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梁枝感觉自己被装在一个充满彩色泡泡的玻璃罐子里,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一切都光怪陆离,连脑海里都充斥着迷离混乱的光影,她没办法分辨自己感受到的是什么,但习惯性地对任何“陌生人”的靠近都感觉到不舒服。
叶梁枝曾经在某个任务世界经历过这种情况,当时她被注射了某种精神类药物,会把陌生人当成自己的性.幻想对象,但她当时没有性.幻想对象,看到的是一团雾一样的影子,影子提醒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才让她从差点被侵犯的险境中挣脱出来。
现在的情况有一点不同,她认不出自己所处的环境,也识别不出眼前的人,她脑子里的记忆都是打乱的,包括别人的和自己的。偶尔她会短暂想起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但意识很快就被混乱的记忆吞没了。
安医生一开始没听懂霍崇恩说“她现在认不出你”是什么意思,看到叶梁枝的眼神后她懂了。
安医生克制住想去碰她的冲动,先去找了医生,医生说情况很复杂,即便安医生是专业的也听得费解:“怎么会这样?她之前信息素紊乱和发情期重叠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医生叹了口气:“腺体本来就是复杂的器官,根植于第一性别同时连接大脑,她基因里就有不稳定频段,出生后养护情况也不好,之前准备腺体移植也有一定关系。看现在的状态,应该还有最近经历的非常耗心神的事件影响,人的精神是有弹性的,长期绷紧后突破阈值和突然松懈都会导致崩溃。”
“还有发情期,目前没有随着紊乱病一起到来,但是随时可能发作,她现在情况特殊,你守好她。镇定剂现在对她有反作用,不能使用,必要时可以采用物理手段……”
安医生回到病房,叶梁枝坐着发呆,霍崇恩站在床边靠墙的位置,看见安医生进来道:“你……要不要给她找个看护?你一个人守着会吃不消的。”
安医生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说:“我知道了。”
叶梁枝入院后没有进过食,因为不配合护士也没有强行给她注射营养液,安医生问过她饿不饿之后给她架起了小桌板,叶梁枝一直盯着她看没有动作。
安医生将饭菜摆好放在她面前,餐具塞进她手里,叶梁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模样很温顺,安医生摸了摸她的脸。
叶梁枝捏着叉子转动了半圈若有所思,突然抬手扎向自己另一条手臂,四个血洞登时血流如注,安医生看着这一幕一瞬间感觉心都被挖掉了一块,一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手夺掉她手里的叉子扔到地上,桌板连同饭菜也掀落了。
安医生抬手按了护士铃,低头惊慌地去捧叶梁枝的脸,叶梁枝的表情却柔软了,之前的冷清不复存在,用没被攥住的那只手抱住她的腰,闭上眼睛疲惫至极地唤道:“姐姐……”
伤口消毒包扎和打破伤风针的时候叶梁枝一直依赖乖巧地靠在安医生怀里,好像感觉不到痛,安医生却疼得牙齿打颤。
她知道叶梁枝刚刚在做什么了,她在通过疼痛刺激唤醒意识。她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的结果是叶梁枝夜里醒来又认不得她了,安医生制止了她试图再次自残和触碰伤口的行为,但对抗动作间血还是再次渗透纱布。
安医生攥住叶梁枝的手腕,用力将她勒在怀里,任由她在怀里尖叫哭泣,很快叶梁枝身体开始发抖,安医生知道这是她发情期到来了,她提前注射过抑制剂,避免自己的信息素对叶梁枝产生感染,但叶梁枝仍然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是一个alpha,这让她加倍恐惧崩溃。
叶梁枝很快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身体也没有力气,只是一味发抖,她好像叫了什么人的名字,安医生将耳朵贴在她唇边听,听到她模模糊糊的气音:“……大师姐……师姐……”
安医生侧过头看她,眼泪从脸颊滑落,满含痛苦地问:“大师姐是谁?”
“……大师姐……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安医生闭了闭眼,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布娃娃,胸口被撕开一个破洞,抓出来一把一把带血的棉絮。
后面叶梁枝说的话就没有逻辑了,一会儿“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一会儿“大师姐救救我”,一会儿又只会哭着说“不要”……
叶梁枝折腾了一晚上终于精力耗尽昏睡过去,安医生配合护士用束缚带将她固定在病床上,去找了沈思若。
安医生说话的时候感觉声音都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她的大师姐在哪,她在等她。”
沈思若一愣:“她哪来的什么大师姐?”又说,“她从小出了上学学什么都是请的家庭教师,纵使老师还带了别的学生她也不可能直接接触过,没有可以称呼大师姐的人。”
安医生也愣了愣:“没有吗?”
