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金桂生蟾关(八)

是啊,为什么呢?

她拼命想抓住的,总在她身后的,如今因人负伤,被人糟践。她爱看的是那张染着笑的脸,就算分不分得清他生不生自己气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能看到他嘴角是上扬的,就很好。

时间过得好慢啊......这些人怎么还不死......那一刀该杀进她心脏啊,怎么......偏了......为什么偏了?连一个人都杀不死......真是废物啊,那我便亲自!

......

“莫姐姐!莫姐姐!别再往前了!会掉下去的!”英英喊着她的小公子一起奋力拉着忽然浑身杀气,怎么拉都拉不住的莫非榆。

“你愣着干什么?过来拉住她呀!”英英朝莫非榆带的小郎君喊道。

小郎君并无反应,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乱战之中,郁问樵反过身,面朝着没有杀意的方向。一阵呼啸,银锋猛然刺穿他的肩膀,扬起的嘴角流下一道温热的血痕。

血......嘴角的血,嘴角?

他在笑么,嘴角是弯弯的,眼睛好像也是......

视线朦胧,盈眶的泪水夺涌而出。莫非榆看清了他的面庞,卸下浑身力气,停在池边。

英英瘫坐在地上,“莫姐姐你怎么了?我们两个人都拉不动你。”

莫非榆不语,视野中她想找的身影依旧在挡在别人身前。

“可能是这地方的诡异吧。”莫非榆声音轻轻。

这始终不是真刀真枪的战场,没有浴血奋战将士的力气,就算有了锋刃也很快败下阵来。单云琬提刀抹掉了最后一个女子的脖子,结束了这场无端的争斗。

白雾更浓,红纱更红,残破的华衣沉入血泊,胜利者们披头散发地站在尸野之上,手指剥去金玉上粘连着的模糊血肉,晕妆的脸上展着非人的笑意。

胜利者中也只剩几个女子尚有余力,那几个残了废了的,被她们一脚踢进水池,烟消云散了。

单云琬身上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连头发丝都还是美的。她瞧着郁问樵,像瞧着满意的宝贝一样,不能再满意了。

下一个就是她们了。

英英害怕地站起身,拉着小公子往莫非榆身边靠。

白禾走在前,单云琬和另外三个女子在后,还有几位负伤惨重的郎君们,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来。

还少了个人,估计也没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单云琬先开了口,她盯着莫非榆,眼带厉色,显然不是表示友好的意思。

“莫非榆。”

“你为何总是盯着他?”单云琬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郁问樵。她看到好几次了,莫非榆一直在看她从池子里带出的男人。

“长得好看。怎么了?”莫非榆冷言道。

单云琬并未相信,但对将死之人,也懒得废话,“想看的话,我可以把你的眼睛送给他,让你天天看着。”

莫非榆毫不掩饰地看着郁问樵。他总算走近了,身上的伤势也能看清楚了,这么多伤口,该会很疼吧......可她也看见了,自从他转身面向自己的那一刻起,他的嘴角就没再下来过。

金光闪过,单云琬横刀贴在莫非榆喉前,“这么喜欢?要不你的心我也一并剜下来送他好了。”

“送心的话,好像是要比送眼睛分量重一些。”莫非榆神色不改。

单云琬眉头微皱。

“趁你们争来争去,我也捡了不少东西。”

单云琬向后瞥去,确实有一大袋,真是捡漏捡出豪宅来了。

“你们也累了,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你若赢了,我就把东西都给你,我的心我的眼,随你怎么剜。”

单云琬称奇,她好久没有这么亲自上阵,确实有点累了,便放下手,道:“赌什么?”

“赌我们俩,谁更富有。”

这人怕不是吓傻了吧?真以为捡的那点零碎能赢?难不成有诈?

“如何判定?”

“桥前不是有两个黄金盘吗,就用那个吧。”

黄金盘可是贝贝鬼的宝物,衡量金银珠宝最是准确无误。

单云琬放下心,手中的黄金刀来回比划绕花,两人一起朝桥前走去。

“不如我将你烧成灰烬,洒在他房前?不光能看着还能陪着,真是两全其美。”

莫非榆不予理睬,站到黄金盘前,静静等待。

“东西都给我,一会儿带你们出去。”单云琬道。

那三个幸存女子是识时务的,闻言立刻将自己身后美男颈上的黄金链子取下交给单云琬。反而是一开始就与她一起的白禾,没有动作。

“你若想与我作对,一开始就该杀了我。既然利用了,就要用到底才是啊。”单云琬贴到白禾耳边,语气冰冷,左手抓住白禾受伤的左臂,暗暗用力。

白禾喉中闷了一口血,掰开单云琬的手,取下5条金链心有不甘地交给单云琬。

单云琬的手依旧摊在空中,“还有一条。”

