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寨，位于大山深处，依山而建。

天色渐晚，寨子各家各户烟囱里冒出缭缭白烟，归家的男人手把着犁，牛走在前头，时不时捞一口路边的草。

“大哥，犁地回家了？”林小霞手里挎着篮子弯腰在地里问道。

“是嘞，幺婶摘茄子啊？”

“地里茄子长得好，再不吃就来不及了，大哥来摘点去吃。”

“我家地里也有好多，今年收成好，看着茄子都怕，天天吃茄子…”男人驱着牛走过。

转个弯，迎面撞上一群奔跑的孩童，连忙驱停牛。

“阿木，慢点跑！”

“知道了。”答应着，可奔跑的速度丝毫没有减弱。

男人回身望过去，孩童早已跑远，嬉笑吵嚷声传遍寨子。

“大江，回来了，饭菜做好了，快洗洗手就吃吧。”

“嗯。”牛脖子上拿下犁，牛赶进圈里，望一眼桌上的菜。

一碗水煮茄子，一碗辣椒蘸水，一盘辣椒炒四季豆，还有昨儿剩的肉沫炒黄豆。

“今天幺婶家也吃茄子，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还让我去摘，我说地里有，家里都吃不完…”男人在水缸边擦擦脸，洗洗手，边说道。

“啊，是吗，茄子今年种的多，你别去摘，吃不完…”

“阿木，吃饭了！！”女人在门口张罗一声，寨子另一头声音回道：“哦——”

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天空，柔和的月光照得大地一片亮堂堂。

寨子左边一间木板瓦房，宽大的院子，一张桌子两个人，一碗鸡肉，一碗水煮茄子，一碗辣椒蘸水。

林小霞给牛大山舀了饭，夹一筷子茄子蘸辣椒水，边吃边说：

“你明天是要上山吗？”

牛大山扒一口饭，沉默的点点头。

“上山小心点，不要仗着本事大跑到深山里去，天黑了就回来，不要想着在山里过夜…”

林小霞一个人碎碎叨叨，空旷的屋子只有林小霞一个人的声音。

“别光吃饭，我说的你都听到了？”

牛大山抬头，望一眼婆娘，点点头，他都听到了。

“幺婶！”敞开的院门探进小孩的脑袋。

林小霞抬头一看，是二哥家的玲子，便说：“玲子，快进来吃饭。”

“幺婶我不吃了，我妈让我来给你们借点盐，我家没盐了…”

二哥牛大海家就在牛大山家隔壁，只隔一块地。

“行，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盐。”玲子手里拿着一只空碗。

林小霞麻利的起身，回厨房拿了盐罐子，舀了一些盐在玲子的空碗里。

“幺婶，够了够了。”玲子连忙阻止还要再往碗里舀的幺婶，小跑着转身出了门。

“谢谢幺婶！”

“玲子，吃了饭再走。”

“不了不了…”

牛大山转头，就看到媳妇望着玲子跑远的身影，羡慕流露在眼中，虽一闪而逝，却被他看了个正着。

家里确实冷清了些，只有两个人，没有孩子，自己还不会说话。

嫁给他，是委屈了媳妇。

夜渐深，寨子里的躁动归于平静，牛大山家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牛大山上了厕所回来，看着天边的明月，不由得出神。

他是个哑巴，小时候发烧给嗓子烧坏了，媳妇是二嫁，长得漂亮，因为不能生育离了，便宜了他，他这条件能娶到媳妇儿是烧高香了。

对于孩子这事，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说不想要孩子是假的；看得出来，媳妇也喜欢孩子的，有个孩子，家里都热闹些，最起码不再是媳妇一个人说话。

传说月亮上住着神仙，如果真有神仙，请神仙大发慈悲的赐他们一个孩子吧，无论男女，会好好待她的。

牛大山闭上眼睛，虔诚的祈祷。

睁开眼睛，回过神来，想着自己的举动，不由的摇摇头失笑。

鬼迷了心窍。

世上没有神仙的。

关上房门，回屋。

第二天一大早，林小霞早早起来，蒸了玉米粑给牛大山带到山里去。

“路上当心点，早点回来！”

牛大山摆摆手，背上弓箭，拿了把弯刀，向着后山出发。

家里拢共就有几块地，也没什么进项，要想吃肉只能自己进山打。

昨儿的野鸡吃完了，家里养的鸡还要留着下蛋，除此之外就是熏干的腊肉，接下来是高强度的劳作——掰玉米，没有足够荤腥哪里能成，身体受不住。

他又是个爱吃肉的，总不能把家里的那点腊肉全部吃完，别人帮忙掰玉米，主家总得弄点荤腥吧。

林小霞见牛大山走远了，回屋收拾收拾，抱着一盆换洗下来的脏衣服到河边洗洗。

“幺婶，洗衣服啊。”

