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酒量好,而是这个时代全是发酵酒,酒精含量低,她在桃花源经常把酒当水喝,熊通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我要跟你比射!”熊通不肯认输,将一盉酒当头浇下后,跟从随从要来了弓箭:“走!出去比试。”
沈臻婳坐着不动:“出去比有什么意思。”
“里面怎么射?”熊通仰头望了望被罩起来的屋顶,疑惑不解的朝她望了过去。
“一个好的猎手在任何地方都能猎到猎物。”
沈臻婳转身去接羊肩递上的弓箭,背对熊通时,她暗自朝他使了个眼色。
羊肩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全集中在她与熊通身上,倒是无人……
不!有一人。
公子寤生望着令狐拓离开的方向戏谑一笑。
沈臻婳蹙了下眉,抽回视线,架起了箭。
熊通也不敢耽搁,张弓对向了被朱红色帷帐遮住的天空。
万籁俱寂,连呼吸都不由压在喉间。
突然,一行黑影伴随着“呀呀呀”活跃的鸟叫声从帷帐上划过,几乎同时两只飞箭接连放出。
帷帐破开两个洞口,天光洒下,一缕落在熊通的脸上,一缕落在沈臻婳的脸上,两人视线相交,沈臻婳戏谑一笑:“若这次再分不出胜负当如何?”
熊通听出了沈臻婳口中的讥讽,他卸下佩剑,往矮几上重重一拍:“比剑!”
沈臻婳视线落在了他的剑上,眼瞳猛地一缩。
“刀剑无眼,想必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抬眼再见对方时,黑不见底的双眼有了异样的光芒。
沈臻婳起了身,恰好与提着猎物进来的楚人错身而过。
“主公。”
男人将插着不同箭羽的两只猎物搁在了他的面前。
一大一小。
中原人猎到的是领头雄雁。
而熊通猎到的则是……
“大哥。”
熊月变了脸色。
熊通拾剑起了身,敛去了身上的浮夸,临出帐前,对属下吩咐道:“把他们放了。”
“大哥?!”
“主人?!”
“放了!!!”
熊通转了转手腕,望着前方那抹瘦弱的白色背影,默默告诫自己——是得认真了。
***
依旧是那条美丽的溪水边。
百余甲士护卫们持着武器围着圈中的两人。
恢复自由的贵子贵女们从帐内冲了过来,挤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暮霭沉沉,一只长鹰盘旋而过。
沈臻婳开了口:“这次怎么比?”
“比剑,比命。”
熊通举起了他手中的剑。
沈臻婳笑:“输了就要死?”
“输了就要死!”
“为什么?”
“因为……”熊通收紧双眼:“……我熊通可以战死,却不可以输。”
“可以战死,不可以输?”沈臻婳咀嚼他的话,双手并在腹间:“是因为我是中原人,所以楚人不能输于中原人?”
熊通眼神讥讽的环顾了一圈:“中原诸国向来自视甚高,无视我大楚。可你们中原人呢?你们那自称神之子的王却被戎狄赶出了王宫,不得不重迁了一座王都。哈,神之子居然能被犬戎所伤。”
“杀了他,他居然侮辱我们的王!”
贵子叫嚣。
熊通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对着沈臻婳继续道:“你们中原人号称礼仪之邦,随处都能听见周公的礼仪训诫,可上至王侯下至百姓,却有几人能做到以礼待人,以诚相见,一视同仁。”
立刻有人出声反驳:“中原人以礼待人,待得是君子,而不是未开化之地,不懂礼的蛮人。”
熊通仅仅朝那开口的贵子看了一眼,他的随从立刻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在了半空。
围在他们四周的甲士齐将刀剑对准了这名掐着他们贵子的楚人,却无一人敢虎口夺人。
沈臻婳很懒,懒得去管这些平添出的闲事,她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自身强大,又何须在意别人的眼光。再者,强者,自会引各方朝拜。只有弱者,才喜觊觎暗角之下,嫉恨他人。”
强者,自会引各方朝拜?
熊通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住手住手!”
那名被挟持的贵子吓得哇哇大叫,拼命挥舞着双袖阻止甲士们对挟持他的楚人出手。
熊通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后,突地仰头一笑:“你这中原人倒是真真有意思。”
沈臻婳呷着笑,对他伸手一张,道了声“请”。
“请出兵器。”
熊通亮出了他的长剑。
沈臻婳冷不丁向他身后的熊月望了过去:“能借姑子的鞭子一用吗?”
“可。”
熊月不许多言,将鞭子丢给了她。
孟家季华,一介商户,与人比剑,可不能赢得太“夺目”,惹人怀疑。
沈臻婳接下鞭子,道了声“谢”。
就在沈臻婳与熊通即将交手之际,卫公子晋终于忍不住从塌上起了身。
“大公子不出去观战?”
他向仍在帐内淡定喝酒的郑公子寤生问。
公子寤生低头给自己斟满酒后才缓缓回了话:“甚为无趣,不看也罢。”
公子晋只当他不喜血腥场面,施礼后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熊通与孟季华,你认为谁会赢?”
公子寤生抬起酒爵,慢悠悠放在唇边呷了一口。
站在他背后的隰羽分外犹豫:“这……孟氏虽善射,但身子骨单薄,看起来不像是会武之人;而那熊通,长得高大壮实,随身配着佩剑……”他斟酌了一会,即刻下了判断:“回主公,属下觉得熊通会赢。”
“善射吗?”
公子寤生晃了晃酒尊里的黄汤,高深的笑了。
*** ***
“砰”熊通再一次被长鞭击倒,重重摔倒在地。
“主人!”
“哥!”
熊通倒在地上久久未能再爬起来,熊月奔到他身边想将他扶起,被他重重推开,他啜了口血,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来!”
那坚持不懈,不肯放弃的模样,倒让沈臻婳有些刮目相看。
“把鞭子还我。”
似乎像所有人想的一样,熊月认为他哥之所以没能将她打败,全因她手里的长鞭,让他哥不能近身。
“回来。”
熊通将她喝住,重新走到了沈臻婳的对面:“再来。”
“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认输吗?”
沈臻婳没多少兴趣陪他继续玩下去。
熊通不应声,挥了长剑再次向她冲来。
沈臻婳长吐出一口浊气,余光冷不丁瞥见了白云浮动的潋滟长天。
天色将晚,霞光包围了整个山头,大片大片如绸缎般的浮云齐整的朝天边拂去。
落日镶在玉山之间,余辉落在水上,金灿灿的,好像金子填满了小溪。
一片祥和之境,她竟像猴一样被人围观,在这里跟人拼命?
沈臻婳陡然生出一股厌烦感。
胜负输赢,生死荣耀,她活了两世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
余光扫见人群中的公子晋,她讥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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