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阵,莫非榆焦躁的声音划破虚无。
“还让不让人睡了?!”
莫非榆只感觉有一团强光直射在自己脸上,再照下去,把人烤穿都不是问题。
恼怒的火气猛上心头,莫非榆不耐烦地睁开眼,怒气冲冲的视线直直落到一把铁锁上。她正要抬脚上前去看个究竟,身形却忽然顿住了。
这把锁怎么这么眼熟?
她好像在哪见过这把锁,而且就在不久前,但是是在哪里呢……
莫非榆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她本能得觉得这把锁有问题,于是站在原地,始终保持着最初的三步距离。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陷阱,在事情想起来之前,她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站着想累了,就坐下想。莫非榆死盯着那把锁,盯得头一点一点地,一个晃身直接磕到地上。她吃痛地揉着额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睛猛地睁开。
她在梦里见过这把锁,而且不止一次。
莫非榆的记忆逐渐清晰,她每次开锁未果后,就原地睡下了,然后再次醒来又是在三步之外。
梦中梦?可她明显能感觉到疼。
难道是幻境?
莫非榆摸了下腰间,囊袋不在,没法用盗铃。她一面观察,一面思索着,很快否认是鬼物陷阱和幻境的想法。如今她身上鬼气鬼力皆有,虽然不多,但毕竟是鬼主级别的气息,对鬼是有压制作用的。而幻境,她不认为有鬼能在拟台鬼主的面前班门弄斧。
至于这究竟是哪里,莫非榆并不着急知道。
莫非榆靠近铁锁,扭搓拔锤抠……把能想到的方式都试了一遍,就连声控指纹等现代法子也不放过,但这东西一点反应也没有。
无聊,实在是无聊,到底是谁闲得没事在这儿挂个秤砣啊!
莫非榆无奈地叹一口气,皱鼻作凶地往铁锁上一弹。
哐当——
一根薯条大小的铁条从铁锁底部掉了下来。
“嗯?”
莫非榆弯腰一看,铁锁底部有一个平整光滑的小方洞,和掉落的铁条完全契合,就像是镶嵌进去的一般。
可这锁之前明明没有任何缝隙。莫非榆蹲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铁条,在指尖触碰的刹那,铁条竟化作一缕内裹红线黑气,一溜烟钻进了莫非榆眉心。
这黑气速度太快,莫非榆根本来不及反应。她跪在地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摸着眉心,仿佛缺氧般,胸膛剧烈起伏。
眉心突突狂跳,莫非榆只觉有一股冷流自眉心散开,瞬间遍布全身,但她的身体对此却没有丝毫抵抗,甚至有些躁动,像是在欢迎远行将归的老朋友。
大约三四息的功夫,这种怪异的感觉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白雾的世界开始震颤,一阵阵剧烈的声响愈来愈近,像是有人在喊…..
“……救……”
“……”
“救命啊!!!”
一声尖叫刺穿脑海,莫非榆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床铺、房间,她还在雷霆楼。莫非榆握了握拳,不知是被惊醒的缘故,还是错觉,她感觉手心的温度低了些许,体内好像也多了点东西。
“谁……谁来帮帮我,只要能把他杀了,我愿意付三倍价钱!四倍!五倍也行啊!!”
“啊啊!!!”
一阵凄惨的叫声从外面传来,莫非榆循声看去,予桔和贾兰儿已经站在窗边了。
“发生何事了?”
予桔道:“狭路相逢是仇人,这会儿正追杀呢。”
莫非榆走到窗边,一个满身泥泞的男人躲在楼下巷子的菜筐后,巷子另一头走来一个手提菜刀穿着围裙的男人,满目怒火地瞪着泥泞男人。
“没用的,别喊了,今天谁也救不了你!”围裙男人手臂肌肉拧起,一个箭步猛冲向泥泞男人。
泥泞男人两眼一急,一把菜两把菜地扔,对菜摊老板的叫骂声不管不顾,最后直接端起筐砸去。
可睚眦城哪有善茬,菜摊老板大骂一声,撸起袖子,抄起扁担,对准泥泞男人的后脑,闷头就是一棍。这一棍听得围观者眉头一皱,泥泞男人登时踉跄地撞到墙上,发际流血,竟也是站住了没倒下。
“哟呵。”菜摊老板勾嘴一笑,咔咔掰了两下头,跃跃欲试。
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大仇即将得报,却被人横插一脚,任谁都不乐意。
围裙男人怒发冲冠,一掌推开菜摊老板。这一推,两个人一瞪眼,谁也不让谁,单杀的场面顷刻间变成了斗殴。泥泞男人欲趁乱逃跑,又被两人联手抓了回来,随后三个人打做一团,撞倒菜筐、砍断幌子、划破灯笼……从巷头打到了街上,被殃及加入混战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围在窗沿边的三人吓了一跳,予桔警惕地问:“谁?”
