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风祖宗、屏公,不管是您二位哪一位,晚辈出去都给您们烧纸!
“门开了!”莫非榆喊完去查看朝阳的情况,他左腿骨裂变形,已经彻底废掉了。
“带着他们先走!”郁问樵扬声道。
莫非榆跟赶过来的袁蚯两边架起朝阳往门去。
甲级嬉笑着咚咚咚拍着肚皮,“别走呀,还没玩完呢,爷爷说中途逃跑的人都是胆小鬼,是缩头乌龟,你们不是人吗?你们想做乌龟吗?”
眨眼,鼓槌嘭的一声锤立在三人与门之间,击起的碎石化作暗器,在逃跑者脸上身上擦出道道血线。
郁问樵跃步闪身到了三人身后,视线定在朝阳溢血呲骨的左腿上,“朝阳小兄弟,失礼了。”
枪尖轻滑,两面皆涂上红血。回正枪身,郁问樵脚踢枪杆,枪尖左旋舞花横拉,一道血口在甲级刚要融合的皮肉上划开。新鲜的肉坨从血口中扑哧哧往外挤,吧唧掉在地上冒着隐隐热气。
失去皮肉保护的肚皮内,露出一面血淋淋的鼓皮。鼓的周围没有骨架,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木制的躯干。
甲级低头瞅了一眼,对破坏自己身体的人十分大度,“皮坏了就要换新的,换新的换新的......”说着,它双手扒住破开的皮口,好似早已厌倦一般撕裂了全身人皮,内里包裹的肉一下子全都掉了下来,最后一个汤盆大小的牛皮鼓掉下来,将堆在地上的肉砸了个稀烂。
没皮没肉,面前甲级的真身是木偶人。
木柱为骨,圆木为身,木球替代关节调动躯体。木偶雕刻得都非常用心,掌中纹、手脚指甲,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只是这样一个本该是受人仰慕的木雕作品,却偏偏顶了一颗无眼无鼻的半成品脑袋。
它的眼珠子是黑漆涂的,朱漆勾的弯线嘴唇和两笔戳成的圆脸蛋,跟纸人一样,亘古不变的死板笑脸。
几人没有多停留,木偶人抛开真面目时,他们已经从暗门溜出墓室。
莫非榆提灯在前探路,郁问樵和袁蚯架着朝阳,四人已从通道跑出去一段距离。
鼓声接连不断地响起,甬道成了天然的扩音器,一遍遍重复播放,愈演愈烈。
霍朝阳晕得沉,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着;剩余三人两眼昏花,步履缓慢踉跄,不过二三十米距离,鼓声就追了上来,木偶人鬼魅的笑声也随之近来。
霍朝阳不知道是被疼醒的还是吓醒的,突然瞪着圆眼哭喊道:“鬼......鬼啊!有有有鬼啊!!!”闹喊着爆发出一阵猛劲,挣脱了郁问樵和袁蚯,扶墙拖着废腿朝黑暗中拼命逃去。
大概几步的功夫,身后木偶人催命的声音近在脊背,身前就听见霍朝阳“啊——”的一声,紧接着三人脚底皆是一空,扑进了一个墓室。霍朝阳坐在地上抽着气,疯狂地从包里抓东西往外扔,桃符糯米银子什么都有,另三人忙不迭摸爬起来齐力关门。
“是要玩捉迷藏吗?嘿嘿我看到你们啦,别躲了快出来一起玩吧......”
眼看木偶人的脸就要贴上来,它发力准备跳进来却是没跳动。
石门最后的空隙外,木偶的脚断了,空留一根木腿卡在了石缝里。
四人大喘着气,面颊苍白,手脚发软乏力,身上挂彩无数。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袁蚯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腰发问。
“鬼器。”莫非榆答。
袁蚯听过,这东西数量比灵器还少,十不遇一,怎就偏偏叫她遇上了?
砰砰砰——
是木头敲击石头的声音。这鬼器完全不给人喘气的时间。
石门外又响起木偶人的声音:“咦——换游戏了吗?那这次我当狼,你们当兔子吧。”
四个人里只有莫非榆状态最好,关上门后她便四处寻找新出路,地上到处是朝阳扔的琐碎,竟然还有花生米,险些叫她滑倒。
不对,他朝门外扔的,里面怎么会有?
莫非榆俯身细察,这些细碎的东西都在朝一个地方滚,其中最小的糯米滚动最为明显。她跟着小家伙们走到一尊石像边,那些大一点的,比如花生米,都卡在了石像底座的缝隙上。
她趴在地上,脸上能感觉到缝隙中吹出的凉风。
“快来!这个石像下是空的!”
说罢,袁蚯按地风规矩简单检查了一下周围应当没有其他机关,三人齐力推开石像。沿梯而下,空幽的环境给人感觉熟悉之感,莫非榆下了台阶刚走了两步,脚下咔嚓一声。
......谁的骨头碎了......
