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那个大个子在,定能一下就推动。”霍朝阳说完突然想起口中人已经死了,慌乱闭上嘴继续埋头咬牙推棺材。
看他们推得费劲,莫非榆和袁蚯也一起帮忙,好不容易对上去一个,五人卸下的肩臂都酸得发软。稍作休息后,一鼓作气又将另一个棺材盖推了过去,对准了墙上的半圆形花屏。
突然,一声轰隆巨响,五人齐刷刷地往棺材内看去。棺材底部打开,里面的陶器铜器全都乒铃乓啷掉了下去。同时,左侧两棺之间的石墙向内凹陷一寸,直到器皿陶罐坠尽无声都再无动静。
袁蚯敲了敲凹陷的石墙,掌心贴上去用力一推,面前石墙顿时化作一扇石门。石门沿中轴旋转打开,袁蚯随即将脚边的宝箱拖过来卡在门边。
门开的瞬间,侧室向门内灌入一股妖风,将里面的灯悉数点亮。
墓室方正,两侧有顶天立地的石柱,中心高台的烛光打在一副乳白似玉的棺椁上,油润光亮,似有烟雾缭绕仙台。台下帷帐化云、屏风存景、桌椅意往,应有尽有,如同一个豪华的寝殿,而那副棺桲便是殿主的床榻。
“牙棺!”鼠眼男细长的眼中闪烁,“果然是个有钱的主!”
“牙棺是什么?”莫非榆问道。
鼠眼男神情激昂,“牙棺是用兽牙做成的棺材,材料难得,工艺更难!要做这样一个,少说也得有上千只猛兽之牙才行!”
莫非榆鄙夷道:“残忍,恶心。”
“你懂什么,这可是无价之宝!牙葫芦一定在里面!”鼠眼男说着跑上中心圆台,余光瞥见油灯还亮着,两眼一瞪激动地和袁蚯、朝阳一起打开了棺盖。
牙棺里躺着一位身穿金缕白衣的男子,肉身已腐,只剩一具枯燥的白骨抱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葫芦。
这是鼠眼男眼睛睁得最大的一次,嘴角咧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他忍不住上手去拿,指尖碰到牙葫芦的瞬间又想起什么,忧怨不甘地缩回手,抬眼道:“袁蚯姐......”
袁蚯理直气壮地拿起牙葫芦,冷言道:“按规矩办。”
“......行。唉......”
按地风的规矩,一同下墓的地风中,甲级有优先选择权。
鼠眼男万分可惜地朝旋转石门走去,顺从地问:“甲级,牙葫芦,您要吗?”
甲级没说话。
霎时间,一阵诡异的笑声几乎贴着脊梁响起,莫非榆一激灵,后背汗毛如油锅炸开,带着人窜出去好几米远。
油灯里一小撮火苗瞬倏然熄灭,旋转门挤碎了木箱,轰呲呲地自动关上,重新与墙壁融为一体。
“咚——咚咚——”
鼓声低沉又具穿透力,在墓室里久久回响,愈演愈烈,震耳欲聋。
众人痛苦地捂住耳朵,只见甲级宽大的衣袖甩动,一根鼓槌“嚓”的一声敲在鼠眼男脑袋上,他眼珠呆滞地向上移,鲜血如瀑布从发丝流出,两三秒便浸透了两颗灰白眼珠子。
甲级慢条斯理地脱下帽子,解开衣裳,露出布满腐斑和肉瘤的身体。
接着他以手做刀沿着胸腹中线剖开身体,里面的血肉组织乱作一坨,像是往布偶中塞棉花似的,毫无章法。他将里面坏掉的肉一把把拿出来,蹲下身子换成刚杀掉的还热乎的肉,一挖一填,动作娴熟。
墓室紧闭,血腥味弹到墙上又弹回来,总在身边挥之不去。
圆台周围的四人恍如被木偶线夺去了身体,瑟瑟呆在原地,不敢动分毫。
甲级漆黑眼珠上的一点高光像是画上去的,永远都在右上角,明明面朝鼠眼男,却又总感觉在盯着你。
鬼器!
莫非榆手心冒着冷汗,双腿发软。
不出片刻,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了一张血骨烂皮,一只腐烂的鬼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墓室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牙棺边的朝阳已经跪地吐了两回,袁蚯强压恐惧,从腰包中抽出一把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甲级给自己的新皮换了新肉,但鼠眼男的肉太少了,还没装满,肋骨和许多地方瘪瘪的,穿上原来的衣服就更不合身了。
袁蚯举着牙葫芦戒备地走下圆台,“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我身体里有人肉,有人血,我是人呀。”它笑容自信,声音尖邪刺耳,说着人话,嘴里却不停传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我管你是人是鬼,牙葫芦都是驱邪避害的灵器!”袁蚯提声喝道。
它不以为然,嘀咕道:“百年灵器就是差劲,放出消息一个月就来了不到二十个人,不及石爷爷墓的百分之一。”
话音未落,鼓槌破空旋转准准砸中朝阳的左腿。
惨痛喊声未断,另一边又发新响。
袁蚯瞅准甲级武器脱手,提刀刺去!
