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结束,周雪儿颤抖着手把眼镜放回床头。
“不是,为什么啊?”她越想越觉得秦松叙好惨,家里本来就没几个人了,就这么一个亲戚,怎么还打人啊?
算算时间,她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回溯里陈医生也在场,也佐证了这一点。
周雪儿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怪不得她回国那天,在回溯里误会陈医生摸了秦松叙的脸。那哪里是摸脸?分明是在看伤!
她小时候也被继母扇过巴掌,知道那种力度会有多疼。脑子会嗡嗡响,被扇过的脸颊会留巴掌印,但更难受的是口腔会被牙齿划破。
当时秦松叙被打得晕乎乎的,指使陈医生帮她戴上备用的眼镜。然后陈医生又以一个在某些角度很像摸脸的动作,检查了她嘴里的划伤。
这才是她误会秦松叙出轨那段回溯的真相。
“秦松叙。”她定定地□□上人的名字,“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声音不大,自然没有掀起任何回应。她又仔细观察了秦松叙的两边脸颊,甚至上手轻轻按了按。隔了那么久,巴掌印早就褪下,脸颊也消肿了。
“嗯?”睡梦中感觉到脸被人鉴定了一遍,秦松叙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紧接着,周雪儿的身体就贴了上来。香香软软的老婆投怀送抱,秦总刚想把人搂进怀里接着睡,就听见枕边人幽幽问到:“兰奶奶是谁?”
“钱友兰啊。”秦松叙迷迷糊糊报了个名字。
周雪儿眼看有戏,继续问:“钱友兰是谁?
“兰奶奶。”
得,又绕回来了。周雪儿没有气馁,她思索了一下,感觉一般人不会给亲奶奶加上前缀,所以兰奶奶大概不是秦家的直系亲属。
“钱友兰为什么会来秦家?”周雪儿于是问。
秦松叙终于把眼睛睁开了。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老实交代:“她是秦银山买来的下人。”
秦银山。这个名字在商界相当有名,周雪儿小时候就在她爹那听过这位老秦总的丰功伟绩,后来才知道这位就是秦平玉的母亲,也就是秦松叙的外婆。
还真奇怪,买来的下人能被尊称一句兰奶奶,亲外婆倒是直呼其名,也不知这位老秦总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那为什么不管秦银山叫外婆?”周雪儿追问道。
“我妈叫的更难听。”秦松叙回忆了一下,“学出来会影响胎教质量的那种。”
周雪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以往她听过不少豪门秘辛,其中人物错综复杂,万万没想到秦家人口凋敝到这个程度,还能存在这么水火不容的母女关系。
其实她现在大气都不敢喘。秦松叙只有这样半梦半醒的状态最好套话,真正清醒的时候从来都不把家里那些破事说给她听。并不是那种防备外人的隐瞒,而是好像害怕她知道太多会被吓跑一样。
周雪儿不理解但接受。只是十分有心机地利用好秦松叙现在问啥说啥的状态,眼看着她快睡着,就赶快抛出棘手问题;感觉人好像要彻底醒过来了,又赶快摸摸头、拍拍背,执行半个强制关机的动作。
“为什么不带我去看兰姨?”状态调试完毕,周雪儿找准时机问道。
“她嗓子坏了,不能说话,写字很麻烦。”秦松叙闭着眼答了,“只是老管家,不算亲戚,不用看。”
怪不得回溯里茶几上有几张纸。兰奶奶不能说话,只能写字交流,秦松叙应该是这个意思。周雪儿眼看着已经把兰奶奶的底细套出来了,没舍得再继续把秦松叙弄醒问问题,彻底放人睡过去了。
她在心里悄悄琢磨,秦松叙说了不带她去看兰奶奶的原因,仅仅是不用看,没说不能看。
所以说她偷偷去会一会那位长辈,应该也没问题?
