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才到达了皇城。原因不是距离远，也不是出现了突发状况，是我故意走一半让马夫停下来，假装走丢了。

假装把自己丢了大半天然后才带着一瓶红酒绕回马车。

马夫可能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和被马车吸引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骑士解释了几句就带着我离开了。

马夫也看出我的想法，于是放慢了车速，让马一路是慢跑加散步的状态赶路。导致我们第二天下午才晃晃悠悠地来到皇城。

我到了皇宫，已经有侍从和骑士等在门口，礼制周到地请我进去。等我到了议事厅，让我没想到的是钦源公爵居然来了。

我和他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我下意识鞠躬向他行礼“钦缘公爵。"

钦缘公爵微笑颔首，"不用这么生疏，他们说不了什么的，放松点。"

我立刻会意，在众人惊异的表情里改口道"祖父，您今天来的挺早。"

他露出满意的表情，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昨日下午与皇上谈事没有回去，在皇宫中借宿了。"

"钦缘公爵这说的是哪的话，公爵想在皇宫住多久都行。"老皇帝站在钦缘公爵身边显得很高兴，看来昨晚谈的甚是愉快。让两位都这么愉快的，估计就是近期的战事了。

看来是已经有对策和想法了，就是不知这次又用什么阴谋诡计，别出心裁的手段整整艾德西斯那群傻货了。

皇帝安排我在宰相的身边坐下，宰相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精明的眼睛看着我，眼角微微向上扬起。是那种长辈看着后辈的慈祥的眼神，仿佛后辈初长成已然蔚然成风，作为家长骄傲心情溢于言表的样子。

受不了，被大家当成小孩子是真的受不了一点。

"您好。"我躬身冲宰相行礼。等他点头，眼神变得更加慈爱后才迎着他灼热的目光，我尽可能保持冷静乖巧地坐了下来。

“这次召大家来是为了告诉大家，我和艾德西斯约定本月月底将艾德西斯皇子送回，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月底的话，就只有七天的时间了，但是大家的表情看起来都很镇定，似乎是都同意皇帝的安排。

明明我离开之前他们还对放回子芝城大有意见，看来是已经商量好了。

想当时大家的意见分歧迟迟不能统一，皇家每天收到的请辞书能堆满书桌。不论是聚集在一起还是解散，臣子们都吵得不可开交。躲避不及时往往会伤到自己，所以那段时间接近议会厅的人都瑟瑟发抖。

现在大家不仅和睦地在一张桌上谈笑风生，还对艾德西斯开一些有伤大雅的玩笑。

听着他们开玩笑听到我最后都想捂耳朵，感觉都不堪入耳了。

听上去就是即使艾德西斯不满皇族的百姓听见都会震怒的话语。

纳塔利文化的粗旷和豪放在一瞬间就体现出来了。并且源源不断，鱼贯而出，看样子要比比谁的输出更牛的架势。

我的任务和责任是一直倾听和保持微笑。我并不讨厌他们的谩骂和侮辱，在这张桌子上，这张铺满文件的桌子上，在国家最高权力的面前看到丑陋和邪恶，是一件稀奇的事。

不过这样和谐的画面也是稀奇的，至少说明这个国家还不会倒塌。

我轻轻在心底笑了，低下头压下眼角的一抹不悦，再抬头做出一个更自然的笑容加入他们的交流中。

正当他们聊天的声音逐渐变小时，宰相突然问我"延梓最近还在训练场练兵吗？"

"没有最近去了领地，边境有些小杂碎要处理一下。"我笑着翻过右手勾了勾小指，宰相看着小指朝着的方向愣了片刻紧接着哈哈大笑。

"好好，我们的少公爵也长大了，懂得些情趣了。"他拍了拍我的肩，狐狸似的眼睛里流露出令人恐惧的精明。“这次上战场看看那些艾德西斯人又玩什么小把戏，回来给我们这些老前辈讲讲。”我笑着点点头，周围的其他贵族和臣子都附和着说一定要听听艾德西斯人在战场上的狼狈样。我一一应允下来。

