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剑胆

小丫头和几个同事叽叽喳喳的走了过来,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似乎还有点义愤填膺的样子,见了乞丐,便转过身走了过来,乞丐见了,便摆了摆手,轻轻问道:“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日本有个密渔观察员,为了救中国偷鱼的淹死了。”小丫头撇了撇嘴“真是不值啊,根本就不该就他,这种人死了不是更好吗?”

“博爱之谓仁。”乞丐笑了“是一个叫韩愈的人在《原道》里写的,孔子也说过,仁者,爱人也。这个日本人有仁心,和值不值得没关系的,求仁得仁而已。”

“仁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把自己害死了。”小丫头撇撇嘴,有些不屑地说。

“你说的对。”乞丐笑了“勇剑逆天,智剑定国,杀剑夺命,仁剑却只能杀己,除了害死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用,不过仁剑一出,无论是勇剑、智剑还是杀剑都只能甘拜下风,是谓仁者无敌。”

“杀死自己的剑怎么能天下无敌?”小丫头歪着头问。

“还是听个故事吧。”乞丐悠悠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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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胆,出自元·吴莱《寄董与几》诗:“小榻琴心展,长缨剑胆舒。传说用剑之人死前若能极于情,便可以化身为剑,寄托魂魄,是为剑胆。

剑胆:关于仁心

第六十三世,你是婴孩,我是老朽,执念化成了剑胆

少室山山门紧闭。

一向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竟然如临大敌闭门不出,千年以来,少林寺这般惶恐只有三次,一次是北周时“周武灭法”,宇文邕派兵砸毁佛像,驱逐僧众;一次是隋朝末年“大业之火”,王世充带兵火烧少林寺,引出了十三棍僧救唐王;一次是唐朝末年“会昌毁佛”,李炎派兵破寺毁经,险些灭了少林寺的传承,不过这几次都是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扭转,而这次少林寺封门,却只是因为一个人来了少林。

天下第一剑客,燕翻天。

这燕翻天单人仗剑,从北地向少室山而来,视中原武林如无物,便是大明的兵将也未放在他的眼中,仗着武功高强,他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从玉门关破关而入,先杀守关大将,又硬闯十里联营,沿途已经诛杀了近百人,一路上无论是朝廷兵马还是武林中人,全都避其锋芒,退缩不前,他如入无人之境,不到半月功夫,已经到了嵩山脚下。

他虽然风尘仆仆,却不休憩,倒提着宝剑,便往山上走来,这一路奔袭千里,照理说早已应是疲惫不堪,但他脚下却没有半分迟缓,展开轻功,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少林寺山门,还未到门前,便仰天一声长啸,直震得山上的松木叶落如雨,群鸟惊叫飞起,连那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都晃了一晃,却是他将那无上真气寄与啸声之中,从丹田发出,与那佛门狮子吼的玄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啸声越来越高,直震得寺中僧人心神摇曳,修为低的甚至喉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眼看着寺庙中众僧人已坚持不住,后山上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钟声,却是那在后山禁地修炼闭口禅的长老慧真敲响了寺中的铜钟,那钟声连响了一百零八下,暗合天罡之数,一声紧似一声,竟隐隐将那啸声压了下来,却是那慧真催动内力与燕翻天相抗,燕翻天面色更冷,催动真气,啸声是更加尖厉,那慧真汗如雨下,真力一滞。顿时众僧只觉得有一座泰山压了下来,才知那慧真所担当的压力之大,正惶恐间,却又听得接连五声钟鸣,原来是那闭关的慧清、慧德、慧法、慧静四大长老一起出手,敲击钟身,慧真得众长老相助,心神大定,与那五名长老目光相对,心神相通,五人竟然用这钟声,敲出一曲《清心普善咒》来,众僧人听得此曲,齐齐诵起经来,一时间清音梵唱飘满山间,竟将那啸声压了下去,众僧人心中大定,只盼着那凶神知难而退。

只可惜燕翻天这一生就没学会“退”字,一剑在手,他便永不言退。

“嗡”的一声,斩龙剑终于出鞘,剑刃缓缓划过镂空的剑鞘,发出了一阵低吟,这声音很低,就像是用尖锐的铁器划过玻璃一样刺耳,让人坐立不安,汗毛倒竖,这声音如蛆附骨,绵绵不绝,源源不断的钻进每个人的耳中,很多修为低的和尚当场就吐出血来,诵经声顿时乱成一片,所有声音的节奏似乎都被那剑刃出鞘的声音牵引,跟着一起震动起来,那大钟竟然也发出嗡嗡的轰鸣声,不停地抖动起来,五名长老竟然控制不住,被那反震之力弹了出去,还不等爬起身来,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口少林寺千年的镇寺铜钟,竟然从内部一寸寸裂开,最终迸裂开来,那碎片激射而出,竟射入大树之中数尺之深,五位长老勉力抵挡,却只是避开了要害,僧袍都被划开了数道口子,连脸上都挂了彩,一个个狼狈不堪,众僧人东倒西歪,好似一盘撒沙。那钟声、诵经声、剑鸣声一齐停止,一时间偌大的少室山上,竟然鸦雀无声。

