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在裴延这一眼下，吴清雅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昨天说的身无分文的瞎话，她有些尴尬，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甚至还为裴延终于肯看向她，而心怀窃喜。

不过裴延的视线一触即离，她怅然若失地抿了下唇，才柔声道：“卡里有五万元……”

后面的话，裴延就不想再听了。

他摆弄着手机，思绪飘到了昨夜的那通电话。那个胆大心细的姑娘，娇俏又心软，总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操作。

每一次他都意想不到，而且……也期待。

裴延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无人看见的眼眸，温柔得一塌糊涂。

一直注视着他的吴清雅自然能看见他唇角的笑意，以为是自己的付出终于打动了他，心下一片火热。

便又抬手将银行卡推了推，“我没拿家里的钱，这些是我从小攒起来的，有压岁钱也有比赛的奖金。”

“阿延不用有负担，实在不行，就当做是我借你的也可以。”

裴延收回发散的思绪，将那些情绪妥帖地藏在了心口。

他淡淡抬眸看向桌面，那里躺着一张蓝白相间的银行卡。裴延的目光一扫而过，眼里掠过嘲弄。

以为随便谁的钱，他都会收吗？

还没等他开口，回过神来的裴奶奶便赶忙半站起身，将银行卡推回了回去，摆着手拒绝，“不用不用，你的好意奶奶心领了，咱们非亲非故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拿你这么一大笔钱呢。”

非亲非故四个字，狠狠扎向了吴清雅。

吴清雅的指甲嵌进了掌心，声音还是温和，“奶奶，我和阿延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了，见到同学有困难，我有能力就帮一把，这不算什么的。”

裴奶奶听见这话，头摇的更激烈了，“不行不行。”

这更不行了。

在他们那一代人的观念里，面子的重要性胜过一切。哪怕家中经济拮据，揭不开锅，一旦有亲戚来访，他们也会竭尽所能，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他们家的确条件不佳，但也不至于到了要让孙子的同学借钱来看病的地步。

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的小孩子家家没怎么吃过苦，不知道流言的利害，万一在学校里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他家这么优秀的阿延不是平白被她这个老婆子给拖了后腿了吗？

裴奶奶原本打算等下私下里再给裴延塞钱，此刻也不顾得了。

“姑娘，我们有钱的，你的好意奶奶心领了，啊。”她温和地说道，同时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小心地解开袋口，露出里面一个靛青色的小布包。顾谙如果看到，一定能立刻认出这是用裴延房间窗帘的布料做成的。

小布包被继续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块褐色的手帕，然后裴奶奶才从手帕里拿出来一张略显老旧的存折。

她将存折塞进裴延手中，“昨天就想给你了，但奶奶不小心睡着了，一早又没来得及。”

“阿延拿着，奶奶有给自己存钱的，你不用操心这些，只管好好读书就行，知道吗？”

裴延没有反驳裴奶奶的话，顺从地接过。

不过他没有继续待在这里，而是借口要打电话，出去了。

他离开后，裴奶奶小心翼翼地将东西一层层叠好，恢复原样，同时叮嘱吴清雅：“姑娘，快些将卡收起来，咱们出门在外，可不好露财。”

吴清雅的目光从裴延离去的方向收回，又转移到了窗外，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到，就失望地收了回来。

听见裴奶奶的话，她勉强笑笑，将银行卡重新揣回了口袋。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上菜了。

可直到她们都吃完了，裴延才姗姗来迟。

裴奶奶舍不得让孙子吃剩菜，所以在菜肴刚上桌时就预先分出了一部分，细心地装在了干净的盘子里。

见到裴延回来，她连忙拉着他坐下，将干净的筷子递到他手里。

“奶奶，下午还有一个医生，我刚刚已经联系好了，咱们吃完饭立刻就去。”

裴奶奶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催促着裴延快些吃饭。

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吴清雅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去了这么久，她还以为……

原本因为心事而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在裴奶奶的劝说下，才吃了一些。现在她发现自己还可以多吃一些。

吴清雅含了一口饭，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偷瞄向裴延。

裴延没吃两口就停下了，他喊来服务员结了账，耐着性子等着吴清雅慢条斯理地吃完，才拿起裴奶奶的东西站起来。

裴奶奶看看还剩了大半盘的食物，不赞同地看着裴延。

裴延解释：“胃不舒服，吃不下。”

