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千面无缘页

椅子摆在眼前,井棠秉承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原则放心胆大地坐下了。半分钟过去,无事发生,剩余四人这才屈膝贴着边缘坐下,但身体依旧不敢放松,绷直了腰背,紧盯着喝茶人。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异响,古琴、琵琶、水碗、空竹、树叶,东拼西凑出一支无人乐队,以千面无缘的茶桌为起点,另五张桌椅为终点开始绕圈奏乐。曲子毫无章法,充满乡土气息,像是农民随口哼出来用于解乏的小调。

一曲完美的农忙歌尽,又有一串鞭炮飞了过来,千面无缘动动手指,红色炮竹噼里啪啦地炸开,惹得人耸肩缩头,双手捂耳。

气氛似乎还不够,但在城中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想要的,于是城主念头一动,被搜刮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布匹将自己撕裂成条,高高抛向空中,随着火苗点燃,像烟花一般绽放后结束最后的生命。

星火漫天坠落,远处城门方向似有东西在动,几人聚在布烟花和千面无缘身上的注意力分出三分往他身后看去。一个细闪的圆点在显露真身的瞬间飞速擦过千面无缘的发丝,朝莫非榆眉心刺去。

这一瞬尚来不及眨眼,莫非榆视线还停留在五米以外,只觉面中荡起风波,眉心冰寒入骨,好似被人拔了氧气管,不能呼吸。

绣花针骤停眉前,再进分毫便能取人性命。

郁问樵脚掌一旋,欲起身拦下那根绣花针,但始终没离开椅子。他嘴唇紧闭,一手放在背后,以微不可查的动作在袖中摸索。

“非榆!”予桔急喊一声,发现自己像老鼠上了粘鼠板,身上能动之处少之又少,腿脚使不上力根本站不起来。就在她愁于如何摆脱这把怪异椅子时,与她并排而坐的井棠站起来,小跑两步到莫非榆身边,低头看了看她。

“还好还好......”井棠伸手捏出绣花针,轻而易举地解除了致命威胁,随后反手将针插到木桌上,冲千面无缘喊:“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大男人情绪反常,玩绣花针就算了,还威胁女人,有本事和我单挑啊!”

氧气接上,莫非榆按着心口低头喘气,在掌心跳动的心脏仿佛随时能破腔而出。郁问樵右手放回腿上,严肃的神情稍缓。

予桔抬手扶额,发现好像只要不是离开椅子的动作都能轻松做到,她用气声愤愤道:“你别说了!”

“怕什么?难道他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井棠退回来单膝跪在予桔面前,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不要担心。”

差点忘了这小子被无忧蓖吃了恐和惊,现在处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状态。难道正因为缺了两情,井棠才能行动自如吗......

井棠走出去几步,遗落的烟花被他踩灭。不等他开口,千面无缘放下茶杯,花面具慢慢转过来。

“你们是来收鬼灵的。”

这话是问他们,还是自言自语,叫人拿捏不准。

“曹谱呢。”

这话是在问他们没错,井棠回头看了一眼,莫非榆忙不迭从袋里拿出一卷纸,反向卷了卷,勉强变成一张。

男子起身迈步往前走,路却被井棠挡住。

“你要干什么?”井棠有身高加成,在鬼灵面前说起话来气势一点也不逊色。

千面无缘仅被他拦住半秒,下一眼便闪身出现在莫非榆面前,他面具下倾,似乎在垂眼看她,“我只是想试试你说的,随意的活法。”

话落,人化烟去,莫非榆手中浅棕色的纸上显现出一个带花面具的人,右上角写着四个字——千面无缘。

予桔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顺着惯性往前跌了两步,正好腿软抱上莫非榆的腰,眨巴眼看她,“非榆......可吓死我了......”

兰归拍拍衣裳站起来,媚眼一抬,“奴家先恭喜莫小姐了。”

真是死马当活马医活了。

莫非榆将事情归于一句话:“千面无缘是个好说话的鬼。”

灯火汇聚成路,通往未知的黑暗,待身后光点全灭,黑白萦绕的裂缝破空而开。被卷成筒的平都轰轰坠石,更有甚者整栋房子连着地皮一起往下掉,飞沙走石,尘土一浪未平又起一浪。坠落间亦有人形,但他们也似那些碎石一样无声,安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一行人加快进入空隙的脚步,莫非榆跨步前回头看着背后一片狼藉,轻声念道:“平都城民都死了吗......”

“终点亦是起点,说不定不久后他们就会开启新的旅程。”郁问樵说着停下脚步,待身边人回头,一起迈步向前。

驿站门口,正打着瞌睡的三个守卫被裂缝呼啸而出的凉风吹抖了一身。三人揉着迷糊的眼睛,看清来者,大口惊讶道:“这是......又回来了?”