寺门悄然向两边打开,燕翻天单手提剑,昂头挺胸走了进来。他环视四周,委顿与地的众僧纷纷避开他的视线。

“把我的孩子交出来!”燕翻天声如惊雷,震得众人东倒西歪,僧人们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应声,这传说中的武林圣地,竟然在此刻集体沉默,宛若一群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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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施主的孩子不在敝寺。”却是那少林寺方丈智海大师从禅房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戒律院的数百名弟子,左右簇拥着达摩院的八名大师,这些僧众和那些寻常弟子不同,乃是真正的武僧,个个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身负上乘内功,这数百人一现身,众少林弟子气势为之一振,就连那些没有武功的僧众,也都一个个振作起来,少林寺千年传承,七十二绝技威震江湖,多年来虽然与世无争,又何尝怕得谁来?

那智海方丈不卑不亢,双眼平视燕翻天,身后众武僧威风凛凛,似乎只要这燕翻天敢有丝毫异动,就要一拥而上将他擒下,那达摩院的八名大师,更是暗暗运功,似是随时准备出手。

数月前在玉门关的那一战,少林寺并未参与,否则的话,一定不会如此自信。那一战燕翻天怀抱娇妻,只身仗剑独战天下英雄与阴山之上,斩龙剑之下无人能敌,连毙数十名顶尖高手,扬长而去,连武当掌门天星道长也被他断了一只胳膊。少林众人少入江湖,虽然也听闻了玉门关一战燕翻天的威名,终究不是亲眼所见,以为是那武林中人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只当他虽然是顶尖高手,但也没有传说的那般厉害,虽然如临大敌,却也不甚畏惧,那掌门方丈也是胸有成竹,以为他见了这般阵势,自然会知难而退,毕竟就算武功再高,也只是一人敌而非万人敌,若这少林寺高手尽出,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难全身而退。

可惜燕翻天不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道“既然没有,那何不让我来搜上一搜?”此言一出,众僧人尽皆色变。这一句却是丝毫没有把少林寺众人放在眼里,简直是把这佛门圣地当成贼窝一般,一众武僧的脸上皆现出怒容,饶是智海方丈佛法精深,也不禁露出不豫之色,但他毕竟清修多年,争斗之心早已淡去,只是稍微色变,便又神态如常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燕施主莫非是不信贫僧?若如此贫僧也无可奈何,只是佛门清修之地,多有禁忌,却是不便招待燕施主,阁下还是请回吧。”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燕某却只相信眼见为实,我要是一定要搜呢?”燕翻天双目微微眯起,看着眼前数百名跃跃欲试的武僧,举起了手中的剑,他举剑的姿势很怪,像是抱着一个婴儿,剑尖朝上斜指着天空,仿佛这人间已经没有人值得他以剑锋相对,只能举剑逆天一样,智海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双掌合十,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口称佛号。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衲奉劝燕施主还是早日回头,须知我佛虽然慈悲,但也会金刚怒目!”

“燕某此生,从不回头!”话音未落,燕翻天已经一剑刺出,却并非刺向场中任何一人,而是向那苍穹刺去,斩龙剑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众武僧却只觉得这一剑像是向自己刺来一样,顿时人人自危,不待掌门方丈下令,已然一拥而上,却是结成了那闻名天下的少林一八零八罗汉阵,将燕翻天团团围住,那燕翻天却浑然不惧,轻声说了句“中原武林,最擅以多欺少。”已从空中急掠而至,那罗汉阵刚刚结成,又人数众多,首尾不济,此时正是最弱的时候,燕翻天却不屑以彼之强攻敌之短,非要从正面破了这阵不成,便向那阵眼之中落去,众武僧见他如此托大,心中暗喜,只是暗暗将那大阵运转开来,一时间七十二绝技齐发,十八般兵刃并举,向那燕翻天周身攻来,这一百零八名武僧个个是罗汉堂中顶尖高手,又颇善合击之法,大阵运按那天罡地煞之数运转起来,威力层层叠加,不要说燕翻天单人孤剑,就算是朝廷的大军在此,也能抵挡一阵,眼见着那燕翻天已深陷阵中,智海心中大定,料想只需片刻,就能擒下此人。