“什么?”白禾装作不知道。

“那条,你想戴在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单云琬垂眼看向白禾的衣袖。

白禾一直偷偷留着一条金链,想寻机带到郁问樵脖子上,她辛辛苦苦藏了好久,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她掏出藏在衣袖内层的黄金链,啪的一声拍到单云琬手上。

她们得来的财宝都由郎君们拿着,单云琬将黄金链重新带到他们脖子上,这些郎君和财宝便都成为她的了。

莫非榆站在黄金盘前,她闭上眼,拨开杂乱扰人的声音,倾听耳边传来的还算均匀的呼吸,比起上次吐在她耳边的鼻息要虚弱很多,但都还是一样温热。酥麻从耳到心,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两人相隔的那几步距离似乎不存在了。

单云琬原以为莫非榆会把她旁边那两人的东西抢过来充数,却见她什么也没做,便当她是自暴自弃,哼笑一声得意地站上了黄金盘。

见了黄金盘好几次,还是第一次站在上面。莫非榆感觉脚底温温热热的,很是暖和。

“那要如何界定富人呢?对有些人来说,亲情、爱意重比千金,而拥有它们的人,又何尝不是富有之人。”

郁问樵面朝她的那一刻起,莫非榆便想起他在点石城赌坊说的话。

朋友之情、患难之情、敬慕之情......好像还有点想念吧,虽然也没分别多久。不知道这些情感能不能比过千斤金玉,算不算你口中的富有之人。

莫非榆也没想明白,她白身站上黄金盘的这一腔孤勇从何而来。

这些感觉被想起来的时候是终得释放的快感,承认之后,那份浓烈的炽热便一直充斥在身体里,空虚的黑暗有了光亮,冰凉的身体有了灵魂,是前所未有的,期盼已久的满足。

很久以前,一位爱酒如痴之人将最醇最甜的酒尘封珍存。某一天她不得已离开了故乡,在外面漂泊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回家的路,忘记痴爱的酒,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于是她过上了平淡无聊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一次她出门,不知不觉踏上了故土,寻着香味找到了被别人喝了一半的酒,她莫名其妙将喝酒之人打了一顿,抢了她们手里的酒。闻见酒香的那一刻,时光如梭,心翻泪涌。

她是爱酒之人,那是她最爱的酒,唯爱的酒。

黄金盘徐徐生光——

“莫非榆,富有之人,可以过桥啦。”白衣小童左蹦右跳。

发梢微动,眼睛缓缓睁开,莫非榆转身看向郁问樵,回眸一笑:我做到了。

单云琬迟疑一瞬,茫然的神情逐渐变得疯癫,“不可能......她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比我富有?!她作弊!”

“黄金盘不会出错啦。”

白衣小童的话像是在提醒单云琬,不要质疑结果,是她自己不够富有。

“富有之人,你可以带走这里的财富啦。”

“我要郁问樵。”莫非榆眼神坚定,毫不犹豫。

单云琬身后的男人接了指令,丢下身边的“主人”,朝桥上走去。

“......是你?!你还带着我的链子,想到哪里去?!不许走!我命令你,不许跟她走!你是我的!”单云琬冲着郁问樵离去的背影狂啸,涂抹星子横飞。

他站到了莫非榆身边,莫非榆牵起他的手,替他取下了手腕上的黄金链,随手扔到了桥下。黄金链抖动了两下,亦被池水吞噬。

对了,刚才还要多亏了英英相救。莫非榆想着,朝英英使了个眼色,小姑娘便欢天喜地地拉着小公子上了桥。

“不管这破盘子怎么算的,我有四个池子的财宝,也算富有吧?让我过去!”单云琬对白衣小童喊道。

“此桥只过最富有之人。”白衣小童说完便化作一道白烟消散空中。

身后有人在哭喊,哀求莫非榆带上她们。

从一开始,大家就是都能过桥的,只要让一人带着所有的财富站上黄金盘,便可带走这里所有的人和财富,随后平分或者怎么样。但贪欲使人盲目,妒欲使人蒙心,眼盲无心之人,又怎知情感富有亦是富有。

莫非榆轻轻拉着郁问樵,纱雾飞舞之下,并肩朝桥的尽头走去。

白光乍现,眼前已然换了一幅景象。

她的手紧了紧,急忙转头确认身旁之人是否还在。

还在的。

郁问樵低头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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