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卞舒抬抬下巴,不好惹地攥紧拳头。
万健这种人欺软怕硬,恬不知耻,完全不必假以辞色。
好在这边角落的状况并没有引起更多关注,周围吵闹的音乐也正好掩盖了他们的声音。
见卞舒完全不给面子,万健瞬间白了脸,目光心有余悸地扫了眼卞舒的拳头,“别乱来……这可是赵公子酒会……”说着话,他自个儿也跟着释然下来。
这种场合没人敢惹事。
安全得到依仗,万健的目光又不老实地往卞舒脸上瞟,“原来卞少你怕人认出来呀……不过卞少,别人能认错,你,我绝对不会认错。”
万健的死缠烂打随着年纪的增长也连带着升级了,尤其面对的是卞舒,他更是满心的不甘……
从小他觉得自己和卞舒之间有一种无形的屏障,那屏障就叫做差别——他完全没有考虑其他因素,只觉得这种差别就是贫富悬殊,这让他心中嫉恨,至今念念不忘。
出于报复心理,他从少年的时候不止一次肖想过卞舒……今晚再见卞舒,幻想中的人出落得更加漂亮,令他意外惊喜,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已然跌落神坛,令他幸灾乐祸,也唤醒他最见不得人的**,滋生出了亵玩的念头。
卞舒,这个妖精,这个刺挠他惦念了整个青春期的妖精,就在眼前,衣着轻薄,微醺着脸……
眼前的人令万健忽然激动起来,居然一时间将挨打的教训丢到脑后。
“我说最后一次,滚!”卞舒周身的气压变得又低又冷。
搁平常,他早糊人一脸血了,这会儿顾及着场合,愣是没动手,拳头正一阵一阵地发痒。
“卞少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同学都不记得了。”万健认定了卞舒不敢动手,目光更是不怀好意地瞟向卞舒的领口,“今晚怎么穿成这样,难道还真是出柜了?”
“草!”
卞舒直接炸了,倏地一个起身,手已经抓住了万健,狠狠一推,自个儿连同万健一起冲进了长长的蓝色帷幕后。
碧烟凝处俱乐部的大包间虽是全透明,却也知道营造氛围,也算是方便顾客,在四个角都挂上及地的丝绒布帷,正好被卞舒加以利用。
万健喝了酒,步伐不稳,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一疼,后背狠狠撞到墙壁,人已经被卞舒的胳膊肘当胸压住。
他吓了一跳,惊惧地看着卞舒,“你,你干嘛?”
“干嘛?打人!”卞舒喝了酒,语气还有点儿飘,目光却是一贯的冷。
“放……放手……”万健忍不住浑身乱动想要挣开,“这里可是赵公子……”
卞舒猛地挥拳冲他胃部重重一击,万健没了音儿,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肚子,不停地倒抽冷气。
“你倒是说说,我是谁呀?”卞舒冷漠看着对方满脸的痛苦,胳膊肘又毫不留情狠狠摁下去。
“我,错了……”这一下疼得万健身体扭曲,酒完全醒了。
此时此刻犹如昨日重现,他仿佛又回到被卞舒打得满地找牙的过去,整个人都不好了,连牙龈都在隐隐作痛。
谁能想到呀,本以为能打个翻身仗,奚落下仇人,再占个便宜,也是算是扬眉吐气了,万万没想到,卞舒从头到尾都是个狠人,不顾忌场合,不顾及身份,说打就打……
“你叫我什么?”卞舒胳满脸的冷漠和狠戾,“想清楚再说。”
万健闷哼一声,疼得半晌没出声,缓过来才满头大汗地应道:“大哥大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此刻,万健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终于占据了全部的身躯——卞舒,富家少爷,幼儿园的班霸,小学的级霸,中学的校霸……一直都是他终其一生永远无法面对的阴影。
“滚!”卞舒不屑地松开手。
万健终于脚踏实地,等好不容易能站直了,他胆颤地抱着肚子搭话,“我滚,马上滚 。”
卞舒冷哼一声。
没脑子的富二代还想着威胁他,简直是白日做梦!
才刚松懈下来,下一刻,久经‘沙场’的神经又是一紧——余光里平白多出个影子,高高的身影笼罩下,帷幕内跟着暗了下来。
帮手?
群架他也没怕过!
猛地一个转身,商聿的脸却冒了出来,卞舒下意识收住拳头,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脚跟居然勾到风衣下摆……要搁平时,他能轻松摆脱,可是这会儿头还晕着,动作只是慢了一步,平衡就消失了……眼见着就要砸向地面,腰上却是一紧,有人揽住了他。
鼻尖再次传来幽幽暗香,那是一种独特的味道,清凉,幽暗,香韵层层叠叠,极为悠远绵长,这种香味对卞舒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以致他出现了短暂的恍神……
一秒不到,卞舒清醒了过来,感受到腰上那双有力的手掌,身周贴着的硬邦邦的身体……
大庭广众之下被个男人抱着?!
哔了狗了!
猛地出手一推——没挣脱开。
商聿居然抓得很紧,卞舒瞬间变了脸,转头狠狠瞪了过去,“放手!”
只可惜商聿比他高半个头,仰视的角度让威胁不足以令人信服。
商聿没有动作,深深看着他,眼底在闪动着什么,卞舒看不懂,不等再次出言警告,商聿直接放手了。
“没事吧?”商聿的关切听起来挺真诚,“是不是喝多了?”
卞舒站稳了脚,头还是一阵一阵地晕,心里倒是门清,垂下眼皮,自觉足够藏起凶狠的眼神,才抬起眼,“没事儿。”
商聿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万健,“你们认识?”
