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自作孽，无药可救，坐在石板上的背影生无可恋。

孤影萧瑟，哪里都绷得疼。

望着平静的水潭，大野猫潇洒的游着，时不时的还在水里扑腾一下，不在乎她的半点死活。

就手指头粗的一个小东西，叮咬怎么那么疼那么厉害，当时不觉得，事后空懊悔。

悔得肠子都青了。

娃娃愁眉不展，低头望着水中的倒影，两眼看不到一点眼逢，脸颊左右对称肿胀的像个馒头，两片嘴唇厚的跟什么似的。

整张脸变了型，发了胖。

想笑，嘴角扯了扯，疼得嘶声阵阵，双手虚虚捧着腮帮子，又不敢碰。

要不是她身边确实没有第二人，都不敢相信水里的那个倒影就是自己。

好丑。

好痛。

不敢动一下，连口水都不敢吞咽，一吞就会扯动皮肤。

感觉太酸爽，欲哭不敢哭。

手扯下一颗草，扔在水潭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晕散水中的倒影。

转头，不忍直视。

拒绝自己这幅面貌存在。

山谷内依旧花草芬芳，蝴蝶飞舞，娃娃再也没有半点扑蝶招蜂的心思。

吃，吃不下，喝，喝不了；口水直洒，伤心之地不可久留，回到山腰靠在树旁，发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虎围着幼崽转悠，见幼崽实在疼的厉害，它束手无策。

这种痛只能挨过去。

就算是它被蛰了也是如此。

之前以为幼崽不怕被蛰，蛰了不会痛，压根没想到是因为幼崽从来没有见过，好奇心作祟，才敢如此胆子大过天。

不知者无畏。

以后幼崽看着蜜蜂应该会绕道走，别想着再招惹它们。

起了包，晶莹剔透的，舌头舔都不好舔，越舔越痛。

老虎趴着，小心翼翼地望着幼崽，踢到铁板，这回该安生了。

确实，在消肿的这几天，娃娃异常的安静，哪哪儿也不去，不去逗猴子，不去捉蝴蝶，不去打鸟…

半个月过去。

娃娃消肿了，静静地跟在老虎后面没有作妖。

老虎不敢相信，幼崽转了性子？

事实证明，幼崽还是那个幼崽，幼崽静悄悄准是在作妖，不是在作妖就是在作妖的路上。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娃娃疼痛中忍耐着，观察着。

她发现了蜜蜂的巢穴。

就在背坡的石缝中，离地面有些高度，阳光照不到的地儿，进进出出，蜜蜂多如牛毛。

嘴角扯一个阴险的笑容，手里拿着根长木棍。

老虎一不注意，娃娃立马开溜。

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娃娃来到蜂窝正下方，有牛脑袋那么大的蜂窝，一片一片的，上面密密麻麻的爬着蜜蜂。

比划一番，木棍够长，蜜蜂围在娃娃周边嗡嗡叫着，不欢迎娃娃这个不速之客。

蜜蜂越聚越多，生怕情景再现，再度被蛰了满头包，娃娃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地朝着蜂窝就是一捅。

木棍直直插进蜂窝里，大力搅着，蜂窝掉下来，摔在地上。

蜂群飞舞着，看见罪魁祸首，气势汹汹地振翅而来。

娃娃脚底抹油，扔下木棍头也不回的开溜，速度快的留下残影，后面蜜蜂穷追不舍。

“嗡嗡嗡…”

娃娃转头一看，妈呀，这是真的捅了蜂窝了，蜜蜂倾巢而出，誓要抓到破坏它们家园的凶手。

娃娃可不敢耽误，没命的跑。

嗡嗡声不绝于耳，似乎就在后脑勺，一停下准会蛰得满头包。

她不要再被蛰了！！

“啊啊啊！！！”一路跑一路尖叫，慌不择路，跌倒是常有的。

老虎在水潭边上的石板晒太阳，眼睛盯着水下面，听到幼崽的尖叫，立马起身跑过去。

出事了！

娃娃与老虎在中途相会，迎面相逢，老虎虎目看清了现在又在身后的蜜蜂，霎时都扩大一圈。

瞳孔地震！

娃娃还没来得及面露高兴，大野猫掉头就跑，压根没有半点解围的意思。

这个忙，它帮不起。

“啊？”短促的叫声，娃娃很是惊讶。

别跑。

娃娃招招手，想让大野猫停下来，可大野猫跑的头也不回，甚至还加快奔跑速度。

老虎领头，娃娃在中间，蜜蜂在最后，一个追一个，活像亡命之徒。

“嘭！”

