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泽等方听松回家,听见动静那刻,疲乏垂绝的精神被海上升明月似的托举起来,如今却要他走,盛明泽不肯,也不应声。
方听松在感情上有难言之苦:盛明泽是他十八岁成年那天捡来的,方听松仗着自己年长他十二,也曾欺负过,想要抛弃过。盛明泽这么些年都“任劳任怨”跟下来了,临末了,只因他一时兴起想讨到崽子亲生父母的消息,误打误撞被小张拨了号码,干爹和生父撞到一起,方听松断不能让十二年感情付之东流。
再言,盛明泽被他唤“小泽”“阿泽”“小宝”,缘由是方母陈女士应了世家李老先生的择婿邀请,事出李小姐。
老先生平生最爱书画,一幅“春伤鹊”至今还保留在国级书画院中留作镇馆之宝。
老先生的孙女李小姐是性情中人,不喜欢方听松这类商人,婚事就此作罢。
经商方家的少爷方听松与书画大家的小姐订婚的传闻一度霸占热点事件排行,方听松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耳朵倒是机灵。
盛明泽诚心想要祝福哥哥,可那几日就是无理由地颓丧,无期望地怅惘,一致让方听松误以为孩子害了儿童自闭症。
盛明泽自说自话:“我不想哥哥结婚。”
方听松当然不知道他的心事,为了打消崽子表面的心慌神乱,他诚邀李小姐一叙。
饭局自然带着盛明泽,聚餐上两人聊得不亦乐和,教旁眼人瞧了称赞一句“不愧是郎才女貌”,实则是郎貌女才,李小姐自小奔赴远洋学习,学有所成回国救济新时代思想。
她做女学者,是要以学者的身份,负责授予新青年以她从国外汲取而来的知识、思想,是她身为学生无法站稳脚跟的种种义务——单就她而言。
因此,李小姐在大学的课堂上做大学教授,课下摇身一变,便是作家与诗人。
李小姐学贯中西,受国外的“自由”思想影响,认为:婚姻是女性思想的坟墓,嫁衣是女君一生的丧服。
李小姐淡眼细眉,嘴唇嫌薄,鬓梢扭着两三只珍珠发钗,才华涌溢,温情脉脉,见了盛明泽只喊“小宝真乖”。
盛明泽认生,懦怯地钻进方听松怀里。自这时,方听松也爱上唤他小宝。
方听松倒从此变成多愁善感的老妈,整日感时伤春,“明泽,明天要你小张哥带你去公司,怎么样?”
盛明泽并不求真,“怎么?哥哥,你要去找谁?”
“我大概要早走一些,而且,你也长大了,也该结识些朋友。”方听松只在心底吸气,到底舍不得,“小宝,哥哥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你要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去,到他们身边,回归正常的生活。这才是你原该有的人生。”
若是寻常,方听松说罢,他都会微笑着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盛明泽两眼弥漫着忧伤的难舍难耐的光泽,他只草草眨眼。
方听松没感觉到他微乎其微的眨眼,又拾起他的掌心,同攥着婴儿的肉手一样轻轻地摇,“阿泽,哥哥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
盛明泽觉得冷得快要喘不上气来,哥哥的话音将他冻得冷僵,他冷淡的话语,如同天寒欲雪的清晨,勾紧他的腰,说:“我知道。但如果说,我爱你······”
“什么?”方听松松手,看了他一眼,依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盛明泽沉声道:“哥哥,我说我爱你。”
眼前忽然陷入昏暗,鼻尖下遂闻到一股葡萄酒的酸涩的气味。
方听松顿时摒弃呼吸,觉得心脏怦地一跳,猛然下沉,刹那间视线不知去向,半晌慌乱从落到眼前——盛明泽浓长的睫毛闭合在一起。
他抓紧按在腰上的手,吻得气息顿长,推开盛明泽,方听松长长张开嘴巴呼吸了一口,“小兔崽子,谁教你的?”
不远处,盛明泽手指沾上嘴唇的水渍,手指在台灯下泛着淡黄色的微光。
方听松闭上嘴唇,顿时嗅到嘴唇上,散发出一段段酸涩的酒香,他拉拽上盛明泽的领子,“你喝酒了?谁给你买的酒?还是你往家里带朋友了?”
盛明泽扶着他身侧的门框,垂头瞥了眼身前这棵“劲松”,果断傍上他的腰,“你已经忘记我成年的事了吗?”
年轻人的眼睛是平静的,深处却带着一种柔软的、清澈的、干净的爱意,缓慢地靠近方听松。
身后狭小的空位令他难以躲避,方听松不得仰头与他对视,他心想:这小孩什么时候长这么壮的?他又为什么喜欢我?