“我去告诉虎头儿!”

几人回到驿站,目的明确地朝积分点走。

不知道这回他们走了几天,驿站里已经有明显变化了,主街上松动的石板重铺,老旧的店面重新装潢粉饰,越来越有城镇样。

还没走到棋楼,几人就在八鬼楼旁发现了新建的积分点,青绿的门脸,明黄的字号,放在灰白清淡的驿站里是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驿站之中大部分工作的积分都是三天一结或五天一结,而且通常是傍晚结算,每到这个时候积分点就会排起长队,兑换积分的人宁愿排队三个时辰,也不想等到隔日再来,放佛早一分兑换,积分就能多一分似的。

这会儿“积分点”三个大字下站了只几个人,有一个中年男人足足做了七日工,终于兑换上一个积分,感动得跪在地上又哭又磕,感动完爬起来又跑回去继续找活,多一刻都不敢耽搁。

驿站里终归是狼多肉少,想要获取积分不去庙会,最快最优的选择只有进鬼楼一条路。

莫非榆拿着鬼灵页站到柜台前,看到柜台后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丸子头,穿立领绿马甲,小脸小鼻,乖巧伶俐。她怜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你来兑换积分么?”

小姑娘口齿清晰丝毫不怯,“我叫柳溪儿,今天是在积分点做工的第三日。需要兑换积分的话我可以帮忙。”

“那就麻烦你啦。”

柳溪儿怔神看着莫非榆手里的曹谱页,眨两眼收了表情,仰首道:“抱歉失礼了,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拿鬼页来。你们打算如何分配积分?”

“最多是多少?”

柳溪儿道:“收回鬼灵页者可获60积分,同行者可根据贡献获得8至30积分。”

“此页鬼灵自是算在莫小姐身上,我们四个各30如何?”60分已经定好了得主,愿赌服输。剩下八到三十,兰归不客气地选了三十,毕竟谁会嫌积分多呢。

“我就算了吧......”井棠觉得给自己30积分受之有愧,“郁褚师一路帮忙,兰归一路付钱,我什么也没干......”

“我也是。”予桔道,“虽然有钱不拿是傻瓜,但30还是有点......多了。”

“你俩确定?”莫非榆问道。

两人点头。

“可别后悔哦,那你俩各25,把绳结拿来。”

这下予桔和井棠心里舒坦多了,欣然将绳结取下交了上去。

柳溪儿熟练地在绳上打了一个如意结,按照分数将对应的珠子串上去,再在顶部挽一个绳扣。

莫非榆的绳结上有一颗黑珠和一个绿珠,郁问樵和兰归各有一颗红珠,予桔井棠是两颗绿珠加一颗黄珠。

这回的鬼页由莫非榆还。她拿着千面无缘页走到鬼楼中心,《曹谱》流溢淡淡金光,金光中蕴含五行色彩,千变万化,似有世界在其中。人人说《八十八曹谱》是鬼书,但莫非榆看到的却更像圣书。想必数百年前封印此书之人一定有一颗大义美好的心。

片刻后,路过八鬼楼数灯的有人喊:“琼楼又亮灯一层!”

还完曹谱页后兰归便与他们道谢告别回棋楼,剩余四人打算先回郁问樵住处,看看付又期他们此行收获如何。

路边有人连怼三下身旁人,瞪眼道:“苍天乖乖,我没看错吧?绿珠红珠?!现在全驿站最高只有素庄主有一颗绿珠吧?”

“什么呀,前两天有人用鬼器页换了两个绿珠子。”

“欸!那人身上挂的是黑珠!”

“黑珠!!在哪里在哪里?!我没记错的话,黑珠是50积分吧!”

“红珠30,黑珠50!我都背下来了!错不了!”

“这人是谁啊?棋门的吗?这么快就收回鬼灵页了?”

莫非榆被人盯得脸红发烫,脚下再走快点就要跑起来了,那么小一颗黑珠子,得亏这些人眼睛尖得不行。

街两旁一些危楼烂楼都已经拆除,一眼看去空旷不少,小路透进光,照在头一次见阳光的苔藓上,扫除阴翳。

屋里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就知道是梁亭然:“他们今天也不回来吗?要不我一会儿再去门口看一下?”

“不用啦,我们回来了。”

梁亭然问声从反坐的椅子上跳起来,眉开眼笑道:“欢迎回家!”

琼楼鬼灵页——千面无缘

褐发灰白布衣,面带无脸百花面具,左胸口一点暗红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亦或许是见其身不知其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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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千面无缘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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