万健还抱着肚子傻傻发呆,眼睁睁看着商聿卡在卞舒身后,之后抱着人不放,现在又来帮人兴师问罪……心里一万头羊驼浩浩荡荡跑过……这是把他当驴,借他下坡呀!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撇清关系,他得罪不起卞舒,更得罪不起商聿,连忙解释,“误会误会,我认错人了……”
商聿眸色暗了暗,“不认识,就离他远点。”
语气不紧不慢,像是最平静不过的协商,万健却感觉背上冷汗直流,比对着卞舒的拳头更为的心慌,“对,对,对不住。”
语无伦次地后退,心里叫苦不迭,他明显察觉到了商聿眼中的敌意,暗自庆幸商聿不认得他。
“万少爷,怎么躲在这里,那得多罚两杯。”阿辉审时度势凑了过来。
万健吓得一激灵,刚落下的半口气又提了上来,胡乱叫着“对不起”扯住阿辉的手臂,在几人目光中逃之夭夭……离得远了,顿住脚,朝着身后啐了口,又狠狠瞪了一眼身旁故作无辜的阿辉,这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冲突不过是个小插曲,酒鬼当场出丑而已,包间内的人漠不关心,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
卞舒也没再节外生枝,冷着脸看完了全程,直到商聿问他,“没事吧?”
解决了突发事件,卞舒心情正好,借着酒劲人都笑了出来,“他也算个东西?”
商聿微微一笑,“是我多管闲事了。”
卞舒应了一声,脑子不灵光地忽然就想到商聿身上的味道,那种直入肺腑的幽香,脸上顿时烫。
商聿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这种夜场,鱼龙混杂,其实并不适合你。”
卞舒有些心虚,“我得赚钱。”
商聿勾了勾唇角,“那就再开两瓶。”
看起来,他这是要成全卞舒的‘赚钱’,可惜卞舒目的并不在此,“不了,今晚喝饱了。”
他的话单纯得有些可爱,商聿微微一笑,转头叫住个服务员说了几句,就领着卞舒回到座位。
几分钟后,服务员端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商聿示意搁在卞舒面前,“小口喝,可能会烫。”
卞舒没动。
“酒吧喝牛奶不犯法。”商聿说得一本正经,“喝酒伤胃,牛奶垫一下会舒服些。”说完就看着他,大有不看着他喝完不罢休的意思。
卞舒伸手碰了碰,没感觉多烫,端起杯子,一个仰头,整杯豪放灌了下去。
牛奶甜腻得有点齁人,暖意却从胃中隐隐上涌,微微眩晕的视线能稳住了。
放下杯子,就见到商聿直直地看着他的嘴,卞舒也不避,冷飕飕地盯着人,“我脸上有花?”
“这里。”商聿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原来是他错怪人了!
卞舒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角,他一向待自己很粗糙,抹嘴的力气大得把整个嘴都擦红了,以至于红润凸起的唇珠润润地反着光。
商聿忽然拿起桌面酒杯灌了起来,像是渴极了,喝完酒杯被他直接一丢,像是和什么人置气似的,杯子晃荡几下终于立住了,他才抬起眼,“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帮什么?
卞舒很快反应过来,商聿说说他‘缺钱’这件事,偏偏商聿看过来的目光格外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和停车场那个冷漠的家伙完全不同——现在的商聿是不是太好说话了点?
偏偏这种卞舒最不会应付。
他招架不了真诚的关心以及暧昧的气氛,比如商聿此时看着他的目光,真诚又专注还带了丝儿热烈。
卞舒犹豫了会儿,指头轻轻弹了下桌面,“你公司招人吗?”
商聿笑了,“你不是说这里躺着都能赚钱?”
卞舒把指头收回来,攥成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桌沿,没想好怎么应对自己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不该笑话你。”商聿的声音很轻。
他居然在道歉!
卞舒视线淡淡往下一扫,“谁都想找个好活儿。”
商聿这次没有笑,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可以当保镖。”卞舒忽然兴奋起来,“我很能打。”他抬手想要示范,不想酒精作用下没个准头,手腕一下就撞到桌沿,疼得额头青筋暴起,酒是完全醒了。
“不疼。”卞舒绷起脸。
“商都治安很好,用不上保镖。”
商聿拒绝得很委婉,像是在保护着对面敏感的情绪。
卞舒愣了愣,“那司机?”
商聿微笑着摇了摇头。
卞舒看着他,语气干脆,“你就说有没有吧。”
对面一声不吭,卞舒气馁地安静下来。
“不继续争取了?”商聿在问。
“不想说。”卞舒兴致缺缺。
“公司暂时没有空缺——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有事没事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知道在哪儿吗?”
他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触及眼前人心底芥蒂似的。
卞舒猛地抬起头,一眼瞧进了商聿温和的目光里,“不知道,不过能找到。”
今晚目的达成,卞舒倒上两杯,“谢了,我先干为敬。”直接灌了一杯,放下酒杯,一眼瞧进了商聿无奈却宠溺的目光里。
“嗯?”
“还想打我吗?”商聿看他的眼神称得上温柔了。
这人打一开始就看得出卞舒来势汹汹……
“不打了。”卞舒这会儿心满意足,连眉眼都松了,“都讲和了不是,刚才你还挺仗义的,出面赶走了醉酒的客人。”
商聿轻轻一笑,“不必,是我该谢谢你。”
“谢什么?”卞舒脑子又开始发昏。
“很多,首先谢谢你给我共度一晚的机会。”
就在卞舒迷迷糊糊醉倒的时候,听到的是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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