然后阵中便升起了一道孤独的剑光,这剑光从大阵的缝隙间如水般倾斜出来,瞬间绽放出无限光明,刺得所有人禁不住眯上了眼睛,然后便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一连串的响起,等剑光散去之时,那一百零八罗汉阵已经破了,燕翻天倒提着宝剑,剑尖上一滴血正在流下,他就那样站在满地的残肢断臂和折断的兵器中间,轻轻地问“现在我可搜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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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如秋水般连绵不绝。

十八铜人阵,破;

金刚伏魔圈,破;

七十二绝技,破;

罗汉堂首座智云,败;般若堂首座智深,败;菩提院首座智清,败;戒律院的首座智渊,败;戒律院首座智善,败;达摩院八大高手,败;慧字辈的五位长老,败。无论是怎样精妙的武功,燕翻天都只是简简单单一剑破去,什么铁臂功、罗汉功、铁头功、铁布衫功、霸王肘、一指禅功、金钟罩,在他的剑下像纸一样不堪一击,他只是简简单单的或刺、或撩、或斩,就逼得少林寺的高手纷纷变招,那些千年来无往不胜的精妙招法,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似乎在他面前,只能向山野村夫一样拳打脚踢,所有的阵法,所有的招式,在那如水的剑光中,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一剑万法生,一剑万法灭。

万法生灭,即是混元。

放眼天下武林,百年内有如此功力的也只有武当张三丰真人一人而已,他天资奇高,以太极神功成就混元境界,从此创立武当派,天下再无敌手,被封为清虚元妙真君,堪称一代武林神话,想不到这燕翻天竟然也凭剑道悟得混元,须知这混元境界一成,天下武功招式,便以可一念用之,一念破之,体内真气自然运转,生生不息,世间再无敌手,纵使在那万军之中,也如闲庭漫步一般,不要说一个区区少林寺,就算是天下武林高手齐出,也挡他不得,留他不住,智海此时心中无限懊悔,心中只有一个苦字,当日得知那燕翻天来闯山门,有俗家弟子也曾提及玉门关一战那燕翻天的风采,当时他也只是不以为然,只是随便打发几个俗家弟子到各大派求助,后来各大派没有回音,他也丝毫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却是各大派不愿趟这趟浑水,来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早知如此,自己就该遣散僧众,到那南少林寺暂避,现在却已悔之晚矣,恐怕今日惹怒了这魔头,少林寺便要成为一片血海,想到此处,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当下前倨后恭的说“燕施主快快住手,你要搜便搜吧,莫要再造杀孽。”

燕翻天随手又将一名持棍武僧砍翻在地,面无表情的道“你们这些贼秃,定是趁刚才偷偷将我的孩子送出寺外,如今燕某也不搜了,你少林寺若不将我那孩儿交出来,我今天就要大开杀戒,让你这和尚庙变成尸山血海!”

他这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智海一阵气闷,心想这燕翻天一身功力堪称剑神,却偏偏像个泼皮无赖一样,毫无宗师风范,想来传闻这燕翻天儿时是个乞儿,没受过什么教化,倒是颇为可信,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却是不得不低头,只能低声道“燕施主,本寺僧人一向与世无争,怎会掳走你那孩儿?这里面怕是有些什么误会。”

“燕某亲眼所见,你这贼秃还要狡辩不成?”燕无双勃然大怒,也不多话,倒提着血淋淋的宝剑,就要将那少林寺上千僧众屠杀一空,智海目赤欲裂,运起玄功,却是要和那燕无双以死相搏,来个玉石俱焚,他也知这只是徒劳,可惜身后有数千僧众,身为方丈,只能先死。

燕翻天看也不看他,提剑便刺,智海身形连闪,却根本无法欺进燕翻天一丈之内,就算想要同归于尽也是难上加难,这才知道自己与那燕翻天武功相差甚远,眼看着那剑尖及体,正要闭目待死,却听到山下传来一声清啸“剑下留人!”

