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玻璃渣

两小时前,秦松叙从vanquish下来,乘着电梯直达顶楼会议室。

电梯门打开,果不其然在这里见到了那位老者。

“爷爷?”她叫了一声,在老者旁边坐下。

老者自然也是灵媒,而且是从秦松叙出生之前,就跟着秦平玉的。

对于邪神的探索,秦平玉很显然领先秦松叙几十年,偏偏她俩又格外喜欢瞒着家里人:秦松叙是严防死守不让周雪儿知道她偷偷去救妹妹,秦平玉则是嘴巴闭紧不告诉女儿她捣鼓出了什么名堂。

所以老爷子很关键。能不能从他嘴里抠出信息,对于秦松叙能不能继承她妈的进度至关重要。

“找到小无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像女鬼一样,还追到国外,一直缠着雪儿。”

秦松叙凑到耳背的老爷子耳边,抑扬顿挫地尽量大声把事情说明白,“昨天发现的,所以会议提前了,今天不用开会。”

之前没什么进度的时候,灵媒开会固定在每月十五号。然而昨天有了大发现,所以秦松叙才提前把人都叫了起来。

只是一激动就忘记老爷子没有智能手机,他不知道会议改期,今天才过来。

老爷子听罢,一副沉思模样。片刻后,竟然问:“什么?”

“找到小无了,她…”

秦松叙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昨天的会议内容传达了一遍。

如此又反复两次,老爷子第三次一脸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您已经问第三次了。”秦松叙喘得厉害,早上才平息的不适感又有点卷土重来的趋势,大声说话太久,更是有点缺氧。

“您等一下。”

她掏出手机,在灵媒群里连发了好几个红包,又抛出一个相当客观的佣金数字,发布任务:“谁在附近,立刻来顶楼会议室,给老爷子讲昨天的会议内容。”

有钱能使鬼推磨,秦总一撒币,人在A市的灵媒都蠢蠢欲动。

不到半小时,电梯门便再次打开。

来者是一玄衣道士,周身血腥气浓重,原来不是玄衣而是血衣,那道袍全然是用黑狗血染成的。

血衣道士粲然一笑:“秦总只说开会时不许奇装异服。今天不算开会,我这样应该合规。”

秦总点点头,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去。

孕早期本来对气味就敏感,那家伙和血池里捞出来的没什么区别,崽儿已经在肚子里抗议了。

当初究竟是从哪找出这一尊杀神来的?

从会议室里出来,秦松叙刚想找个地方自闭一会,就迎头碰上捧着水晶球的洛丽塔少女。

“秦总好。”少女今天表现得彬彬有礼,“已经有人进去了?那我等一会儿。”

片刻的寂静。

闲着也是闲着。秦松叙随口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的水晶球上面,要盖一层布。”

莫非是为了克制魔法?还是防止其他人不小心从里面看到什么东西吗?

“这个?”少女微微一笑,说罢将布扯了下来。

此刻她俩正站在阳台。阳光恰好直射进来,透过水晶球的凸面,在凸透镜原理下理所当然地聚拢成光点,正正落在木质桌子上,光点处冒出一缕青烟,即将危害秦氏大厦的消防安全。

“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了!”秦松叙赶快替她把那块布盖了回去。

如此又过了一会,阴阳眼社畜和跳大神兄弟里的哥哥一同赶到。

几个灵媒在会议室里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让老爷子把昨天会议的内容听进去了七七八八。秦松叙期间一直站在阳台,然而太冷了肚子里的崽也要发难,很快那被压下去的不适感又再一次卷土重来了。

她快步走到洗手间,正吐完一轮,却听到外面几个人躁动起来。压着反胃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正兵荒马乱地寻找藏身处,只有阴阳眼社畜找到机会解释道:

“花臂大哥说,周雪儿正在来的路上,已经上电梯了!”

不巧的是,这里是以视野开阔著称的顶楼会议室。为了防止商业机密被偷听,顶楼特意被设计得无处遁形,任是这几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有能容他们捉迷藏的位置。

“进隔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几个灵媒撂下会议室里的老爷子,冲进洗手间隔间里锁了门。

秦松叙已经自顾不暇,肚子里的小崽儿已经折磨掉她半条命,此刻哪怕有心去藏人也没力气离开洗手池。

阴阳眼社畜原本已经进了隔间,思索了一下,认定周雪儿上了一定是找秦老板的。到时候周雪儿一心扑在秦松叙身上,忽略掉隔间里还有人也未尝不可……

想通了这层灯下黑的道理,他窜出隔间,从桌上抄起一只玻璃杯,放到秦松叙手边,自己又躲了回去。

秦松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就将玻璃杯碰到地上,砸出一地玻璃渣子。

然后等到周雪儿的脚步声响起,她又开始后悔——没料到周雪儿今天穿的是那双薄底的小高跟鞋,真踩着碎片扎到可怎么办?

