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长廊尽头传来一声呼唤,“严医师,有伤员。”回声在密闭的走廊里回荡,吓了两人一哆嗦,严行择立马站起来向治疗室跑去,明晓竹这些天帮忙帮习惯了,也跟着跑,在长廊出口看见了端绪锐,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里,面带微笑地看着明晓竹。明晓竹的脚步慢了下来,拿着冰棍的手背到身后,尴尬拘谨地跟他打招呼,“端先生好。”端绪锐一双凤眼细细端详,把明晓竹看的不自在,才开口,“这些天我出任务去了,刚下车,想来安慰安慰你,现在看来不用了。”明晓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傻笑了一下。端绪锐手指点了点明晓竹的肩头,“冰棍要化了,别滴在地板上,快吃吧。”明晓竹赶紧把包装袋套回去,解释道:“这是严医师给的,我也没有多的了,回城了我买给端先生吃。”端绪锐笑了一下,“谢谢,我会记得的。”明晓竹抬头偷瞄了端绪锐一眼,又转开,“严医师那边需要人手,我先过去帮忙了,端先生再见。”端绪锐笑着点头,“嗯,去吧。我晚上找你聊。”明晓竹大步跑走了。盯着明晓竹离去的背影,端绪锐把兜里的花圈手环捏得稀烂扔垃圾桶里,还是不顺气,一脚把钢化垃圾桶踢瘪,胸口那股气劲才顺了,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走出去。
搬运伤员,上传数据,清理卫生,忙忙碌碌到了晚上,明晓竹到公共卫生间简单洗漱后,回到小房间。一开门,端绪锐坐在折叠椅上,翻看他这些天自娱自乐画的Q版小漫画。明晓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又后退两步看看房门标号,确定没走错,“端先生?”端绪锐站起来拉着他进房, “进来”,顺手关了门。驿站空间有限,独立小房间不到4平米,除了床只有一个折叠桌和一个折叠椅,非常简陋。明晓竹在床边正襟危坐,问:“端先生找我什么事儿?”端绪锐漂亮的凤眼盯着他不说话,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折叠椅上,脚踩在横杆上,双手交叉抱着手臂,抿着嘴,有些憋气地死盯着他。
也不知是什么缘由,看到端绪锐这副模样,明晓竹反而放松了些,问道:“端先生您怎么了?”。端绪锐抬起下巴用眼珠子睨视坐在床边的明晓竹,有些没好气地质问道:“我怎么了?我没有一点问题!应该是你怎么了!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我还这样上赶着帮你!为什么你对他比对我亲近!你说!我现在就要一个解释!你个没有良心的包包驼!”包包驼是什么生物?明晓竹一头雾水,但还是着急解释,“我也想和端先生亲近的,只是前些日子你出任务了,我没找到您,还有非常感谢……”话还没说完,上下嘴唇就被捏在一起揪了起来,“闭嘴,我不要听这些客套话。也别叫我端先生,直接喊我名字端绪锐或者叫我阿锐哥哥。叫,现在就叫!”明晓竹眨了眨眼睛,端绪锐松手放开他的嘴皮,有些羞臊地喊了端绪锐的名字。端绪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就这么叫我。”然后话锋一转,“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你的确是被掳掠的,而非偷渡者,遗憾的是监控并没有拍摄到歹徒的身份样貌。”说罢调出虚拟屏播放监控录像。明晓竹看着监控上的自己,后脑被一块废料击中,晕倒瞬间被拖进附近的井盖下,瞬间想起自己曾遇到的那个流浪汉,但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是那么纯真无害,仰头望向自己时盛满阳光,琥珀那样澄澈,以至于明晓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端绪锐接着问“从这以后,全保护区的监控都检索不到你的踪迹。保护区建设的地下污水处理系统与外界并不互通,目前查不到嫌犯偷渡出保护区的方式,而且生物信息也完全失效,无法匹配查找。你有什么头绪,或者怀疑对象吗?”明晓竹怀疑施暴者是个异种,但与被异种攻击后生还的人类也有基因污染的风险,按照规定即使痊愈也要进实验室或者一直待在保护区外的雇佣兵基地了,他有私心,他想回家,思索良久,明晓竹摇了摇头。