“ 是啊，趁着今天有空，把衣服都洗了，大嫂背背篓要到哪里去啊？”

“去王家坡割点草，家里的草没了，牛要吵翻天…”

——

“吼！”

老虎对着娃娃吼着，颇为烦躁的甩着尾巴。

“啊？”

大野猫又发作了，这一阵情绪老是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大野猫好像看自己不顺眼了。

不会的。

大野猫不会嫌弃自己的，娃娃拒绝这个可怕的念想。

“啊啊啊…”

娃娃一顿诉说，指了指另一座山，意思是她要出去打猎了。

老虎撇过头，没理会。

娃娃有些难过，努力扬起笑脸，蹭了蹭大野猫的脸颊，大野猫虽不耐烦，却没有躲开。

叫娃娃心里好受些。

娃娃走后，老虎看着幼崽离开的身影，站起身来，复又躺下。

幼崽应该懂得它的意思，这是常事，有的幼崽就是不愿意离开母虎，得驱赶一段时间才能奏效。

老虎相当有经验。

娃娃跳跃在林间枝头，几个回合下来，再也看不见大野猫，卸了那张笑脸。

停下来，掰断一根树枝，横扫野花野草。

“啊…”

悠悠的叹一口气，望着苍翠的大山，徒生无力之感。

垮了垮肩膀，说了要去打猎，可不知道在哪边打猎，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娃娃坐在树杆上，嘴里嚼着一颗青果，又涩又酸，脸都酸皱巴了。

撑着下巴，凝神发呆。

“哼哼…”

三只小野猪从树下穿过，鼻头拱着落叶，一口吃掉娃娃扔下的青果。

“哼哼…”

野猪也受不了酸劲，慌忙吐了出来，嘴巴里还直流口水。

“噗嗤！”

娃娃看的一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行。

今天的猎物，就是这些小野猪了。

利落地滑下树，几不可察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小野猪。

三头小野猪倒也聪明，分散而跑，不再聚堆。

哪只都差不多肥美，扭动的屁股看起来就很香，肉多，大野猪养得很好。

娃娃点兵点将，点中中间的那一头，皮毛呈黑色，脖子上带有白色的毛圈，冲了过去。

两道身影极速在山林里奔驰，野猪边跑边叫，它在呼唤大野猪，向大野猪求救。

得速战速决。

三只小野猪在这里，大野猪应该也在这附近，必须在大野猪赶来之前解决掉这只小野猪。

娃娃大力掰断一根手臂粗的树枝，一棒子朝着小野猪脑袋砸过去，打的小野猪直哼哼，晕头转向。

那声音，刺耳的紧。

抓紧时机，几步跑过去，抓住小野猪的后腿，小野猪劲大，娃娃差点没握住。

拎了起来，野猪勾头，一口咬在娃娃的大腿上。

虽然小野猪还没有长出锋利的獠牙，可它的咬合力度不容小觑。

就算娃娃穿了皮裙，也抵挡不住它的嘴巴，霎时咬穿皮裙，牙齿深入肉里。

娃娃吃痛，咬牙扯开小野猪，抡起就暴力砸在旁边的石头堆里，石头裸露尖锐，一砸一个血印。

大腿越是痛，越是砸的用力。

小野猪的哼哼声越来越小，得益于力气大的原因，娃娃捕捉起猎物得心应手。

“嘶！”

小野猪甩在一旁，拿起树枝，插进野猪的脖子里。

才有功夫坐下来，掀开皮裙，一圈的野猪牙印，那块肉要掉不掉的。

娃娃定定地盯着，手伸过去，捏住那团肉，眼一闭咬咬牙，“欻”一把扯下来。

“啊！！”

痛到失声，娃娃捏着那团肉，仰面倒下，止不住的颤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腿间鲜血直流。

巴掌大小的一块肉，就让人痛不欲生。

“呼呼呼…”

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望着头上翠绿的树叶，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受伤是家常便饭，可疼痛依旧难忍，怎么也习惯不了。

肉块刨一个小坑，埋下。

待差不多后，娃娃挑起野猪，挺沉的，没白疼。

血哗啦啦的流，娃娃张嘴接过，最喜欢吃的就是血，喝完暖呼呼的。

血浸湿皮裙，染在周身，红艳艳的。

“咔嚓！”

娃娃警觉地转头，一只高大的动物，头顶长毛，两脚站立行走，身体强壮，背后背着个东西，手里还拿着一块薄片，反着光亮。

这是什么物种？

走过许多山都没有见过。

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看那个动物，跟自己长得有点像。

这个动物动了，他的脚前进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慢慢蹲下去，目光温和，带有不可置信的惊喜。

“吼！”

娃娃立马咆哮警告，目光凶狠地望着，伏低的身子抱紧小野猪。

这是她的猎物！！

称呼问题：有小孩的按小孩的叫，没小孩的随自己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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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