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连如身后,一脚踹向他的膝盖窝,在他失去重心的一瞬夺去了手中剑,剑身搭在连如的肩膀上,冰凉的剑锋贴着他的脖子。
连如瞥向剑光,面朝郁问樵跪在地上,合上双目,视死如归。
她眼神似冰如火,手中剑锋一旋,连如高昂的头顿时垂下。
空气似乎凝固,没人意料到这一幕。郁问樵至始至终看着闪身出现的女子,看她眼里有凝固的寒冰,有熊熊的烈火,就是没有光亮,没有一丁点情绪。
“我好像见过你。”金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面前。
莫非榆不由分说,在空中划了两道剑光过去,“用不着套近乎。”
金爷节节后退,莫非榆紧追不舍。长剑在空中划出的剑气飞向四面,金镶玉的长廊被砍出无数道长疤,被削下几块清透漂亮的玉石重重砸落在地,摔出不可挽救的裂痕。
“我们见过吧。”金爷手上抵挡着长剑,眼神停留在莫非榆脸上。这张脸,他怎么看怎么熟悉,分明是在哪见过的,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
“见过又如何?”莫非榆下一句“见过也不妨碍我杀你”还没说出来,脑海中突然燃起另一个想法。
脚下是熟悉的湿漉之感,他们已经深入金蟾池中。
“金爷心底的**可会被金蟾池呈现?”
“我即是贪欲妒欲的化身,自是不会......”
白雾腾生,弥漫浓郁,将一切淹没在梦幻中。白色纱帐合上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朝莫非榆奔来。
......
湛蓝的天空,和煦的暖阳,粼粼波光一圈圈荡到岸边,垂柳浮叶随波飘动。岸边的竹背篓后有一个盘着两个发髻的小姑娘,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小手在水中淘菜。
两岸杨柳依依,碧水莲叶叠叠,正是杨柳镇的杨柳溪。
背篓中已经装了二十几颗洗净的菜,眼下小姑娘手中的已是最后一颗,洗完便能交给镇上杨柳饭馆的杨大娘领两个钱,接着就能回家吃饭了。
小姑娘心情十分美好,哼着曲儿摇着脑袋,映在水面的两个脸蛋粉嘟嘟的。洗完菜,她正要起身,却被一只从莲叶下跳出的小东西吓得滑倒在地,坐了一屁股泥。
坐在她身上的是一只通体黄色的蟾蜍,眼睛又黑又大,看起来很是秀气。
“你这只□□,怎么突然跳出来?太不礼貌了!”小姑娘气鼓鼓地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
“你才是□□!本大爷是金蟾!金蟾懂吗?”金蟾鼓着腮帮子说道。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只金蟾呱呱呱的,好像在与她对话,实在有趣。于是她坐起来,背上背篓,两手上下一盖将金蟾固在其中,二话不说往镇子上走。
“你干什么?放本大爷出去!”
金蟾在两手形成的笼中,又发出一阵咕哇咕哇的叫声。
从杨柳饭馆出来后身上就轻了,小姑娘一蹦一跳跑得很快,大大的眼睛时不时通过指缝朝里面看。金蟾被晃得头晕,已经没力气挣扎,在掌心间晕乎乎地呆着。
“蕙娘!你看!这是□□是金黄色的!”小姑娘跑到灶台前,举起手摊出金蟾。
“我看看,哟,真是呢!桂儿在哪里找到的呀,真好看。”蕙娘道。
“就在杨柳溪边上,它突然跳到我脸上,我觉得蕙娘一定会喜欢就把它带回来了。”桂儿高兴道。
蕙娘取下桂儿背上的背篓,用干净帕子擦去她身上的淤泥,“先把衣服换下来,把身子擦干,别着凉了。”
“蕙娘蕙娘,我可以养它吗?”桂儿眨巴着眼睛。
蕙娘犹豫道:“可以呀,不过千万别被你爹发现了。”
“蕙娘最好了!”桂儿蹦蹦跳跳带着金蟾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常年不用的水缸,将金蟾放了进去。
“你先在这乖乖呆着,晚点我再给你找个好地方。”说罢桂儿拿了一个木头盖子将水缸盖上,回到房间换衣服。
留在暗无天日水缸中的金蟾,呱声一阵,“真倒霉!都怪那个臭□□追我,要不然这会儿我还在莲叶上晒太阳呢,怎会被这小屁孩捉住!”