端绪锐上手去捏明晓竹的指尖,捏葡萄一样,随意地左捏捏右捏捏,“有怀疑对象就上报,我会敦促调查人员加紧处理,你放心,抓到就杀,不会给你留隐患。”明晓竹灰暗的心情被他捏来涅去又消散了,已经放弃的绮念又死灰复燃,烧起一个小角,暗骂自己痴心妄想,脑子里的理智小人给复燃的死灰泼了盆冷水,把它浇灭。“那我能回家了吗?我家里人担心我。”端绪锐掏出一张特殊通行卡,“可以,明天我带你一起回去。”然后两人相顾无言,端绪锐下巴一抬,又开始无理取闹,“探查队回来了,驿站床位紧张,我要和你睡。”明晓竹非常惊诧,“啊?这单人床太小了,也没有多余的铺盖……”端绪锐不讲道理,把明晓竹往里一推,“挤一挤,别吵,我要睡了。”说完把脑袋往明晓竹脖子里一窝,就开始睡觉。明晓竹连连叫道:“鞋!脏!你鞋子没脱!”端绪锐头也不抬,把脚挪到床边,左蹬右蹬蹬不掉作战靴,气鼓鼓地爬起来脱鞋。刚想躺下,就被明晓竹手脚并用挡住,“你没洗脚!也没洗漱!”明晓竹也没想到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这么邋遢!初恋滤镜都有点破灭。端绪锐扭过头瞪他,不想去。明晓竹噔噔两脚给他踢下床去,指着公共浴室的方向。端绪锐双手叉腰,和他僵持了片刻,见他不为所动,哼唧了一下,溜去洗漱。明晓竹找物资管理员说明情况,要了一个睡袋。回来见到端绪锐湿哒哒的脚也不擦,大摇大摆地霸占了单人床,嫌弃地扭头,把睡袋铺地上,自己钻进去睡。端绪锐把被子一扯,下地躺到他身边,非得和他挤作一块儿,湿漉漉的脚往明晓竹睡袋上蹭,烦得明晓竹转头瞪他,近在咫尺,端绪锐玉面红唇,一双凤眼直勾勾盯着他看,温热的呼吸交错,一瞬间,明晓竹什么气都消,嘟囔了两句,“行了行了,快睡吧别闹了。”
次日辞行,严行择把一时走神,把牛高马大的雇佣兵戳的呜呜哭,哀求他轻点,严行择没好气地骂道:“有钱医疗舱,没钱就忍着,男子汉大丈夫打个针痛哭了?你回家找妈妈吧!”雇佣兵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把嘴捂住,眼泪还是哗哗流,看起来像是惨遭蹂躏的娇花。明晓竹顺手把台面清理了,“严医师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们加个通讯号,你回城了我请你吃蔬菜沙拉,我种的生菜小番茄蛮好吃的。”严医师切了一声,还是加了他的通讯号。明晓竹给严行择备注了个会做冰棍的好心医生,问:“严医师,不知道是不是连不上基地的网络,我查询不到使用医疗舱的那笔欠费,什么时候开始收利息呀?”严行择把包扎带往雇佣兵手里一塞,挥手让他滚出去,“不用了,我有免费使用额度,划给你了,就当你帮工七天的报酬了,不用谢我,可怜你罢了。积分余额八千的穷鬼!”明晓竹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啊!哈哈哈~这岂不是占了严医师你的便宜,呵呵呵那可真是太谢谢您了。”后面直接笑出鹅叫。严行择翘着一边嘴角,又切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电击器,“给你了,拿着防身。遇到欲图不轨的歹徒直接上,能电死两头牛!”明晓竹千恩万谢,虔诚地把电击器捧在手心里,“严医师你真好!我一辈子都铭记您的恩德!有事您尽管吩咐,刀山血海我都去!”严行择听不得这些甜言蜜语,耳朵都红了,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滚。明晓竹挤在门口堵着不让他关门,“严医师我说真的,我爸妈运输局的,回头我托人给你把生菜小番茄送来,你记得去后勤处收货。”严行择撂下一句知道啦,一把将明晓竹推出去,关上门。
明晓竹满心欢喜,捧着电击器看了又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明晓竹暗暗决定,把爸妈为自己准备的二十岁生日礼物,那辆未曾谋面的飞行艇送给严医师!转身却猛然撞见端绪锐抱着手臂,神色幽幽地望着自己,背后灵一般,半点声息都无,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不出声啊。”明晓竹问。端绪锐歪了歪头,像只小猫好奇又天真,“一个民用型电击器而已,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明晓竹把电击器揣兜里拍了拍,反驳道:“什么叫而已!这是严医师关心我的一份心意!好人一生平安,我要报答他!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我收拾好了,走吧。”端绪锐走过来围着他绕了一圈,“那我呢?你要怎么报答我?”明晓竹心里有些不舒服,挠挠脸,反问道:“你想我怎么报答你?”端绪锐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颇为娇俏地“哼”了一声,抱着手臂往外走,走了三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他。明晓竹忍俊不禁,笑了一下,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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