“我是雷霆楼的掌柜。”
莫非榆冷声道:“何事?”
“眼下外面生乱,我是来提醒客官先不要出门走动,关好门窗,不过客官也不用担心,只要待在房内便是安全的。”
掌柜话音刚落,就有一团不明物体砸到了窗框上,留下一道狰狞且黏糊的血痕。贾兰儿站得最近,见此一幕瞳孔骤缩,立马退后。
莫非榆淡淡瞥了一眼,“好,知道了。”
门外人应了一声,人影便往右边去了。
予桔立刻关上窗户,拉着贾兰儿坐下,给她到了一杯茶。
外面的打杀声持续了一刻有余,最后只闻一声与众不同的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动乱声便平息了。过了一会儿,掌柜来提醒说可以出门了。三人一开房门,便瞧见许多邻客好奇地走出房间,都往楼外去。
贾兰儿胆子小,予桔便留在房间里陪她,莫非榆和郁问樵在廊上对视一眼,便跟着人群出去了。
雷霆楼外,门窗倾颓,残砖碎瓦和尸体断肢狼藉铺地,原本齐整的石板路断裂无数,坑洼之处积满鲜血,殷红刺目,在落日余晖下散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动乱的幸存者身披血袍,以胜利者的姿态蔑视死者,随后各自散去。而发起这场争斗的泥泞男人和围裙男人已没了踪影。
菜摊老板浑身是血地回到菜摊,脱去外衣,用水冲洗剩余的菜,然后又洗擦去自己身上的血。
血污漫开一大片,洗干净的菜摊老板身上竟只有寥寥几道细口。他面带愁容地收拾残局,余光看见有人或惊讶、或疑惑地看他,扭头若无其事地问:“要买菜吗?稍微受了点脏,若是看上,我可以便宜卖。”
夕阳的光描出菜摊老板阴暗的身形轮廓,简直像一个屠夫杀完人后,削下来一块肉,问你要不要尝一口。
围观者脸色煞白,顿时一哄而散。
莫非榆和郁问樵就站在雷霆楼门口内,只远远地看着,外面满地的血,他们才不会出去。
掌柜在边上幽幽开口,“这些都是常事,明后天便恢复原样了,客官这两日若是出门,可从侧门走。”
莫非榆想起什么,问道:“最后那声刺耳的剑鸣是什么?”
大半条街加半个巷子都毁了,如此规模的动乱,必不是一下子便能停下来的,定是和最后那个声音有关。
“您说的是风花啸吧,那是不天派花堂主的佩剑,风花发出的声音。”掌柜若有所思道:“咦……说起来,好像是听说几位堂主要回来,睚眦城总算要热闹起来了。”
掌柜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神情中满是期待。
莫非榆也有些好奇,睚眦城的热闹会是何种景象,就是不知道他们走之前能不能碰上了。
晚上吃完饭后,小厮给他们拿了两副牌,并且非常热情地推荐了睚眦城的特色玩法,一行人便聚在齐路和房宽的房间里,一直玩到亥时初才散。
中途小厮敲门,说牛三水回来了,带着一个花楼女子,还要了一间房。莫非榆只是点点头,一旁的房宽则是哼着气,骂了好几句才消了火。
回房间时,郁问樵特意来叮嘱她们关好门窗,但他还是不放心,一直守在门外。
莫非榆躺在床上,侧身望着那个被光晕模糊的身影,慢慢阖上了眼,她刻意在脑子里过了好些遍那个白雾弥漫的场景,希望能在梦到那把怪异铁锁,结果却是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睁眼,莫非榆反应了一下,坐起来环顾四周,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予桔和贾兰儿还在睡,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另外两间屋子的房门都关着,左右也没见到人,她便绕去后面洗漱。
虽然昨日火瑚说今天早上他们就回来了,但应该也没这么快,大宰场那么大,即便坐飞机找界石,都不可能一日往返。莫非榆想着,便往大堂走,她刚进入大堂就看到郁问樵和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是跳梁,另一个是披黑发穿长裙的女孩。
黑发女孩正好转过来,看到莫非榆,粲然一笑,“大人!”
“小瑚?”莫非榆虽然猜到是火瑚,但看她这副凡人模样的装扮还是十分新奇。
火瑚那双蓝眸颜色也深了,她说:“姐姐教过,在别人的地盘要低调行事,所以我就变了个模样。”火瑚害羞道:“会不会很奇怪呀?”
“不会,很可爱。”莫非榆揉了揉火瑚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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