老虎跳进水潭中，不露面，娃娃紧随其后，老虎悄摸摸的离娃娃远了点，生怕蜜蜂眼神不好，找错目标。

娃娃趴在潭底，潭水只有一米多深，捏着鼻子，不敢露头。

她敢露头，蜜蜂就敢蛰。

蜜蜂密密麻麻的聚集在水面上，飞来飞去，久久不肯离去。

老虎划动四肢，从另一边上岸，它不是罪魁祸首，盯着它的蜜蜂不多。

面对蜜蜂大军，老虎爱莫能助，它也怕。

才过多久，伤口才好了多久，就这样能惹事。

还挑它无从下手的惹，想帮的无从帮起。

有几只蜜蜂追着大老虎蛰，老虎不堪其扰，扔下水中的幼崽，径直跑到山上去。

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娃娃在水里看的一清二楚，有些心虚，大野猫好像被蛰了。

她快憋不住了，蜜蜂耐性这么好的，还不肯离开？

“咕咕咕…”

水中一阵一阵的往上冒着泡泡，娃娃憋着嘴，游到一旁，蜜蜂也跟着飞到她的水面上空。

就不能放过她吗？她还只是一个幼崽啊。

娃娃只顾着盯水面上，水底下倒是没有观察，一道滑溜溜的东西擦过她的腰，霎时瞪圆了眼睛。

什么鬼东西？

娃娃猛的跳出水面，犹疑不定的望着浑浊的潭底，水面蜜蜂早已等待多时，此时不蛰更待何时。

“嗡嗡！”

很好，脖子又被叮了一口。

娃娃再度趴在水潭里，水潭里的东西再可怕有蜜蜂可怕吗？

应该是没有的，娃娃寄希望于此。

来来回回的蜜蜂报信，蜂王在召唤，蜜蜂在水面上盘旋，久盯无果，成群结队的往回赶。

蜜蜂前脚离开，娃娃后脚就钻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那真是憋死她了。

不过，娃娃嘿嘿一乐，立马往岸边游去。

到底是她胜利了，捅蜂窝，不过尔尔，蜜蜂也没什么可怕的。

立马忘了刚刚的狼狈模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娃娃。

小手背背后，朝蜜蜂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随即盯着潭里滑溜溜东西。

触感有点像蛇，但又不像蛇。

就算是蛇娃娃也不怕，跳进潭中，小手摸索着，吓了她一跳不说，还害得她又被蛰了一家伙，她要看看到底是什么。

摸到了！！

捉起来一看，她不认识，凑近闻了闻，腥气得很，又扔回水中。

老虎看见娃娃手里的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眼巴巴地望着。

见幼崽把鱼扔回潭里，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地趴着。

娃娃完全不知道她放走了老虎心爱的东西——捉不到的鱼。

……

娃娃抬头看着石缝中空无一只蜜蜂，再不见往日的热闹。

不过蜜蜂的蜂巢倒是留了下来，娃娃攀上石头，掰了一点下来。

黏黏糊糊的。

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能吃吗？

脑袋刚冒出这个问题，嘴巴已经很诚实的舔上了手指上。

舔上的一瞬间，嘴巴抿了抿，眼睛亮了一个度。

蜜甜蜜甜的，在味蕾中跳动。

好吃耶！

仔细把手指头的粘液全部舔完，又舔了舔嘴巴，不够吃，眼巴巴地望着蜂巢。

早知道蜜蜂有这么好吃，她就不把它们赶跑了，源源不断的给她制造好吃的。

蜂巢全部给掰下来，有的是白巢没味道，只有黄澄澄的里面才有味道。

娃娃抱了满满一抱，边走边吃，根本停不下来，眯起眼睛，早知道有美味，她宁愿多被蛰。

唉，世上有早知道就好了。

“啊啊啊！！”

娃娃的尖叫声再次响彻山林。

同样的方向，同样的尖叫声，老虎反应也是相同的，刚要迈出脚步，像是想到什么又停下来，转身就往山坡上走。

幼崽准是又去招惹蜜蜂了。

“啊啊啊…”

没有奔跑声，没有蜜蜂的嗡嗡声，幼崽不是去捅蜜蜂？

老虎疑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就见幼崽抱着什么东西走路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

“啊…”

娃娃抽出一块蜂巢，递到大野猫嘴边，只见大野猫嗅了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再没有吃第二口。

味道怪怪的，不好吃也不难吃，总归没有肉食好吃。

一窝蜂蜜再怎么珍惜终归有吃完的一天，乐衷于寻找蜂蜜，看到一只蜜蜂总跟在它屁股后面，又总是跟丢。

——

天气越来越热，老虎带着娃娃走出山谷，这种时候娃娃也不需要多嘴，安静的跟着就好。

走过冬天，走过春天，走过夏季，走过秋天，一年四季往复循环。

没有固定的居所，在山间飘荡。

娃娃一年一年的长大，时间流逝，转眼三年过去。

这几日大野猫有些反常，总是推着她往外走，不让她跟在身边。

事实上，母虎带幼崽带到三岁，三岁之后幼崽就得出发，去打下新的领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当然，也有不离开的，它们打败母虎，驱赶母虎，占领母虎的地盘。

另类的继承法则。

娃娃不知道大野猫在赶她，依旧跑前跑后。

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身体壮实，头发乱的像鸟窝，身上伤痕纵横交错，爬上爬下活泼劲十足。

一双大眼睛灿若星辰，亮晶晶的望着老虎，老虎即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