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在和头羊拔河,而双方争夺的挂在绳索中间的红绳,便是他们的**。
莫非榆思索着,问道:“可头羊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们还不醒?”
郁问樵语气凝重,“你的意思是,头羊只是个载体,真正掌控六欲的本体并没有死。”
“应该是的。”
火瑚看向郁问樵的眼神中多了一分认可。
头羊之争是大宰场的传统,已存在数百年,操控六欲之法自然也有历史。六欲正如同一本书,有不同的人可以看可以学,这些人学成之后便像头羊一样,可以操控六欲,然而学生的死和书的存亡并不存在关联。
整个大宰场能拥有这本“书”的人只能是卞公,如此一来,楚悲他们想要拔赢这根绳索,便是难上加难了。
除此之外,卞公想用这么多**做什么呢?看他的样子,至少不是为了至亲至爱,更像是为了自己,或许跟鬼力之门有关?可卞公已是鬼主,再往上还能成为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出现在脑海中,莫非榆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她有些迫不及待见到青女,一方鬼主,知道的消息肯定不少。
莫非榆暂时放下疑问,道:“有法子能让他们快点醒吗?”
驿站和曹谱鬼的战力本就悬殊,楚悲若迟迟不醒,局面便非常不利,郁问樵也免不了时时忧心。
火瑚沉思片刻,眸中一亮,道:“七情生六欲,情狱鬼主杜魅或许有办法。”
郁问樵闻言,像是想起什么,眼眸随之飘向一边,恰巧被一旁睡醒来的跳梁撞见,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二人视线间弥漫开来。
跳梁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古怪,正欲从对方眼中探寻结果,就见郁问樵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像是站累了换个姿势般自然地回过头去。
“杜魅?”
火瑚点点头,“说起来,您之前跟情狱鬼主有点交情,请她帮个忙或许不难。”
莫非榆苦笑,如今她尚未恢复鬼主之力,甚至连杜魅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即便有交情,估摸请人帮忙的成功概率也不大。但无论如何她都试一下,而且最好尽快。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涌上,莫非榆叹息道:“……但愿吧。”
就在几人准备离开之时,哗哗的水声和着叫骂声从门外传来。
火瑚穿出房门,转眼又穿回来,探着头说:“外面打起来了,说什么……发现丈夫的姘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
听起来有点意思,如果予桔在,应该已经溜到窗边去看了。
火瑚按莫非榆吩咐,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藏了一面水晶镜后,四人便出门沿着墙边离开了医馆。
经过一夜,睚眦城街边巷头到处是伤死之人,哀吟声遍地。稍加思考,便会发现这些人躺倒的地方都在边缘,死尸也整齐摆在角落,像是有人专门而为。
拐过街角,一群外形各异,看着毫不相干的人穿梭在街巷之间,或抬或拖,如清理垃圾般将伤亡者带到路边,接着倒水刷地,没多久便清出一条干净的街道。
两旁的店家、住户也都十分配合他们的清理工作,还有人贴心地送上凉茶消暑。
“那是不天派的人。”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板见莫非榆眼中困惑,好心介绍道,“每次城中有暴动,残局都是他们收拾的。”
“不是说不天派的人皆身负仇怨么?我还以为他们成天都在琢磨如何报仇。”
老板拐着音“欸”了一声,道:“此言差矣,仇要报,日子也要过呀,不天派虽然也有姑娘口中那样的人,但多数人平日里就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坏心眼。”
莫非榆看着那些清理街道的人,高矮胖瘦,形形色色,如果老板不说,的确很难和不天派联想到一起。一个势力遍布大宰场的组织,竟也会做这种费时费力的琐事,看来也没有齐路说得那般吓人。
不天派,或许是个打听消息的好途径。
眼下驿站对曹谱鬼,除了一时难以提升的战力,便输在信息差上。
火瑚说过“现在鬼力之门大开,鬼灵鬼器都在抢夺鬼力以求更进一步”,既然如此,其他鬼想必也能蹭到机缘,成就鬼器,甚至修出通灵鬼力,刚刚见过的头羊兴许就是一个例子。
有一个就会有无数个,倘若能得到大宰场中出现的新鬼的消息,对驿站而言,必是有利的。
莫非榆思忖着,低声喃喃道:“不天派……”
“你想去不天派打听消息?”
莫非榆忽一抬头,眸中略带诧异,“你怎么知道?”
郁问樵微微一笑,“就差写脸上了。”
莫非榆扭头看向火瑚,有眼神问:我有吗?
火瑚摇头,眼神坚定:没有,灵离大人心思细如发,必不是常人能够看透的。
自从鬼力全回到体内后,莫非榆很容易能猜到火瑚和跳梁想说什么,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此时,仅是对视一眼,她便能把火瑚想表达的内容猜个**不离十。
“走吧,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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