秦松叙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看了手机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她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自我怀疑起她肚子里究竟是孩子还是一颗长效安眠药。
一觉睡到天黑是刻在人类DNA里的恐惧,毕竟对于远古猴子而言,白天外出后不小心睡到夜晚,冒着夜色回家是何其危险的事,哪怕后来已经进化成人类,建立了城市,也保留着这样的反射。
只是如此显然不足以让秦总有所感触。真正能让她心头一颤的,是眼前那谜之神似高中的场景:
周雪儿缩在单人沙发上看书,长手长脚的高挑大美女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副被知识霸凌的委屈模样。桌子上是王妈刚刚送来的晚饭,考虑到她现在吐得厉害,基本都是没什么味道的食物,恰似周雪儿艺考之前每天啃的那些焯水西兰花鸡胸肉。
简直要一瞬间幻视高中时周雪儿在她家度过的周末。
秦松叙从被子里翻找出手机,趁着沙发上那人还在痛苦阅读,她又倒回床上。扪心自问,虽然高中是人均噩梦,但是秦松叙的学生生涯一路绿灯,并不算太痛苦。
但是如果还在高中,周雪儿就还不是她老婆。
眼看老婆还在,秦总正想看点文件压压惊,随时点开下属发来的文档。
《红山县志考》五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写在标题,再往下是满屏幕的文言文,一瞬间又把秦松叙拖回高中语文考试的既视感里。
吓得她屏住呼吸将文档划到底,确认过底部并没有附上语文考试题目,总算松了口气。
阴差阳错过这一遭,秦松叙算是真的清醒了。退出文档才发现,这不是员工的对话框,那份县志考是那群灵媒里的民工兄弟发来的。
她下了床,进洗手间简单洗了把脸,刚从周雪儿那一排瓶瓶罐罐里挑了瓶顺眼的面霜擦上,手机便“嗡嗡”地响了起来。
说话的整是跳大神兄弟里的弟弟,那是个和哥哥一样粗犷的东北汉子,只是略显的不善言辞。电话一接通,他先喂了两声,随后道:“呃…秦老板,您是姓秦对吧。”
“对。”秦松叙应声,同时已经在看那篇《红山县志考》。
电话对面响起另一个东北汉子豪放的笑声,是哥哥在捧哏:“下次咱俩打出租,你就问‘司机师傅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弟弟没管哥哥的打岔,继续说着。
“秦老板,是这样的。之前您说过,那邪神是您祖上一直传下来的,有几百个年头了。所以我和哥就寻摸,这么厉害的东西肯定有人听说过,就想着打听一下。”灵媒弟弟解释道,“A市再往北有个地儿以前叫红山县,村里老人说,很久以前那边有一户姓秦的人家,好像供了个很邪性的东西。前两天我过去打探了一下,发现老人口中那个邪性的玩意,很像是害了林无小姐那个。”
“你发给我的《红山县志考》是哪来的?”秦松叙问。
“我除了和村民聊天,还去问了村书记。这个是村史馆里保存的资料,我看不懂,就还是直接给您发去。”
“村民有说什么吗?”秦松叙继续问。她粗粗扫过那文邹邹的县志考,发现其中描述和林无的情况一模一样。
“老人们说,那户人家有一处最奇怪。全家没有男人,只有一群女人。那可是古代的北方,据说熊瞎子天天出来吃人,还有土匪下山抢女人。有男人看着的姑娘媳妇都被掳走不少,可那家的女人每天进出往来,竟然一个都没出事。最神的是,每次天灾**,那家人都能提前预知。有一天那家人从县里搬走,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们前脚刚跑,后脚战乱就打到县里了。”灵媒弟弟知无不言,“其他就传的邪乎了。说什么这家人盖房子拿人血当油漆啊,乱七八糟的。唯一确定的是,那边确实搬来过姓秦的母系氏族。”
“那家里是不是也有林无一样的人?”秦松叙追问。
她已经在县志考里读到,文中描述和林无实在是太像了。
“对,她家出过老多像林无小姐那样的女娃,都是白头发,金眼睛!”灵媒弟弟激动道,“那种孩子有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无。”秦松叙对着县志考念出那个字,“她们管那种孩子叫‘无’。”
林无,无。都是白发金眸,都是姓秦的人家。
挂断电话,秦松叙对着手机屏幕面露苦笑。这下彻底没跑了,《红山县志考》里讲的就是她家。
“秦松叙。”周雪儿的声音骤然乍起,刚刚还在沙发上自闭的学习困难户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瞬移过来。
忽然被点名,秦松叙下意识把手机攥紧了点,克制住下意识的冲动,没将屏幕熄灭。
藏得太快会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拙劣感,更重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过人的文言文阅读能力。如果周雪儿能瞟一眼就发现县志考里的大秘密,她愿意赌余生名字都倒过来写。
周雪儿果然没去管那满屏幕的字。她直直的走过来,鼻尖贴到秦松叙脸上,小狗一样耸耸鼻子。
有点好玩。秦松叙空出一只手,伸到周雪儿头顶摸摸,十分欠揍地发出音节:“嘬嘬嘬。”
“呜嗷。”周小狗配合地叫了声,不过模仿的是抗拒的叫声。她把手里那本孕产大百科撂到洗手台上,精准找出秦松叙刚刚临幸过的那瓶面霜。
“水杨酸……没有。二苯酮……也没加。……这个可以。”周雪儿对着书把那瓶面霜的成分查了一遍,移到没毒的那一边。
她质检员一样把台面上那些护肤品都分成两堆,乖巧地抱住秦松叙的胳膊,说道:“以后你只能用那这边这堆里的,那边的有毒。”
其实只是一点有争议会影响胎儿的功效成分而已。具体添加含量多少,透过皮肤吸收多少,传递给胎儿多少,恐怕都是微小到耍流氓的计量。
“那只能委屈你一个人被荼毒了。”秦松叙笑着回应道。
“去吃饭啦,王妈已经送进来了。”周雪儿拉着她往出走,“会吐也多少吃一点嘛。”
秦松叙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揣回兜里,乖宝宝似的被带去吃晚饭。
周雪儿没发现,秦松叙熄灭的屏幕里,是她还未来得及细看的《红山村县志考》。
当然,秦松叙也没有发现,周雪儿那本孕产大百科里还夹了另一本小册:
《初级手语翻译教程》
雪雪子破案小笔记:
秦银山—(母女)—秦平玉—(母女)—秦松叙/林无(异卵双胞胎姐妹)
兰姨(钱友兰)是秦银山的手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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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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