散会后我仍然还有些眩晕感，应该找个由头先走的，今天都太能说了，侍女都上来添水五六轮了他们还持续说着。

我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对——眩晕，烦闷，讨厌吵闹的环境，对人的触摸产生厌烦感，这些状态拼凑起来有点像过量使用桑德拉的感觉，不过在领地没有犯，反而在皇城犯病，这反射弧未免有些太长了。

我在门口等钦缘公爵和皇帝聊完天，过了一会，感觉眩晕的感觉消失了。钦缘公爵也恰巧出来了，"我看你今天脸色惨白的像鬼一样，怎么了？"我们并肩走在一起，我减慢步子，走在他后面一点，但又被他强行拉过来和他并排，并收到了他一个眼神威胁。

“没什么，就是连夜赶路有点没缓过来。”我摇摇头，钦缘公爵一封信甩到我面前，我接下这封差点打到我脸，距离鼻尖不到一厘米的信封，"这什么啊？"我前后打量信封，非常熟悉的复杂花纹的红色的皇室印章。

天已经黑了，在灯光的照射下，我只能透过信封勉强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阴影。

我惊叹到：“嚯，写这么多字啊，什么内容啊。”

钦缘公爵给了我一拳，这一拳可不轻，直接让我头上瞬间有了个拳头大小的包。

我面容扭曲地捂住了头，蹲在地上“祖父！您这下手也太重了！”

“臭小子你还没出皇宫呢就敢对皇室这么无礼！”祖父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再给我来一拳，我是万万不敢反抗的，只好乖乖地将信规矩地拿在手里。

“这是你的委任状，月底将艾德西斯的小子送回去的时候将他送回去的时候你知道要干什么的吧？做事干脆点。”祖父的目光变得阴沉，好像是织入没有月亮的夜幕，就好像狩猎的狮子。他让我去送子芝城就是想让我正式代替他的爵位。这事他已经和皇帝讨论许久，怎么找个合适的时间，恰当的机会传位给我。

送回了艾德西斯的皇太子，代表纳塔利的诚信，再暗中用方法处理掉子芝城。当然这个暗中使用的方法得是我去做，不管是下毒，还是让他身体受伤，让他能活着回去，却也活不久。

我躬身表示我明白皇帝的意思，祖父点点头，夜晚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在不止吹拂冷风中我听见他的喃喃"变天好，变天好，终于要变了。"

他的背影好想一棵枯松，屹立在风口，而我是一块有棱角的石头站在下一个风口等待被狂风攻击，被巨浪侵蚀。

风口后是祖父常说的家，也是我从来都不怎么理解的感情的聚集地。

当我遇见你，此刻的我就已经不是我了，我将我虚无的影子扯碎了寂寞，孤独，苦痛，混合着死亡，将它献给你，祝福你，希望你拥有一个美好，幸福，快乐，无忧，平安，健康的生活。如果吓到了你，我非常抱歉，这虚无缥缈的影子已然是伴随我最长的，充满回忆的最珍贵的东西了。———摘抄自延梓的随记本

我听见他们在我的梦里嘶吼，痛斥我的麻木，但是我却没有任何能力为他们提供帮助，我在苍白的纸上用力涂抹着，直到将自己也融入笔墨之中。“无力便是你的答案吗？"无数个声音喃喃着，忽然间我听见他的一声轻笑，像是一阵微风，我期待着他说些什么，但他沉默，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留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笑容刻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的心上。——25话随笔后记

备注：延梓勾起小指对着的方向是艾德西斯国土皇城所在的方向，右手代表权力，翻过右手手心朝下表示掌控，勾起小指表示看不起和轻蔑，代表与艾德西斯的战争胜券在握，艾德西斯终会臣服于纳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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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