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夜色深沉，裴家小院被黑暗所笼罩，只有偶尔的微风拂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响声。顾谙的房间里，灯光明亮，本该熄灭的灯光因她太过疲惫而忘记关闭，成了这寂静夜晚中的一处光源。

院门被突然推开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划破夜空，让顾谙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在强烈的灯光下微微收缩。她的耳膜内充满了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咚咚作响，如同鼓点般急促。

她此刻的眼睛并未聚焦，突然起来的光亮，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顾谙喘息着，好一会儿，视力才逐渐适应了房间的亮度，耳边也捕捉到楼下的声响。

楼下的动静逐渐变得清晰，那是喝醉的人特有的无规律和杂乱。重浊的脚步声拖沓而蹒跚，仿佛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努力才能站稳。

时不时还传来物品的碰撞声，每次声响都让顾谙的神经紧绷。

最要命的是，那人嘴里还不断喊着裴延的名字。

顾谙赤脚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听见楼下的动静愈发靠近。她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去床边拿了手机。

在她重返门边的时候，楼下那人已经踩上了楼梯，脚步声变得更加响亮，也更加接近。

顾谙握紧了手机，知道裴成武如果是要找裴延，那他就一定会往这边来。

而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躲。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谙的心跳也随之加速，她不再犹豫，屏息拉开了房门。

她身上仅穿着轻薄的睡衣，赤着脚，门外冷冽的寒气瞬间侵袭，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皮肤上立刻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裴成武正摇摇晃晃地往上走，顾谙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沉重而不规则，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嘟囔。

顾谙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门里钻了出来，然后又轻轻将门带上。然后踮着脚尖，仿佛一只夜间的猫，无声地沿着走廊一路小跑，直奔裴延的房间。

她一进房间就锁了门，灯也不敢开，就这月光拉起裴延的被子，盖在自己头上。确认手机屏幕的光亮不会透出，她才打开手机，开始哆嗦着编写短信。

这个房间没有暖气，冷得像冰窖一般。顾谙发完短信后，浑身轻颤着来到了裴延的衣柜旁。

只是她的手刚搭上衣柜的把手，便传来了砸门的哐哐声。

“裴延，裴延，快开门！”

“小兔崽子，快开门啊！开门，开门！”

那些砸门声，每一声都仿佛砸在了顾谙心上，让她的心脏狂跳不已，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顾谙随便拿了身裴延的衣裤出来快速套在自己身上，只是这衣物对她来说过于宽大，所以她不得不将过长的袖子和裤腿都挽上。

勉强穿好后，她又翻出三双袜子，一层一层地往脚上套。

等身子终于不再颤抖，她才又轻手轻脚回到了门边，紧贴着墙壁，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轻微，耳朵仔细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个声响。

裴成武此刻已经进了房间，也不知道在干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传来了似乎是在砸东西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谙缩了缩身子，往后面的阴影处躲去。

刚刚她已经通知了张可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大约二十分钟后就能到达这里。

在此之前，她只需要安静地躲在这间房间里就行。

之前裴延和她说过，这间房间长久以来都是杂物间。裴成武喝醉了，应该不至于猜测到裴延会住在这里，所以她只要不出声，应该完全能等到张可润过来。

可不巧的是，她刚刚这么安抚了自己，小院里便传来了裴奶奶的声音。

她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但是顾谙能辨认出她的声音。

顾谙想起裴延曾经提到裴成武醉酒后失控的时候，毫无顾忌地伤害到了裴奶奶。

心不由猛地下沉。

她注意到对面房间内的动静突然停止了，她咬着唇，急速地喘息了几声，突然拉开门跑了出去。

走廊上的灯光昏暗，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心跳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几乎要盖过所有声音。

裴成武显然是看到她了，醉眼惺忪地将她认作了裴延，当即发出了怪异的赫赫的渗人笑声。

下楼的时候，必须要经过他的门前。

顾谙心跳如鼓地冲了过去，眼见着裴成武愈发放大的身影，看着他歪歪扭扭地靠近。甚至鼻尖都萦绕着那股浓重的酒气。

“小兔崽子，原来在，嗝，原来在这里，嗬嗬。”

顾谙瞳孔猛缩，终于在裴成武出门前，跑到了楼梯口，她根本无暇去关注脚下，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往下奔跑，还好运气不错没有踩空也没有摔倒。