却是援手的武林同道到了,智海不由一喜,勉力提起全身功力跳出圈外,堪堪避开了燕翻天的一剑,却见那燕翻天并不追击,只是痴痴地向山下看去。

明知燕翻天威名还敢来相助,想必不是武当、峨眉一样的正道大派,就是江南大侠卓一航一样的顶尖高手,智海心中稍定,也跟着燕翻天的目光向山下望去,这一望却是心里凉了半截,呆在当场。

那上山助拳的却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也并非是什么绝世高手,只是一个骑着毛驴的弱冠少年,那少年穿着一身破布衣,腰里扎着一把铁片一样的破剑,骑着一头黑色的老毛驴正摇头晃脑的从小道走了上来,山上众人竟然没有一人认得这少年,想来是籍籍无名之辈。

智海心如死灰,道了一声佛号,口中劝道“这位少侠,敝寺今日封山,还是改日再来上香吧。”

他以为这少年是来上香的信众,却是不忍他白白送命,劝他避开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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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下山?”那少年说话间已经到了山上,翻身下驴“不是你们邀我上山助拳的吗?在下华山派掌门宁一凡,特来相助。”

那华山派多年前盛极一时,后来剑气之争,几近分裂,从此便日益衰落下去,到了本朝,已经式微,连那山门都长了草,这少年自称华山掌门,不知是哪位遗老的传人,想必武功也不会太高,帮不上什么忙,但智海心下对这少年大生好感,燕翻天名满天下,连少林寺这武林圣地亦不能敌,天下名门正派多无过江之鲫,竟无一人相助,只有这籍籍无名的弱冠少年挺身而出,虽说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只是这份侠义之心,就足以令天下英雄汗颜,智海不忍这少年白白送命于燕翻天的剑下,好言相劝道“少侠还是速速退去,本寺自有应对之法。”

他却是一片好心,本以为那燕翻天又要出言相讥,没想到他却紧紧盯着那少年,开口问道:“你叫宁一凡?你师父是谁?”

“家师宁远。”那少年抬起头来,生的是眉清目秀,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阁下可是燕翻天燕先生?家师曾说燕先生剑术当世无敌,今日一见原来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阁下原来也只是恃强凌弱之辈!”

那少年说话直来直去,却是丝毫不惧,智海暗暗为他捏了把冷汗,已然运足功力,悄然站在了他的身边,心中暗想哪怕是拼得少林寺千年基业不要,也要护得这少年周全,谁知那燕翻天竟然丝毫不以为杵,轻声笑道“你这少年好没道理,这少林寺乃是正道武林泰山北斗,上千武僧,燕某孤身单剑,来讨个公道,怎么就成了恃强凌弱了?你可知我为何上这少林寺来?玉门关一战,这少林寺的和尚乘乱抢走了我的孩儿,若非如此,燕某何必来此?”

“我少林寺从未派人去过玉门关。”智海双掌合十,急忙插言解释道“燕施主不要信那道听途说,少林寺佛门清净之地,怎会做那盗拐儿童之事,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燕某亲眼所见,一个和尚抱走了云儿,你们这些中原武林众人,一个个道貌岸然,自诩名门正派,背地里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全是一群伪君子。”燕翻天看也不看智海,转向那少年道“你这小子想要行侠仗义,却也不要给人家当了枪使,还是速速下山去吧。”

“燕先生未免过于偏激。”少年据理力争,娓娓道来“少林寺一向慈悲为怀,济世救人,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天下出家人多如过江之鲫,未必那个和尚就是少林寺的僧人,何不听智海大师解释,偏要妄造杀孽?”

燕翻天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线,自他成名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今日却被一后辈小子如此教训,忍不住也动了真怒,忍不住嘿嘿的说“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也罢,今天燕某就教教你江湖的道理,省得哪天被人宰了,却要你那师傅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若是我七招之内还不能将你拿下,燕某转身就走,绝不再说一句废话!”

智海心里咯噔一下,只怕这少年年少冲动,受不得激,正要出言阻止,谁知那少年已经摆出了一个架势来,这架势却是和那寻常的剑法不同,却是左手握剑,手臂伸直。剑尖向内,直指自己的胸口,仿佛要自裁一般,却是那华山剑法的起手式“止戈为武”,取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之意,出剑之时定会先刺伤自己的,这一式已多年不见江湖,但燕翻天却是认得,看了这一招,竟然叹了口气,把斩龙剑收回了鞘内,随手一招,便隔空取来了一根树枝,竟是要以那树枝为剑,与那少年相博。智海心中稍定,那少年却是羞得满脸通红,只当那燕翻天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当下喊了一声“小心”,便抢先出招。

智海眼中一亮,这少年年纪虽轻,手下却有真功夫,他这剑招颇为奇特,却是以腕、肘、肩、腰为圆心,用另一只手为支撑,以剑锋画出一个个圆来,一旦施展开来,便一环套着一环,如封似闭,滴水不漏,和武当太极剑“三环套月”的招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是那借力打力的精妙手法,要练成这般境界,至少要数十年的水磨功夫,在中原武林也能跻身一流之列,虽然还略显生涩,但想来要支撑七招,却是不难,那燕翻天虽然凶戾,却不是食言而肥之人,也许少林今日能脱得这一场大劫。

可惜他小看了燕翻天。

那根轻飘飘的柳条,往前一探,便点在了少年的剑脊,这一下也没用多少力道,偏偏少年手中一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剑便脱了手,然后那柳枝反手抽了过来,狠狠地将那抽在少年的脸上,将那少年掀翻在地,只听燕翻天悠悠的说“天下剑法只有七招,纵、横、圆、巧、疾、截、柔,燕某只得纵横两式,天下便无敌手,你这招式虽然精妙,却似圆非圆,似巧非巧,一招便可破之,你服也不服?”