水缸再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深蓝的天空几点星光,一个小女孩的头费力地探出来,拿了一个大水瓢把金蟾舀了起来。
金蟾还在水里打转,就又被放进了一个小水缸中。里面有几块带着青苔的石头,两片小小的莲叶和一些水草,金蟾闻得出,这水是杨柳溪中的水,石头和莲叶也是,真是一个用心准备的水缸。但它一点都不喜欢。
咕哇咕哇咕哇——
它叫个不停。
桂儿用手盖住水缸,眼珠子左右转,“嘘——你别叫啦,小心把我爹叫来,你就要成红烧□□了。”
“我知道有点简陋,以后我会给你找一个更大更好的地方的,里面摆上石头山和小房子,再种一大片莲花莲叶,你一定会喜欢的。”桂儿眼睛放光,闪闪亮亮。
金蟾看着没再呱呱,估计觉得小姑娘有点可爱吧。
金蟾沿着杨柳溪游历过很多地方,闲来无事也喜欢跳到岸边的人家中观察游览一番,而桂儿家,是它见过最简陋的。一间石头房子,一间茅草屋,一圈树枝围起来的篱笆,便是全部。
桂儿抱着小水缸放到铺了一层棉被的石床床头,然后枕着花布拼凑缝制的枕头甜甜睡着了。
金蟾不理解。吃烂菜根和灰馒头,住着漏风的房间,这个小姑娘是怎么还能笑得开心,睡得如此香甜。于是它准备暂时住在这个精心准备的小水缸中,观察为什么会有桂儿和蕙娘这么奇怪的人。
往后几日,金蟾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金贝贝”,它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早中晚都有小虫子吃,水混了,桂儿就回去杨柳溪中打一些新的来换,水缸中的莲叶都冒了新芽尖,活得就像是这个家里的宝贝。
桂儿大名叫金桂儿,今年将将十岁,蕙娘不是她的亲生娘亲,是他爹再娶的媳妇儿。
说是娶的,也算是骗来的吧,因为蕙娘是被人贩子绑来的。那伙人贩子到杨柳镇时被擒获,蕙娘途中脑袋受了伤,什么也不记得,金六生见蕙娘生得漂亮,便连哄带骗把人忽悠了回来。蕙娘见是这么个破烂房子心里本是不愿的,但她初次见面便很喜欢金桂儿,自己也不记得原在何处,该去往何方,索性留下了。
金桂儿也很喜欢蕙娘,喜欢她水灵的脸和跟她说话时温柔的语气,与那个只知道喝酒打架的爹不同。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只跟蕙娘生活在这个小破房子中。
金蟾来的这几日,金桂儿每天会去镇上做零工,多的时候一天能干四五个活,赚六七个钱,遇到有贵人心情好的,还能得到几个赏钱。回来后将一多半都交给蕙娘,装在一个陶罐里,然后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剩下几个钱放在柜子上的钱盒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的日子也算是悠然自得,金蟾稍微能懂她们为什么能将穷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很快它又不懂了。
这天风雨交加,屋顶漏水漏到床上,把一半被子都打湿了。蕙娘在下面撑着竹梯,金桂儿爬到屋顶修补。大雨遮眼,屋顶太滑,修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修好,两人刚下来喝了杯热水,院子本就脆弱的门被一个不高不胖的男人推开,撞得直响。
蕙娘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赶紧给金桂儿擦了擦,找了件干净外衫换上。两人动作十分熟练,三两下,金桂儿就换好衣服躺在还来不及更换的被子里,紧闭双眼。
“蕙娘......蕙娘!”男人摇晃着身体走进屋中,黝黑粗糙的脸红得厉害。
蕙娘硬着头皮,赶紧上去搀扶,“六哥怎么喝这么多?”
“哈哈哈哈!高兴啊!”金六生一口闷掉蕙娘到的水,扯着大嗓门道:“杨花镇的万秀庄你知不知道?”
“不就是上游那个大镇上的绣坊么,怎么了?”
“他们愿花五十两娶金丫头!”
金桂儿猛地睁眼,她从没见过金六生笑得这么开心。五十两银,她做一辈子零工都赚不到这么多,要是有人给她五十两,她一定也会笑得这么开心,但现在她却笑不出来。
“你要把桂儿卖了?”蕙娘回头看了一眼金桂儿,压着声音生气地质问道。
“话说得那么难听呢!那叫卖吗?人家万秀庄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我前两天去万家看了,那房子可气派呢!仆人可不少!金丫头嫁过去可是能过好日子!”金六生口干舌燥,又喝了一杯水。
“那也......要问问桂儿的想法吧?”蕙娘有些动摇。
“问什么问!”金六生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重重的放到桌上。这沉甸甸的声音很陌生,但任谁都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而且还不少。
“这是三十两,后天万家来接亲,会再给二十两。有了这些钱咱们就能把这破房子好好修一下,能买米吃肉,还有你的这些衣裳,都扔掉,再买新的。咱们就不用再过苦日子啦!”
人物图鉴:
金贝贝(金蟾)
金桂儿
蕙娘(金桂儿像亲娘的后娘)
金六生(金桂儿像后爹的亲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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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金桂生蟾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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