陪葬坑!又是陪葬坑。
借着手中灯光,四周放眼望去的山白骨嶙嶙,指骨粉碎的声音飘出去,从无数个颅骨中穿过,带着骇人的心思幽灵般荡回耳边。
这墓主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有这么多人陪葬......
往前走了一会儿,越发能感觉到这个陪葬坑空旷且大,跟先前那个极为相似。或许屏公墓的陪葬坑只有一个,但却是极其巨大的一个。
四人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休整,大概三四平米的样子,不大,但也不至于担心踩碎谁。
“朝阳兄弟,你还有糯米吗?”郁问樵问。
“有,”朝阳忙乱地把绳带解下,打开袋子,“没多少了......”
“要糯米做什么?”袁蚯不解,心想着这人不会饿了吧?
“把糯米打黏,用布包起来堵住耳朵,能减少鼓声影响。”
听起来有些离谱,袁蚯脸色平平不相信,但莫非榆跟郁问樵一边的,要相信队友。
“......用糯米?能行吗?”朝阳疑惑。
“只用糯米不行,”郁问樵语气一顿,眉眼平和,嘴角弯起,“加上朝阳小兄弟的血,就可以了。”
方才主墓室,这人压着木偶人对战数回合都没给对方留下实质性伤害,但沾上朝阳的血后一次就破了肚。袁蚯狐疑玩味地看向朝阳。
霍朝阳眨着眼挪动屁股往后退了退,“袁蚯姐......你你你们想想干嘛?”
袁蚯二话不说揪起朝阳的衣服塞进他嘴里,上手将他控制住。郁问樵从旁拿来半个颅骨放在朝阳腿下,和莫非榆配合着给病人截肢。条件有限,用火消毒,长枪做刀,半条早就被锤断骨的腿顷刻间与主人永别。
霍朝阳眼睛死闭,预想的疼痛迟迟未到,他急着想投胎,拿出了嘴里的衣布,“要动手就利索点!”
......
空气沉默。
他左腿伤口都已缠好,三人在旁边人手一根大腿骨锤着颅骨中的血糯米混合物。
“这跟骨头有点脆,掺进去了一些渣,不影响吧?”莫非榆真诚发问。
“不影响。”郁问樵和蔼回复。
几分钟而已,莫非榆已经坦然接受了。此刻的人骨山不但不可怕,反而很可亲。
所以说,你有多少用,人变脸速度就有多快,人和物都是如此。
霍朝阳将布块撕下准备好,整齐地在地上依次排开。
坑顶轰隆一声重响,三人加快速度。糯米裹在血里,慢慢变得有粘性,砸下拔起的大腿骨逐渐拉出粉红血丝,陪葬坑之上也隐隐传来鼓声。
血糯米分装在布块上,随便捏起拧几下便成了耳塞。
此时鼓声停在头顶,坑顶的石头裂缝,一秒两秒,轰声作势碎出一个大洞。木偶人稳稳跳下,踩在石头废墟上,天光打在他光滑的头上,正脸侧脸全是阴影。
“找到啦找到啦,小兔子们。”木偶人抬起鼓槌,“被抓到的小兔子会被吃掉哦。”
咚——
鼓槌敲一下,耳朵里能听到三四声,袁蚯和朝阳习惯性地捂住耳朵,但只听到了淡淡一点声音。
真的有用!
朝阳是最兴奋的那个,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有用!顿时抓住枪杆开怀道:“再抹点血吗?管够!”
郁问樵和袁蚯,一杆长枪一把匕首渡了阳气十足的鲜血,提步向木偶人攻去。莫非榆手拿一根坚硬的大腿骨守在朝阳身边。
木偶人见击鼓没用,心情不悦,漆黑的眼珠迸发寒气,每一锤都卯足了劲,想把反抗的小兔子全都装进身体里。
一人一鬼的速度极快,袁蚯体力速度都跟不上,只得退到一边伺机而动。
郁问樵舞枪在木偶人浑身上下划了个遍,黑黢黢的眼睛都捅破了一个,也不见这鬼器动作有停顿。但他很快发现木偶人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把皮鼓护在怀里,于是跟袁蚯合作下,一枪戳破了鼓皮。
木偶人呆住不动了,抱着坏掉的牛皮鼓像孩子一样委屈地坐在地上,假眼睛里流不出眼泪,假嘴巴长长咧着微笑,哭声从伤痕累累的木头身体里嚎啕而出。
“爷爷......鼓坏了......我把你给我的鼓弄坏了,石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朝阳眼神迷离,思绪飘远。
石老旧闻里的石老工匠,临死前给自己造了一个墓,里面放了很多他亲手雕的石雕陪伴自己。他一生雕了那么多有灵性的作品,却偏偏雕不出自己早夭的儿子,所以石老墓中的陪葬品全是未完成的木雕。
数以万计的木雕中只有一个生出了灵性,老人却没有给予它儿子的脸。
石老墓中宝贝无数,最宝贝的那一个,是他唯一没有带进墓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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