“我不服!”那少年却是个执拗性子,一跃而起,又扑了过来,却还是刚才的那一招,燕翻天反手以柳枝横扫,柳枝从少年的剑光之内直接穿了过去,扫中了他的面门,将他仰面击倒在地。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燕翻天随手一挥,甩掉了柳枝上的血“如果不知道为什么画圆,那只能是走弯路而已,你还没入门。”

少年随手擦了把脸上的血,又扑了过来,他用的还是那一招,燕翻天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又将他打翻在地。还不待他起来,又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说“年轻人要懂得适可而止,你翻来覆去只是这一招,一味胡搅蛮缠,便是自取其辱了,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今天不杀你,若是还不滚下山去,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少年满脸是血,眼神却无比倔强,犹自拼命挣扎,燕翻天刚一收回脚,他便又一跃而起,合身向燕翻天扑来,用的竟然还是那一招剑法。这一下却是惹恼了燕翻天,他喝了声“竖子不可教也!”随手一刺,却是用上了真力。那柳枝先是将少年手中那把铁剑扫成了三锻,又扫在了那少年的胸膛,将那少年扫出三丈有余,这一下打得极重,那少年全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他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是再也起不来了,竟然委顿与地哭了起来,却是在埋怨他那师傅,只听他躺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师傅,你常跟我说见义不可不为,知仁不可不守,可你为何只教给我一招剑法?你死的早不要紧,你徒弟到处受人欺负,被人打得满地打滚,这下你徒弟被人打得满地乱滚,咱华山派丢人可丢大了…”

燕翻天也不理他,径直向前走去,左手一招,斩龙剑已握在手中,朗声道:“今日燕某就要血洗少林寺,你们一起上吧!”说罢长剑一挥,便向着智海当胸刺来。

“见义怎可不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少年喝了一声,竟强撑着站起身来,挡在了智海的面前,那智海本已经闭目等死,却是来不及推开那少年,燕翻天武功虽高,但那剑尖已经刺入少年的肌肤,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那少年就要血溅当场,燕翻天的眼里竟然露出一丝焦急。

那一剑还是刺中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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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的一声,斩龙剑竟然被弹开了,少年胸前的衣服片片飘散,露出他怀里揣着的半截破铁片来,那破铁片和斩龙剑一碰,竟然弹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了少年的手里,那少年刚才早已昏了过去,此时却似乎有意识般,伸手握住了那破铁片,站了起来。

然后整座少室山上的剑就都颤抖起来,就连燕翻天手中的那把斩龙剑也开始抖个不停,似乎在畏惧那块破铁片一样,智海禁不住惊叫出来“剑胆!”

剑胆一出,万剑臣服,乃是百兵之王,万剑之祖,传说此物通灵,便是给一个三岁的孩童拿在手中,也能称霸武林,想不到宁不凡这落魄的少年身上,竟然会有如此神物。

燕翻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智海以为他要出手抢夺,用剑之人见了此等奇宝,又有几个能压得住心中的贪念?他心中暗暗叫苦,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恐怕这少年,今日要因着剑胆丧命与此。

他却是小看了燕翻天。

燕翻天见过这剑胆,三个月前,它还只是一块凡铁,被一个籍籍无名的老人拿在手里,就像眼前的宁不凡一样,左手握着剑柄,手臂伸直,剑尖直向自己的胸前,然后那把剑刺破了他的胸口,血流了出来,剑在空中以他的手腕为圆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那不是什么太极剑,也不是什么三环套月,只是在空中画了一个圆。他只画了这一个圆,就逼退了围在他面前的数十名高手,这些高手和他一样,都是来自名门正派的,本来他不该和他们动手,但偏偏他们要抢他系在胸前的那个孩子,所以他只有拔剑。