“没有。”沈思若肯定回答道,“我确实不够关心她,但对她的人际关系还是了如指掌的,除了乔思宁和你她根本没有进入过亲密关系的人……她总不可能私底下管乔思宁叫大师姐吧。”
安医生低头沉默了。
沈思若又问:“她是……信息素紊乱病又发作了吗?”
安医生对现在的情况感到十分头痛,她已经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不眠不休两天了,思考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抬手扶了扶额头,简单对沈思若解释了一下叶梁枝现在的情况。
沈思若沉默一会说:“她妈妈产后也这样过,类似于神经官能紊乱,她现在的感官都是混乱的,所以认不出你。遥遥当时差点杀了我,这时候必须采取强制措施……”看了安医生一眼苦笑道,“我没舍得,我猜你也是。”
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还没有永久标记她吧,那她现在的情况应该还稍稍好一点,没有极度渴望指定信息素安抚又识别不出来。”
“她现在排斥任何信息素。”安医生说。
沈思若沉默很久后说:“是我们对不起她,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你尽管开口。”
安医生离开时沈思若突然问:“你不相信她爱你吗?”
安医生回了下头没有说话,沈思若又说:“有些东西是证明不了的,要靠自己相信。”
安医生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离开了。
安医生回到病房,叶梁枝睁着眼安静躺着,安医生拆了她的束缚带,叶梁枝就慢慢把自己团了起来,安医生坐在她旁边,一碰她她就发抖。
许久,安医生躺下来抱住她,叶梁枝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咯咯作响,安医生怕她咬破自己的舌头,把手指塞进她嘴里,很快就被咬出了血,安医生难过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乖。”
似乎是这个字有魔力,叶梁枝这一晚上真的很乖,咬她的手指也不再用力,像含着糖果般舔来舔去,后来慢悠悠地睡着了,安医生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抱住她慢慢松懈了精神。
安医生是被后颈的剧痛惊醒的,睁开眼看见跪坐在面前的叶梁枝,嘴里还有血,像涂了一圈恶作剧的口红。
叶梁枝看见她突然睁开眼也吓了一跳,表情懵懂,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上的血,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呆了。
“你被一只omega咬了腺体,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霍崇恩震惊地看着安医生脖子上缠的绷带。
叶梁枝背手垂头站在一旁,很羞愧的样子。
霍崇恩看了她一眼,手恨不得戳着她的脑门对安医生说:“你就被这种东西咬了?”
“我不是故意的。”叶梁枝小声说。
霍崇恩转头厉声道:“你故意的我就抽你了,完蛋玩意儿,你看你把Anya作弄成什么样了。”
叶梁枝贴过去抱住安医生的腰,安医生抬了胳膊搂住她,霍崇恩闭了闭眼:“我该死,我不懂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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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崇恩下楼时电梯下了一层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熟人。霍崇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你是那个神……乔思宁的助理?”
贺小花谨慎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是的霍总。”
霍崇恩笑了:“你怎么这么喜欢管人叫总?”
贺小花审慎思考后回答:“那叫什么?”
霍崇恩:“崇恩啊,ch-ong崇,e-n恩。”
贺小花:“好的,崇恩总。”
霍崇恩:“……”
霍崇恩问:“你怎么在这,生病了吗?”
贺小花摇头:“不是我,是乔总,她回了一趟家,好像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还被砸了头,就缝了几针,现在赖在医院不死不活不肯走,我只好来这里上班了。”
霍崇恩好像被她的敬业感动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挺辛苦。”又问,“你想不想跳槽?”
贺小花一愣:“啊?”
霍崇恩:“你现在工资多少?”
贺小花:“四千五。”
霍崇恩一挑眉:“这么少?”
“我给你翻……”算了太笨了不值,霍崇恩忍痛道,“我给你翻一成,五千,怎么样?多送你五十。”
贺小花思索几秒:“行。”
这么干脆?总感觉自己挖了坑给自己跳。
霍崇恩最后说:“下个月一号来霍氏办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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