周雪儿那双小皮鞋确实踩到不少碎片。细碎的玻璃渣嵌进柔软细腻的羊皮,将精致的大红色鞋底磨得面目全非。

她一进家门就将那废掉的高跟鞋直接扔在鞋柜外,然后亲自监督着秦松叙换了睡衣,按到床上躺好。

然后自己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日常捣鼓了一下护肤品和护发精油,等到再出来,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一个人躺在小被子里的秦总看起来很可怜,定过型的头发散了,碎发散到脸上,有种破碎的美感。

周雪儿趴到床边上,把秦松叙的头发捋到耳后,在昏暗的卧室里,用目光一寸寸描摹过爱人的眉眼。

她得老实承认,其实一开始她就是看上秦松叙那张脸了,当然初见时那套霸总级救场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不过她现在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那就是在脑子里把秦松叙的五官和她自己的叠在一起,推演宝宝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双雌试管不涉及Y染色体,所以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女孩。可是俗话又说,女儿长得像爹……

周雪儿脑子里停不下来的跑火车:双雌试管的技术过程中,会向其中一颗卵子导入一段破译基因,使其变成兼具精细胞功能的超能生殖细胞。她记得最后成功转化的秦松叙的细胞,所以硬要从生物学解释的话,秦松叙才是孩子的父亲吗?可是孩子又是秦松叙生的……

复杂的伦理问题很快烧坏了周雪儿的CPU。她苦恼地挠挠新鲜捯饬出来的高颅顶,想起一件比思考谁是爹更有意义的事。

“王妈,我放在鞋柜外面那双高跟鞋坏了,帮我处理掉吧。”周雪儿走出卧室,提醒刚准备去处理鞋子的佣人,“鞋底嵌了玻璃渣,要小心点,别割到手。”

看着佣人戴上手套防护,她放心地准备回卧室。路过下午秦松叙办公的客厅沙发,或许是触景生情,她又忽然停住,口中喃喃自语:“玻璃渣……”

“夫人,怎么了?”王妈还以为她被割伤了哪里,快步走过来。

“王妈,我问你。”周雪儿急切地拉住王妈的手,“眼镜架和眼镜片,哪个更容易碎?”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王妈一时都没听懂周雪儿在说什么。不过她家也有戴眼镜的孩子,处理过这类情况,自然答道:“当然是镜片呀。”

“那如果眼镜片已经碎成很小很小的碎片呢?”周雪儿手指捏起,比划了一个玻璃碎片的尺寸。

王妈十分自然地接话:“那镜框肯定也碎了。这年头哪里还有不防爆的镜片呢?如果镜片都碎成这样了,镜框肯定也要变形的。”

“果然是这样,我想的没错。”她思考片刻,抬头道,“我明白了,您去忙吧。”

她又坐回床边。看了看熟睡的秦松叙,用手机登录了尘封已久的□□。

集训期间,秦松叙考了班级前三才有机会发给她的那张破碎眼镜的照片,至今还静静躺在她的在线相册里。

虽然手机早已换过不知多少个,但是那张照片却因为被她赋予了重要的纪念意义,早早被保存起来。

不光是存在相册里,也在她脑子里。所以她从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如今找到原件查证,果不其然:

照片背景隐约可见办公室桌椅,秦松叙用手托着眼镜盒,盒中放着支离破碎的细框眼镜。显然是终于找到拿手机的机会,就赶快将好好保管了数日的破碎眼镜带过去拍照,来满足周雪儿那小小记录癖。

只有一点很奇怪。周雪儿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那个盲点,直到刚刚被玻璃渣点醒——为什么那副眼镜的镜片完全碎成小片,镜框却完好无损?

而且,那镜框很像秦松叙曾经的另一副眼镜。

当时的情况很搞笑,周末她们面对面在图书馆自习,秦松叙什么也没做,只是一低头,眼镜片就直接从镜框上掉了下来。

然后周雪儿就在图书馆里无比艰难地憋笑,而秦松叙则小声地用气音崩溃道:“我什么都没干,它自己就掉下来了!”

所以有没有可能,其实在她去集训的那段时间,秦松叙根本没有再弄坏多一副眼镜?而是想找一个给她发信息的理由,所以干脆伪造了一副坏掉的眼镜?

总不好平白无故毁掉正在戴的完好眼镜,但是可以把已经坏掉的拿出来,处理一下,假装成另一副。

正好还没扔掉那副掉了镜片的,于是找出一方手帕,将镜片置入其中敲碎,再倒回眼镜盒里保存起来,等一个能拿到手机的机会,却忘记再多摧残一下镜框……

这样就能解释镜框完好无损、镜片却碎成齑粉的反常情况。

如此一道精湛的推理,本应配一出情天恨海的密室谋杀,但周雪儿得出的结论仅仅是,她的合法妻子原来用诡计多端地吸引过她的注意。

“可是为什么?”周雪儿思索着,“七年前你没弄坏眼镜,但骗我说弄坏了;前几天你其实弄坏了,却不告诉我这件事。”

只是很小的反常。但是周雪儿反复琢磨着,就是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松叙放到枕边的半框眼镜,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如她所愿,小小的光点从指尖冒出来,回溯物品的能力被触发了。

——那是在她出差去国外访演期间的事,地点在一方精致的小客厅里,对面是个打扮体面的女人,六十岁出头年纪,头发半黑半白。

隐约记得那是秦家的一位亲戚,秦松叙管她叫“兰奶奶”。

茶几上散乱几张纸片,写着许多字迹,有秦松叙的,也有兰奶奶的。

兰奶奶不说话,只阴沉着脸,飞快地写字。然后抬起手,狠狠给了秦松叙一巴掌。

那一耳光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秦松叙鼻梁上的眼镜直接飞了出去,在大理石地面上碎的七零八落。

回溯也就此终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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