她像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小院里。

裴奶奶和吴清雅诧异地看着突然冲出来的顾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手一个抓住，使劲往门外拽。

吴清雅此刻对顾谙满是厌恶，回想起自己之前还被蒙在鼓里，对她和颜悦色，心中不禁翻涌起一股恶心。她恶狠狠地甩开顾谙的手，厉声喝道：“放开我！”

顾谙正处于慌张之中，猝不及防地被吴清雅这么一甩，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着裴奶奶那侧栽去。

好在裴奶奶扶住了她，关切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楼梯处便传来了裴成武的怒吼，“小兔，小兔崽子，你，你给我站住，站住！”

这回不光是顾谙，就连裴奶奶都脸色发白了。

裴成武的骂声愈发难听，什么龌龊难听的话都往自家儿子身上招呼。

顾谙心中焦急，咬着牙再次去拉裴奶奶，“奶奶，我们先出去。”

裴奶奶如梦初醒，她这回不用顾谙拉，反而是将顾谙往门口推去，确认顾谙出去后，她又想起了吴清雅，又慌忙地去拉吴清雅。

这个时候，裴成武已经踉跄地踏下楼梯，他双眼赤红，显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失去了理智。

手里的酒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砸了过来，正落在吴清雅的脚边，玻璃碎片四溅。

吴清雅吓得尖叫。

顾谙她没有犹豫，迅速冲回去，一把拉起吴清雅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向门外跑去。好不容易将人拽到门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裴奶奶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焦急，“阿武，阿武，妈在这里，你冷静些啊，快，快将东西放下。”

顾谙心剧烈跳了一下，心中升腾起不安，她猛地回头，就见裴成武手上高高扬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竹椅。

而裴奶奶竟还忧心忡忡地劝阻，身子不断靠近裴成武，伸着手，想要去够那把竹椅，嘴里不住地说着安抚的话，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可此刻的裴成武哪有理智，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顾谙身上，“小兔崽子，你敢跑，咳，快给老子过来。”

他的话语含糊不清，但威胁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说着，他另一只手一挥，用力将裴奶奶往一边挥去。顾谙赶忙上去接，千钧一发之际，她抱着裴奶奶用力摔倒了地面，手肘处顿时传来一阵钝痛。

可顾谙根本无瑕顾忌，因为裴成武已然狰狞地抬起了脚，作势要踹。

顾谙咬着牙快速爬起，抓起一旁的另一把竹椅，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砸向裴成武。

好在她今晚的运气一直不错，这一下砸了个结结实实。

将裴成砸得踉踉跄跄地往后倒，最后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顾谙瞅准时机，立刻将裴奶奶扶了起来，“奶奶，我们先走，先出去好吗？”

她注意到裴奶奶的目光还停留在裴成武身上，似乎想要上前扶他起来，咬着牙拉着她：“奶奶，你要是受伤了，裴延该有多自责，我求你了，走吧！走吧！我们先出去。”

提到裴延，裴奶奶的眼神终于有了动摇。

顾谙大喜过望地将她半扶半搀地带到了门外。

吴清雅还呆呆傻傻地站着，顾谙急忙催促她，“傻站着干吗，快走。”

吴清雅如梦初醒，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裴奶奶，她记起了自己对裴延的承诺，无论如何，也会将裴奶奶安全送回家。

当即便颤抖的嘴唇，缓慢伸手指向来时的巷子，“外面，我家司机就在外面，可以先去车上避一避。”

顾谙闻言胡乱地点点头，馋着裴奶奶就往巷子走去。顾清雅也赶忙追上，只不过她刚跑了几步，又骤然停下。

上午，裴奶奶的话在此刻如利剑一般劈入吴清雅的脑海。

她回头望了望那扇院门，里头不停歇地传出怒吼叫骂声。

所以，顾谙受伤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吗？

吴清雅鬼使神差地走回了院子门口，里面的人已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面目狰狞，踉跄地走来。

她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可那人越走越近，吴清雅恐惧得浑身剧烈颤抖。

她死死闭上了眼睛。

如果她也因为这样而受伤了，那么那个被裴延另眼相待，会对她笑，会让她摸头发，还让她住进他家的人——

是不是，就是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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