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故乡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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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就算到晚上了吗?”
虽然早已习惯了此地如孩童般阴晴不定的天象,但一瞬间从白天到黑夜,还是让茉莉发出惊叹。
可能是因为有人在身边吧?
这么想着,她悄咪咪去看了一眼白喑的表情。
嗯……
对方的神情,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沉悲伤……她好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许多?经历了超出想象的痛苦或打击?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被强行灌注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记忆?
这……不太对!!!
“你怎么了?!”
……一声呼唤让她在迷茫中抬头,眼前却是更大的空寂……白喑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在夜幕笼罩的那一瞬间,她很明显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但,说不清。
她好像失去了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夺走了……但又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有什么愿望即将要实现的预感。
这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是不知第几次打量探测周围了……场景中的内容没什么变化,虽然背景音中有虫鸣鸟叫,但是,她找不到那些东西的存在。
于是,她摇摇头,选择先一步稳住茉莉的心神。
她说:“我没事。”
然后,才开始了,对自己想法的深度解析。
这东西她们伊莉雅导师也教过的,只不过,那位并不支持作为学生的她们在人前解剖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很好理解,毕竟,深度挖掘自己的内心想法,那个时候自己一定是脆弱的,毫无防备,甚至是极度易碎的。
把这一面显现于人前,很危险。
但,白喑看向茉莉的眼睛——那本是偏向于暗色的瞳孔,在夜间反而显得更加明亮——她一瞬间就安心许多,决定好的行为,也得以顺利开展。
首先第一步,找到自己的心之所想。
这……很容易。
不过,连白喑自己都不太理解。
她把那个想法说出来了,用不太确定的语气:“我只是……有点想家?”
“???”
茉莉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她还是顺着这个话题走了:“嗯……是想念家人吗?”
“并不是。”
这就是白喑最不理解的地方了——她的家没什么好怀念的,其中的,人,事,物……没有一样东西能留住她。
“说实话,和我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只有那么一个家人……我不喜欢他。”
那是她的父亲。
总体来说,对方还挺尽职尽责,至少把她好好养到了这么大。
不论对对方观感如何,白喑都必然要承认这一点:“……其实他也没怎么亏待我,在物质上,他给了我很好的生活。”
至于精神上……他已经很努力没有把对她母亲的那些复杂情感嫁接到她身上了,同样是仁至义尽。
“但是我就是讨厌他。”
“甚至很,怕他。”
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她甚至不介意让那些想法理论变得众所周知。
可是……
为什么呢?
或许白喑自己都不知道吧……
她找不到原因。
她只知道……
“那人每一次半夜归家,对我来说都是噩梦般的场景,我不知道症结在哪儿,但,每一次听到他的脚步声,我都会,颤抖,浑身发冷,战战兢兢……我知道的,这就是害怕。”
她无比的怕他。
白喑很清楚这一点:“但……就是这样,我依旧会想念他。”
哪怕她并不想回去,哪怕她会害怕。
她知道,这根本就是那人对她的禁锢和驯养,他成功了。
在此刻,她就算是恨他,都不会忘记他。
……有点难受呢。
好悲哀啊……
白喑感觉又有一阵怪异的情绪袭来,她愈发迷茫,眼前的画面越来越阴沉,到最后一步,好像要被黑暗同化。
……
旁边茉莉听着白喑讲述的故事,她抬眼看向对方。
随着故事一步步发展,白喑对自己精神的解剖愈来愈深……茉莉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想。
于是,她问到了这个问题的另一个着重点:“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你在那里过得好吗?”
——想念,完全可以绕过某一个人,不是吗?