可惜他的剑杀不了人,因为他没有杀人的剑法。华山派或许有,不过早就失传了,他所学会的就只有用剑画圆而已,而圆是没有锋锐的,杀不了人,他画的那个圆很大,那个圆画到哪里,那些拿着刀剑的人就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清出了一片空地来,但那个圆很快就画完了,那些人又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只能再画一个又一个圆,那些围着他的人便如潮汐般涨退,燕翻天远远地看着他,那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圆,完美到没有一丝破绽,就连他的纵横双剑也无法破去,但他也知道,那老人坚持不了多久了,看他气喘嘘嘘的样子,也许连这个圆也画不完了。

燕翻天仰天一声长啸,向那老人急掠,那老人却是已经坚持不住,见他奔来,便解开胸前的襁褓,一把将那孩子向燕翻天扔去,这一扔之下,那圆便有了破绽,给数名高手欺了进来,那点苍山的掌门眼见那孩子就要被燕翻天接在怀里,却是隔空一掌,将那襁褓中的婴儿径直向山下劈去,燕翻云却是迟了一瞬,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向山下坠去,顿时勃然大怒,一剑将那点苍掌门斩成了两片,想要救那孩子却是来不及了,但那老者却比他更快,纵身一跃,就向悬崖下扑去,可惜人在半空,和那婴儿坠落的速度却是相同,无法贴近半分,眼看着一老一小就要坠落,那老人猛地将手中剑掷了出来,那剑挂着婴儿的襁褓横着飞射出去,恰巧有一名僧人经过,那僧人“咦”了一声,展开身法,伸手将那婴儿抱在了怀中,随手便将那铁剑丢在了地上,此时老人也刚刚坠落,眼见着七窍流血,不能活了。那僧人却是不管他的死活,抬起头来看了悬崖边上正往下看过来的燕翻天一眼,径自往玉门关内去了。

是日,燕翻天打开杀戒,连斩各大派高手数十人,扬长而去,却始终不曾寻得那名僧人,这才只身仗剑,闯上了少林寺,此时见了这把剑,却不禁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当下弯腰深深一拜,却是谢那老者当日护子之恩,那少年却恍恍惚惚,似乎还未清醒,剑锋一抖,已经画出了一个圆来,这一招却与方才不同,端得是如封似闭,没有一丝破绽。

燕翻天竟然退了一步。

那少年逼退燕翻天,手上剑招不停,又连绵而至,竟然画出了一个大圆来,把少林寺众人尽皆护在其中,那燕南天步步后退,竟然退出了寺门之外。那少年双眼翻白,也不追击,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前,左手持剑与他相持,竟逼得那燕翻天无可奈何,燕翻天被激起了凶性,挥剑强攻,一时间剑气纵横,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两剑相交数十次,只听得铮的一声清鸣,少林寺内所有的钟鼓都跟着响了起来,那少年被震飞出去,落在了智海大师的怀里,燕翻天被震退数步,两把剑同时脱手,那剑胆径直插入少林寺门前的土中,斩龙剑则落回鞘内,声如呜咽,似乎在畏惧。

燕翻天脸上青红不定,许久才将一口逆血压了回去,他呆呆的看着插在地上的剑胆,突然高声吼道“宁远,燕某受你大恩,本不愿与你华山派为敌,你又为何苦苦护着少林这帮秃驴,阻我寻回孩儿?”

那剑胆连连颤抖起来,嗡嗡之声大做,众人掩上耳朵,燕翻天却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这声音像是一位老人,又似是金铁交鸣,模糊听得出是“不在此地,何必妄造杀孽。”他知这宁远本是正人君子,化为剑胆之后更是神剑有灵,决计不会骗他,想必那僧人真的不是这少林寺里的和尚,他本是怀着一腔热血而来,此时却意兴阑珊,心中一片茫然,口中喃喃的说“不在这里,那又在何处呢?”他想来想去,却看到了地上的斩龙剑,眼神突然又凶戾起来,似乎着了魔般自语道:“是了,我又何必烦恼?只需一家家寺庙杀将过去,总有一天能找到,总是找不到,也算是报了此仇,我今日便从这少林寺杀起,将那中原武林、名山大寺杀他个干干净净,岂不快哉!”

那剑胆嗡嗡声大做,剑身剧烈的摇动起来,似乎在摇头一般,燕翻云也不理他,正欲捡起那斩龙剑来,却听见那个声音又在耳边说道“万万不可,你就不怕那孩子已然拜入山门,你杀来杀去,会伤到自己的骨肉?”

这句话却如当头棒喝,瞬间惊醒了燕翻天,他看看了眼前的剑胆,竟然双膝跪了下去。

“我燕翻天一生不敬神佛,不拜君王,今日一拜,却是有一事相求。”他恭恭敬敬的说“都说神剑有灵,看在您和那孩子有缘的份上,千万护持我那孩儿,燕某在此立誓,若此生能得见我那孩儿,燕翻天从此不入中原半步,如违此誓,叫我死在至亲之人剑下,不得善终,可否应我?”

