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初萌

“三年前北狄一战,我受了不少伤。父亲说韶都繁华,气候温和,更有利于我调养。”

“难怪你身上那么多旧伤。”云重恍然的语气让秦牧川觉得奇怪,他看向云重,“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旧伤?”

“我,”云重脑海最先闪过的便是那日潭边所见的赤///裸背影,但他偏偏却说,“我是大夫!今天查探你身上的伤口时发现的。”

“什么时候的事?”秦牧川毫无印象。

“就是下午你睡着的时候啊。”云重并未说谎,却莫名有些心虚。

“我竟睡得这么沉嘛。”秦牧川发出一声疑惑,他不知道云重给他点了安神香,只以为是这几日太累又受了伤才如此。

他盯着眼前的火光不再说话,眉间郁色深锁。

战事的内情,朝堂之外的人大多不清楚。

云重也只是知道北庆曾于三年前败给北狄,并割城求和的事情。他早就猜测秦牧川的身份竟然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不一般。

战事既败,北庆皇帝却让秦牧川入韶,既表明他对北狄一战的不满,又以此牵制秦正勇避免他拥兵自重。想来北庆皇帝忌惮秦正勇已久,北狄之事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云重虽然并不知道当年战场上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明白背井离乡来到韶都的秦牧川,就像是雄鹰进了金丝笼,折翼难飞。

也难怪秦牧川年纪轻轻,性子却淡漠冷硬。

他拖着凳子坐得离秦牧川近了些,将手中的糕点往他面前递了递。

“江浪小哥买的这点心还不错,尝尝?”

云重靠过来的时候,他身上那股特殊的药香也跟着往秦牧川鼻子里钻。秦牧川本不爱甜食,但此刻云重看着他的目光柔和又乖巧,让他很难拒绝。

他拿起一块蝴蝶状的点心咬了一口,酥软清甜,入口即化。

“说来也巧,三年前北狄一战时,我正好游历至北疆。秦将军率领三万精兵前去支援时,恰好从我身边经过。我也算目睹过秦将军的风采了。只是没想到,三年后竟会遇上你,这人生的际遇啊,还真是有趣。”

“哦,”提到北疆云重再次恍然,“难怪你说我那拙劣的刺绣别致,是看着那刺绣上的花纹想起北疆了吧。”

秦牧川从怀中拿出那香囊,凑到火光前细看,“你绣的野花名叫春渐浓。想来现在北疆的春渐浓已经开遍山野了。”

“你若是喜欢,这香囊便送给你了。”云重大方开口。

秦牧川偏头看他,露出几分无奈,“本来想还你,你也是不要的。”

两人视线相撞,竟同时想起这香囊惹出的事端。

年轻的脸上透着薄红,云重觉得自己离秦牧川有些太近了,便又拖着板凳往外挪了挪。

他拿起一块点心,匆忙往嘴里塞,却听秦牧川在他身后问,“你那时去北疆做什么?”

“唔,倒也没什么。四处游历,恰好走到那儿罢了。”

“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位绣娘,这刺绣便是跟着她学的。”

“学得有些一般。”秦牧川诚恳地点评道。

“嗯?”云重坐在板凳上,侧着身子歪头看他,因着嘴里塞满糕点,说话间腮帮微微鼓动,“那不如你还给我啊?”

“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秦牧川将香囊贴身收好,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

火苗劈啪作响间,他听到云重小声嘀咕了句“得了便宜还卖乖”。

凝在眉间的阴郁散去,秦牧川看向背对着他的云重,向来淡漠的眼睛里难得露出几分真挚的笑意。

许是白日里睡了太久,秦牧川简单擦洗过后,却并没有什么睡意。

刚刚烧水时,三年前那场大战再次在他眼前浮现。他本以为今夜的自己定会心绪不平、愤懑难当,但此刻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他很少主动想起那场战役,不仅是因为北庆战败死伤惨重,更因为他亲眼目睹母亲死在战场之上。

虽不像父亲秦正勇那般悲痛入骨一夜白头,但他的少年朝气和自由肆意至此也戛然而止。

他离开北疆时,父亲不曾来送。他骑在马背上一次次回望,看着守护自己长大的土地成为一片焦土。不甘与愤懑在少年心间升腾起滔天巨火,可他只能咬紧牙关,红着眼眶,勒紧缰绳,带着所有的不舍与无奈,大喊一声——“驾!”