它可以寄托于万千事物之上,当然,也可以轻易绕过所有事物——有些地方本身,就拥有着足够承载这种思想的美好。
“家乡啊……”
白喑一顿。
很快,她的思绪从一个极端绕到了另一个极端,中间甚至没有丝毫滞塞。
她在微笑:“说起那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家乡的月亮。”
它在天上,是存在又不存在之物……
“那是很美的东西啊。”
她看向天空,好像魔怔了……
但她的故事仍在继续:“有很多个夜晚,就是它陪我一起度过的。”
她看到那里有色彩斑斓,有奇诡画面,有光芒如水滴委地,有生命如流星般坠落……
她还在笑着:“哪怕它和这满天繁星比起来,有些微不足道,甚至不会自己发光。”
好像有什么东西向这边袭来了?她这么想着……
“……但那是离我最近,陪我最久的东西。”
那是生命无法承受的重量,是它仅有的爱,是她得到的,一个永恒的拥抱……
“我很喜欢它。”
嘭!!!
“……”
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而后是永恒的沉默。
万籁俱寂,唯有,沉默……
………………
“月,亮啊……”
茉莉轻声复述的那个词汇,中间略有停顿,好像是故意的。
而直到这个词,被这个世界的人念出……
白喑才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
这里只有永恒树下的万物星辰,而没有月亮……
——她好似有些落寞?
茉莉做出这样的判断。
说实话,她也不想对方这样。
于是,她绞尽脑汁,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江流月的月,就来自这里吗?”
这还要感谢她那位小同学,那人是如此实诚,连同游戏ID都要用真名。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轻声念出这句诗,而后,白喑给出自己的评价:“那是很美的名字。”
但此时提起,不过是因为思念二字……
……可茉莉不知道啊。
她还会疑惑,还会想着那人:“那……你为什么记不住她?”
“……”
沉默许久,白喑给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或许也能算作是回答?
“可能是,我不想忘记故乡的月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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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想念故乡的月亮了……”
茉莉听着白喑小声说出这句话,在此刻,她再去观察对方的表情。
不是错觉,她好像真的要哭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正如对方所说,她和白喑一样,她同样不太会说话。
在此刻,她也只能仿若无事,继续转移话题,以让人忘记这份悲伤。
——年纪尚幼,还带着些稚气的小少女这么说着:“这是很正常的事啊。”
她同样在回忆,却是带着浅薄的微笑:“就像,我也会想念故国的风雪,哪怕那里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我也会忍不住怀念……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她不会去怨恨那里。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
“风雪是很美丽的……哪怕本质冰冷,它本身也并没有过错。”
“这……大概就像,你口中的月亮?”
白喑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比喻,但,如果是这样……试着换个角度,以共情的方式去理解的话,那份悲伤的出现……
“我……好像有一点懂了……”她忽然这么说着,带着豁然开朗的些许余兴。
“是吗?”茉莉都不知道自己说得这些有什么魔力,她相当诚实:“我也只是有感而发。”
“不过……如果恰好能宽慰到你,那就太好了。”
……不只是宽慰呢。
对白喑来说,这也能是一种很常用的方法,理解不了自己,但她可以去理解别人。
去观察其他人身上类似的难题。
然后把那些,当成需要面对的问题来解构。
她自然就可以得到通解。
最终,把那份“通解”用到自己身上,逐渐读懂自己……以此来达到,成长。
白喑很满意这种收获,她想要对茉莉表达感激,但,所谓道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就被这份谢意最终要面对的正主打断。
是断断续续的试探,其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的月亮,是那个吗?”
茉莉忽然指向天空的某处。
因为眼前的画面太过奇诡,她的手指,都因为不确定而颤抖。
——那里出现了一轮,巨大的,仿佛快要落下来的圆盘。
它笼罩在一层浅淡的银白中,外表温润,而本质冰冷。
那是——
“这……”
白喑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东西,然后,她蓦然反应过来:“不对!”
而接下来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天边有雪落下,瞬间充斥了两个人的眼。
连同之前那个奇怪空间中的冰,都开始错落生长,直冲天际。
这可能就是独属于夜间的乱象?
她,茉莉,甚至是尤西斯,他们的奇妙幻想,如梦一般,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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