裴奶奶脸上的不赞同瞬间被担忧代替，裴延边扶着她往外走，边简单解释了两句。

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的吴清雅见裴延出了门口直直往等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丝毫没有等自己的意思，慌忙追了上去。

裴延被迫停下脚步，皱着眉不悦地看着挡路的人。

“那位护工姐姐也不在，你一个人不方便，我可以帮忙照顾奶奶的。”

裴延懒得跟她解释周护工是因为提前去找张叔联系的那位医生，所以才短暂地与他们分头行动，现下已经在医生处等着他们了。只是冷淡地道：“不需要。”

吴清雅见裴延不由分说地绕开她继续走，顿时急了，小跑了两步又挡在了他们跟前，“我，我，”她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才好，“阿延，奶奶刚刚说今晚就想要回去，我们家司机来接我了，我可以带上裴奶奶一起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补充，“刚刚在病房里，我听见那位医生说他的诊断意见因为需要包含手术建议，所以需要明天才能出。我知道你要和倪勇老师一起回去，如果奶奶着急的话，可以先坐我的车，我一定将奶奶好好地送到家。”

其实说心里话，她更想和裴延一车回去，但是她知道哪怕她这么做了，恐怕也没什么好结果，还不如从裴奶奶下手，卖个人情给裴延。

若她将奶奶平安送回家，让裴延请她吃顿饭，应该，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吴清雅期待地望向了裴延。

裴奶奶今晚回去的意愿还是非常强烈的，主要是这里的酒店太贵了，她早上在前台打听了下，心疼了一个上午，所以晚上能不住就不住。

裴延大概猜出来她的想法，抿着唇撒了个谎：“那是标牌价，实际没有这么贵。”

裴奶奶还是摇头，再便宜总归还是要付钱的，还不如回家，而且，“出来第二天了，也不知道安安在家怎么样，我这心啊，总是不踏实。”

“早点回去好，回家了，奶奶能睡得安稳。”

这下裴延说不出什么话了，默许了吴清雅的建议。

下午的就诊比上午快了很多，差不多两点他们就从医院出来了，而吴家的私家车也已等候多时。

裴延目送她们离开后，才又重新回到了医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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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小朱刚一进门，就看见顾谙哈欠连天的，显得格外疲倦。

她很少见到顾谙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好奇地凑上前去，仔细观察顾谙眼下的黑眼圈。

顾谙皮肤白，便衬拍着青黑显得愈发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啊，男朋友太厉害了？”小朱调侃道。

“……他比赛去了。”

“不是周五就回来了嘛，”小朱一脸的我懂我懂，“小别胜新婚，又加上是这种吃了就会饿的可怕年纪。啧啧啧，想想就辛苦啊。”

顾谙：“……”

她尝试反击，“你羡慕？”

小朱一脸向往，“当然啦！”

“……”得，反击失败。

小朱闹了会儿，见顾谙这几句话的功夫就打了两个哈欠，于是认真地建议道：“要不你今天早点回去，反正就一个小时了，我可以的。”

顾谙轻轻摇了摇头，昨天后半夜，田萧萧拿着那本顾谙已经列好大纲的青春期科普书出来，比上次顾谙给她时，已经多了不少内容出来。

她们一讨论起来就停不下来，生生熬到了清晨，她拢共也就睡了才三个小时。

但是就因为这场讨论，顾谙新生出了许多想法，所以今天带着本子又回来了，在工作的间隙不断进行修改和补充。这会儿没什么顾客，她正好抓紧时间将刚才冒出的想法记录下来，以免忘记。

小朱见她投入，识趣的没有打扰，去休息室换好了工作服，又去咖啡吧台和林浩闲扯了几句，然后就回到收银台工作，好让顾谙能够专心。

不过四点一到，小朱就开始赶人了，顾谙这回没有拒绝，快速换好了衣服，出门拦了车回到裴家。她硬撑着洗漱完，倒头就睡了。

夜色渐浓，就连最喜欢在外头疯玩的孩子都被家长逮回了家，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出了光，要么看电视，要么辅导孩子写作业。

裴家隔壁，也传出了磕磕巴巴的钢琴声。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但无人注意到，裴家门前的小巷里，突然慢慢悠悠晃出来一道走得七歪八斜的身影。

这道身影歪歪斜斜地来到院门前，掏出钥匙摩挲了好半天才扭开了锁眼。随着院门被用力推开，发出的巨响划破了夜的宁静，也让隔壁的琴声戛然而止。

而原本躺在二楼安睡的顾谙瞬间惊醒，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