以往每次,他想起那场战争,胸口便会有被灼烧的痛感传来,如同他离开北疆的那一天。

但今日,那种剧烈的、难平的情绪却并没有出现。

是糕点太甜还是香囊上潦草的春渐浓便足以慰藉?秦牧川想不明白。

但他的脑子好像又坏了。

就像不久前中了壮阳药,浸泡在潭水里时一样,他的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云重的脸。

他们认识不过几天,但与云重有关的每一个画面他都记得很牢。

明明此刻,他并未受药物驱使。

以貌取人,实在肤浅!秦牧川突然抬手重重拍了下脑袋,狠狠谴责自身。

但他又忍不住想,今夜的云重跟之前也很是不同。当他得知自己是秦正勇的儿子,将手中的点心轻轻推过来的时候,映着火光的眼睛那么柔和。

秦牧川用力摇头,强迫自己将云重从脑子里甩出去。他躺在那老翁平日里睡得床榻上,盖上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被子是床新被。白日里被拿出去晒过,松软舒适间散发着阳光特有的味道。

却,让秦牧川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

秦牧川回忆着白日里在另一间屋子里睡觉时的情景,莫名耸动了下鼻尖。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他灵光一闪,他坐起身,盯着堆叠在他腰间的被子陷入沉思。

他知道这件被子上少了什么了。

不是别的,而是一种味道。

一种云重身上特有的清冷药香。

这个念头让秦牧川脸色微变。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让秦牧川难以理解,却难掩慌乱。

这下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想去院子里透透气,却与正好走出来的云重四目相对。

心跳一时飞快,秦牧川心虚地别开眼,动作缓慢地拉上了门。

“这么晚还不睡?”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同时愣在原地。

片刻后,又一同开口答道,“睡不着。”

云重轻笑着转身,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我先说。”

“马上就要进宫了。宫闱深似海,而我在江湖中散漫惯了,心思单纯又不通礼数。且不说能不能医好芷妃,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宫中权贵,就要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六分真的,四分演的。他偷偷打量着秦牧川,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引起秦牧川的同情,以便日后在宫中对他照拂一些。

“还有黑衣人之事,竟然牵扯进了太子,说不准想杀我的人就在宫中呢。”

云重幽幽叹了口气,“总觉得这皇宫进去容易,想要活着出来可就难了。”

冷宫中那些游医的尸体是秦牧川亲自处理的,他自然明白云重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他今日特意嘱咐江浪他们巡宫时留意一下那些游医的动向,也是担心云重进宫之后的安危。

尽管薛世蟠表示这些游医是因为冲撞了芷妃才会被赐死,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齐冲撞了芷妃。

云重说完好一会儿身后都出奇的安静。

“你怎么不说话?”他回头去看秦牧川,“对了,我刚来韶都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不少游医揭榜入宫后便没了消息。”

“你是都营副将,也在宫中当差,可知道他们在宫中的近况?”

秦牧川迟疑片刻,才缓慢摇了摇头,“你可有信心能治好芷妃的病?”

“不好说。”云重摇头。

“可你不是神医吗?”

云重看着他突然笑了,“我只是名游医。不过去的地方多了,救治的病人多了,才担了这个虚名罢了。”

“不过你好像有些紧张。”云重盯着秦牧川那张心事重重的脸,“是因为我救不了芷妃就要给她陪葬吗?”

“不会的。”秦牧川垂下目光看着云重,“你毕竟名声在外。并且,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秦牧川说这句话的时候,云重正仰着头看他。

清浅的月光下,云重眸中的担忧疑虑渐渐散去,他发自内心地对秦牧川说:“秦牧川,你真是个好人。”

清冷的药香若有似无地浮动在鼻尖,惹得秦牧川一阵心慌。他刚要侧头躲开,便听云重颇为关心地问自己:“那你呢,你又为什么睡不着?”

“我、我......”秦牧川这下是真紧张了,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慌忙转身坐在一旁的石阶上。

云重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起两人在灶房里的对话又露出几分了然。

“你是想家了吧?”

坐在阶上的秦牧川抬眸看他,却并未否认。

“北疆的确是个好地方。”云重仰头看着天边寥落的几颗星,“若是这次我能从宫中全身而退,定要再去一次北疆。”

“到那时,秦副将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可我......”秦牧川有些为难。

云重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只管先答应便是,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呢。”

“秦牧川,你不答应我吗?”云重回头看着秦牧川,似乎对他久不回应有些不满,“我们都一同经历过生死了,也勉强算是朋友了吧。你若是不答应我,明日我定还要想方设法地逃跑!”

“那为何不是现在逃跑?”秦牧川问。

“现在?”云重从藤椅上起身,走到秦牧川面前垂头看他,“现在我有些困了。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知道了。”秦牧川也仰头看着他。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云重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进宫、查明真相、复仇,每一步都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一命归西,去和白家村的亲人们相聚了。

虽然这样也好,但在死亡真正降临之前,他还是得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皇宫步步为营。这样的日子想来是苦不堪言的,若是心中能有一个美好的念想,也算是种慰藉吧。

云重早就知道世间种种不可强求的道理,可今夜他就是想任性一下。

如果进宫注定是个死局,那么临死前任性一下也不过分吧。他这么想着,强撑着困顿地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秦牧川,一副秦牧川要是敢不答应便要站在这里困死的模样。

许久,秦牧川才道:“知道了就是我会尽力的意思。”

明天女装play~(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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