那剑胆嗡嗡声大做,震得寺中众人尽皆捂住了耳朵,只听锵的一声,却是碎成了无数铁片,燕翻天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看了看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宁不凡,突然叹了口气,悠悠的道“燕某却是毁了你的传承,也罢,就以此物相抵吧。”说话间将一本薄薄的帛书放入那少年的怀中,也不理呆立一旁的智海,拾起斩龙剑,转身便走。

那书上写了四个剑气凌人的大字“混元剑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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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之巅

宁远左手握剑,手臂伸直。剑尖向内,直指自己的胸口,仿佛要自裁一般。

对面的人嗤笑起来,宁远认识那些人,那个大声说自己胆小如鼠,像女子一样寻死觅活的家伙是点苍派掌门张守智;那个身背长剑,手拿佛尘的高大道人是武当掌门天星子;那个手拿长剑,一脸冷傲的是江南大侠卓一航,这些人平时一向是看不惯自己的,仿佛自己是一只是一只脏兮兮的癞皮狗,沾上谁谁就会倒霉一样。他知道,这些名门大派势利得狠,若是华山派还像当年那兵强马壮,就算自己不是掌门,他们也会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若是自己自己学会了华山的那些精妙武功,就算自己无门无派,他们也会叫自己一声宁大侠。

可惜华山派早已衰落,自己也没学会什么绝世武功,所以自己的立场对这些高高在上的名门正派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们站在自己面前,要自己交出怀里的那个孩子,他们说这个孩子是什么叛徒和元狗的儿子,生下来便是有罪的,要自己把这个孩子交给他。如果他们不是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的话,可能他会照做,但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刀剑,他不会把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交给拿着刀子的人,即使他们是名门正派也不行。

所以他只能拔剑,亮出了华山剑法的起手式“止戈为武”,他听师傅说过,在前朝,武人动手之前,都要摆出一个姿势,就像是打招呼一样,“止戈为武”的意思就是告诉对方要以和为贵,也提醒本门弟子杀人一万,自损三千,不要轻易何人动手。

可惜却没有一个人看懂,他们只是嘲笑自己的姿势,如果是年轻时,宁远可能会怀疑是师傅错了,因为这些人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拿出来一个振臂一呼,就会有一群人前呼后拥,但现在宁远却知道,师傅不会错。

所以一定是他们错了。

宁远出剑,那剑先割伤了自己,引来了一阵嘲笑声,然后剑缓缓地划过,在空中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圆。

他只会这一招,但这一招他练了无数次。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动过手,他以为自己的武功一定很低,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在那些高手的剑下吧。不过无所谓,那个女人和自己是分头走的,既然那些人拦住了自己,想必她已经回到了丈夫的身边,至于自己死了以后这个孩子会怎样,那就是他父亲的事情了,这孩子有个了不得的父亲,他的剑法天下无敌,不像自己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该担心不是自己,而是中原武林的那些人才对。

剑从空中无声的划过,那些人的笑声突然停住了,他们畏惧的向后退去,似乎他画的这个圆是世间最强的剑法一样。他突然想起师傅对他说过的话。

“只要能画好圆,就可以天下无敌。”

然后他就继续画下去,他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然后再画一个很大很大的圆。那些所谓的高手,像潮水一样随着他的剑涨退,没有一个能近他的身,他于是便一直画下去,他也只能一直画下去,因为他只会用剑画圈。

但他老了。

年轻时,他最多能一口气画上七百四十一个圆,现在他画了四百五十个,就已经气喘吁吁了,那些所谓的高手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只等他稍一懈怠,便会一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然后他便听到一声长啸,他看见远远地山峰上,一个男人正向着这里飞奔而来,那男人剑法凌厉无比,只要挡在他面前的,都被他一剑击败,宁远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孩子的父亲来了,听说他的剑法天下无双,想必只要孩子到了他的手中,就会安全了。不过宁远看起来,那男人的剑法却并没比自己高上多少,他连杀了数十人,也不过用了一纵一横两招而已。

也许剑法本就是非常简单的东西,宁远想,只是自己没有机会再去研究了,然后他就举起那个孩子,用力的像那男人掷了过去,眼看着那孩子就要落入他父亲的手中,那个相貌猥琐的点苍掌门突然打出一记劈空掌,那孩子便径直向山崖下落去。