方听松仍不相信盛明泽的告白,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杂乱,几乎是浑浑僵僵转不动。
盛明泽——他养了十二年的孩子,依偎着他诉说衷情,要和他谈情说爱。
方听松甚至以为自己没吃晚饭,胃里空虚,就连脑袋也不清醒。
“明泽,你是不是喝醉了?”方听松伸手抚摸他发凉的脸颊,忽然,他发现盛明泽哭了。
方听松今日屡次三番被小宝吓到,急不可耐用袖子擦拭他的眼泪,“哭什么?我又没说教你。”
“不,我只是···好幸福。”盛明泽再次抱上他,不过这次是与他心贴心,宛如双生的斑鸠。
方听松脸色渐转道:“明泽,你是不是没睡好?”
盛明泽有时还挺佩服他装傻充愣的本事,回答道:“我睡好了,也没有喝醉。哥哥,我是真心实意爱着你。我希望和你一起生活,和你一起早起,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聊天或者只是简单地休息。我希望能陪着我的人是哥哥,我不想你结婚娶妻生子。如果你需要那两样,那我也可以代替跟你谈婚论嫁的那个人。”
方听松立刻敲了下他的脑袋,“可以什么!你是忘记我怎么教你的了吗?”
“可是,”盛明泽握上他的手掌,轻薄的嘴唇蹭着他的掌心,向最温暖的地方又呼出一口热气,顿时令全身的血液向上翻腾,“我是真的爱你。我想成为你的家人。哥哥,如果你希望得到一个和你相伴永生的伴侣,或是只是渴望一个妻子,那不如选我。”
方听松想要抽离,他是想说:“不可以!我已经跟你亲生父亲取得联系了,明天或是不久的将来,他就会接你回家。到时候,我们就是陌生人!不,不会的。我和你父亲有生意上的联系,我还可以去看你,但是······我到底是如何做的,竟然会让你爱上我,明泽,也许你只是搞错了。你只是不清醒,有些犯糊涂,你这样···让我如何跟你父母交代?”
可这些话只在舌尖上打转,他如何都说不出口,淡淡地瞥一眼盛明泽,又注视着洗漱台上的牙杯说:“明泽,你还小,你不懂。你以后应该找一个优秀的女人组建你的家庭,而不是我。”
盛明泽开诚布公道:“我也可以以一个优秀的女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不!”方听松向后瑟缩双肩,“明泽,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这两者并不相同。”
“我知道。”盛明泽向前逼近,目光灼灼,仿佛甘心成为他的私有物,“可,妻子不分性别,爱情也不分性别。”
方听松实在无法再躲避,盛明泽与他正对上目光,神态看起来很认真,“哥,我记得,你在我六岁那年说过,我永远是你的人。你不会随手把我送人的,对吧?”
方听松还未理解他的话,盛明泽的嘴唇便在下一秒贴上来,并不是一个很温柔和绅士的吻。
继方才第一次的大胆尝试,盛明泽宛如尝到蜜罐中霜糖甜味的孩子,开始了他对生活报复性的榨取和占有。
方听松闻见盛明泽身上那股与他相似的香水味,清新、冷冽、干净的气味,混着两人唇齿之间的酒气,方听松觉得自己也醉了。
他放任自己双手去索取,踮起脚尖迎合,缠绵与涟漪的吻缓慢地变得和韵。
盛明泽勾着他的腰一步步挪向卧室,似乎安心遵守身体与精神上的指引,并不企图反抗自己身为动物的最原始的行为和想法。
他的小腿磕在床沿,盛明泽猛地抱紧方听松,抱着他摔进床褥中,四周陷下去的皱褶宛若烂漫的天花。
盛明泽温情似水的眼睛微垂,手指撩拨方听松垂落在他脸颊两侧的长发。
方听松双手撑着床面,喘着气询问:“明泽,你要什么?”
盛明泽微笑着侧头吻上他的发尾,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哥哥,你的头发又长长了。”
只落在他脸颊两侧的发丝将他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中,双方只可看到对方的眼睛,方听松慢慢地从他的温情中缓过来,“小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哥哥,我想要你。”他回答。
盛明泽由下至上掀开他的毛衣,缓缓地向上,待他露出那截瘦削的腰。
盛明泽反坐起身,视线居高临下打量着方听松,不等他的反应,重重咬了下他的侧颈,随后吻在他下巴上。
他俯下身,自下而上仰头盯着方听松,幽幽地、**绵绵地问:“哥哥,三年前,你也是这样。现在换我,怎么样?”
他话锋一转,视线随之急转向下:“哥哥,我不想跟个傻子一样,待在你身边只做无用的人。我也想出一份力,我也想在你眼中变得有价值。我要跟你证明,我对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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