距之毫厘,甲级抽动嘴角,抬手拍了一下肚子。咚的一声!牙葫芦和匕首双双脱手,袁蚯毫无预兆地跪倒在地,双耳流血不止。
“牙葫芦怎......会没用?”袁蚯垂头抽骨,塌软无力,茫然地看向滚去一边的圆滚滚的白色物件。
知晓了牙棺的做法,牙葫芦顾名思义也是用兽牙制成,但它浑身没有粘合痕迹,完全是由一整根兽牙打磨而成。通体柔润晶透,腰间系五丝,白白胖胖,集阴汇阳,正是地风一行最喜爱的辟邪宝器。
“让我来告诉你吧,牙葫芦它驱邪,不驱鬼呀!”
甲级大笑着拍肚皮,沉闷的鼓声破肚而出,袁蚯眼眶口鼻血流不止。莫非榆和郁问樵离得稍远些,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霍朝阳早靠着牙棺昏了过去。
兵器架竖立在旁,郁问樵顶着重如山的鼓声艰难地抬手抽出最近的一杆长枪,旋掌朝甲级刺去。甲级轻身一跳便将长枪踩在脚底,郁问樵力起腰腹,带动腕指巧劲一拧,将“人”挑起。被挑飞的人木木落到一边,惊喜道:“好玩好玩,再来!”
甲级跳跃几步翻上高台,对两眼翻白的朝阳视若无睹,捞起鼓槌,调转茅头嗤笑着扔出去。鼓声震得人脑一片混乱翻腾,郁问樵两眼一黑,举枪防守的位置偏了一分,情急之下莫非榆握住他持枪的手,扳回一分,以半秒之差挡住了鼓槌。
“再来再来再来!”它倒是玩上瘾了,两只手拿到什么就扔什么,好在它没手去拍肚皮,鼓不响脑子不乱,郁问樵就能应付得过来。
莫非榆赶紧去看袁蚯,用衣袖简单给她擦了下脸,“还能走吗?我扶你去那边。”
袁蚯被架起来,咳了好几口血,坐到墙角,呛着气声说:“小心。”
没有鼓声影响,甲级不敌郁问樵,没几招便处于下风,但它也不气馁,失手了就拍一下肚皮给自己鼓气,然后趁对手昏头松懈给出致命一击。
不过没有得逞罢了。
莫非榆想去帮忙,被郁问樵制止了,他说:“主墓一定有其他出去的通道,你去找门!”
她头一次见郁问樵这副样子,谈不上狼狈,就是让人看着揪心。
“这东西头发也是假的,头发梳不了。无忧?你有办法对付它吗?”莫非榆紧急求问。
“没有,”无忧吐槽道:“乌郎鬼主的品味也太差了,选它做鬼灵能拿得出手嘛?还是我们千面大人好。”
虽然千面无缘是不错,但现在哪是评价谁好谁不好的时候,小孩儿果然靠不住啊。
莫非榆把花瓶石雕之类的东西按照按、转、挪的顺序挨个动了一遍,墓室六面没有任何变化,她又上到圆台上,满含歉意地把牙棺翻了一遍,仍是没有动静。
牙棺后有一扇丝绢屏风保存地极好,透白如纱,附近的光线穿透使得丝线绽放细闪。
视线一晃,那些闪烁的细微光点好像能连成线。莫非榆将圆台一周的挂灯调整角度,随后吹灭了近处几盏无用的灯,环境昏暗,空中浮沉,光线现身,屏风上的光点如星河清晰。
正面看......什么也看不出,十度三十度四十五度九十度,看不出,一百七十度,还是看不出......回顾那边战况激烈,郁问樵衣裳青白沾染一点异色都尤其显眼。
这破屏风看穿了也就是个屏风啊!地风老祖宗,虽然我不是你后辈,但这有两个是啊,您老行行好给点提示呗?要不然屏公您老人家说说?这机关到底在哪?
莫非榆要抓狂了,她恨不得抓耳挠腮捶胸顿足,走到屏风后面心急如焚地啃起嘴皮,对屏风上下其手,低头向下摸索时眼神一顿,脑袋微微一旋,双眸眯起。
顺延看去,屏风的投影从圆台落到台阶,一阶一个星点,星点浮跃的位置正好在台阶的花砖上。这圆台跟蛋糕似的,每一层都有装饰,花砖排列整齐共有几十个,刚上来时未曾注意,现在正是去尘点睛了。
花砖照顺序按下去,莫非榆期待地抬头张望,心底默默祈祷。
少顷,石幕后降下灰雨,雨停后一条阴暗的通道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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