那男子怒发冲冠,一剑将张守智斩为两截,众多高手一拥而上,想要将那男子斩于剑下,一时间阴山上刀剑声呐喊声连绵不绝于耳。

宁远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纵身一跃,径直向山崖下跳去。

在坠地前的一瞬间,他突然笑了。他们口口声声说为这孩子而来,此刻又都不抢这个孩子了,原来真正在意这孩子的,只有自己而已。

他向着那个婴儿掷出了剑,他并不知道这把剑是会刺中襁褓,带着婴儿横飞出去;还是会直接刺中那婴儿,了解了他小小的性命,他只是做了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而已。

宁远,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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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前。

流落江湖的宁远带着徒弟宁不凡来到了大都,此时中原群雄逐鹿,遍地烽烟,两人一路躲避战祸,早已走遍了大半个中原,正想找间客栈住下,却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那宁不凡爱热闹,领着师傅过去打探究竟,原来是一位元朝贵族家的夫人,想要请高手护卫母子两人到玉门关去与丈夫会合,那些汉人本就饱受蒙人欺凌,更何况此去玉门关一路战火纷飞,又有谁肯接这桩生意?只是围在那里指指点点,口中“元狗”“婊子”的骂个不停。宁不凡打探完了消息,便要拉着师傅离开,谁知那宁远却一动不动,轻声问道“不凡,咱们是不是没有银子了?”

宁不凡点了点头,突然猜到师傅要干什么,又摇了摇头。

“师傅,这趟买卖不能接,且不说这一路艰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就单单这母女二人都是元狗,咱们就不能管,否则会被天下英雄耻笑。”

“天下英雄?”宁远突然笑了“天下哪有英雄?那些所谓的义军,哪个不是为了争名夺利?复兴汉室,救万民与水火不过是骗人的罢了,咱们这一路上来,还见得少吗?咱们若是不管,恐怕出了这大都,这母子二人就会被那些所谓的义军害死,于心何忍?”

“可是,他们是元狗啊。”宁不凡有些不懂“当年他们杀了多少汉人,我们怎么能帮他们呢?”

“当年杀汉人的不是她们。”宁远笑了“什么汉人,什么蒙人?在我眼里,那不过是个女人和孩子罢了,汉人里也有败类,蒙人里也有菩萨,又有什么区别?见义不可不为,为师看着这母子可怜,说不得要走上这一趟,你就乖乖在这里等我,为师一个月就能回来。”

“是,师傅。”宁不凡一向是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不懂,却也答应的颇为痛快,于是宁远便辞了宁不凡,护着这一对母子上了路。

有一句话他没对宁不凡说。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像极了他夭折的孩子。

宁不凡等了一个半月,师父还是没有回来,于是便去了玉门关,他一路打听消息,听说玉门关中原武林有了一场大战,数百高手设下埋伏,截杀一名叫燕翻天的元朝高手,那元朝高手武功高强,脱身而去,倒是一名叫宁远的叛徒被打落山崖,尸骨无存。

他没找到师父的尸首,只是找到了那把断掉破铁剑,于是他默默地把那把剑揣进怀里。

这是师父唯一的遗物了。

他哭了一场,然后遍默默地离开,前面围了一大群人,他也没心情去看,但恍惚间,听到有人说燕翻天来了中原,要杀上少林寺,少林寺邀请了天下英雄助拳。

见义不可不为。

他突然想起了师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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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怎么转世成了道衍?”小丫头歪着脑袋说“他死的时候,道衍已经出生了啊?”

“那道衍天生三魂不全,宁远转世,补全了他的人魂,从此道衍才有了人性。”乞丐悠悠的说“却是那宁远答应了燕翻天护得他的孩子周全,这才转世成道衍身上,护住了方君白。”

“那张玉囍是谁的转世?”小丫头还是一头雾水“我怎么感觉谁都对不上?”

“你忘了夭折的那个孩子。”乞丐笑了“他是这一切的因,今生是,来世也是。”

“我懂了。”小丫头摇了摇头“那燕翻天也真是够倒霉的,见面的时候,明明不知道方君白是自己的儿子,才违了誓言,最后落得个被自己儿子杀死的下场,也真够冤的,比那个救偷鱼的中国人淹死的日本人还冤。”

“不冤。”乞丐正色道“所谓求仁得仁,就算是让告诉燕翻天见了方君白就会死,他也会心甘情愿,那个日本的观察员也是如此,你所看到的可悲的,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所追求的。”

“哦。”小丫头似懂非懂,她看了看表,已经快8点了,忙不迭的说“哎呀,耽误了这么久,我得赶紧走了。”还不待乞丐说话,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他身后,一把剑的影子浮现出来,一个金铁交鸣的声音对乞丐说“大人,是要我保护她吗?”

“做好事就你最积极。”乞丐笑了“不过她不需要你保护,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剑胆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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