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尘事

云重看秦牧川脸色实在不好,借口说自己在屋子里待久了想要出去透透气,将床让了出来。

秦牧川不疑有他,待云重离开便脱了铠甲倚靠在床侧。

被子沾染了云重身上特有的清冷药香,让他想起那日将云重抱在身前时的情景。那日他与云重贴得很紧,嗅到的味道比被子上的浓郁很多。

盖着被子的秦牧川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何要老是想起云重。

伤痛未愈,酒劲未散,倦意涨潮般层层上涌,秦牧川靠在床边竟真的闭眼睡了过去。

云重走进院子,看到白柏拎着一桶热水往刚刚杀死的小公鸡身上浇。他的脚边鸡血溅了一地,显然杀鸡的手法并不熟练。

滚烫的水打湿凌乱的鸡毛,发出阵阵难闻的独特气味。

云重来到白柏身后,与死状凄惨的公鸡大眼对小眼,“白柏小哥别忙活了。这鸡汤我也不是非喝不可。”

“不麻烦的,马上就好。”白柏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头也不抬。

“他们俩呢?”云重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江浪和罗夕。

“哦,秦副将说后日送你入宫,让他们去集市买东西去了。”白柏蹲在地上,认真地薅着鸡毛。

身后的人迟迟未曾接话,白柏又埋头忙了一会儿,才缓缓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此刻院子里只有他、云重、两条狗和几只鸡。两条狗吠了老半天早就累了,此刻正趴在窝里睡觉。几只鸡也蹦跶了一上午,眼下已有倒霉鸡被杀,剩下的便也老实起来。

拔着鸡毛的白柏想起上次被云重算计,突然警觉起来,扔了鸡站起身盯着云重。

“秦、秦副将呢?”

“你不会又要逃跑吧?”

“不跑。”云重被他突然严肃的表情逗笑,“只是在想那位等着我的病人。不知道他病情如何,明日一天能不能医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云重发现白柏盯着自己看了没一会儿,面色便有些泛红。他故意离他近了些,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以白柏小哥的实力,就算我现在真的要跑,你应该也拦不住吧。”

“怎么会!”白柏不自觉后退半步,语气也有些慌乱,“我上次只是被你蒙骗了。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是吗?”云重显然不信,“那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白柏随口一问,又立即回神,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中了云重的圈套。

他板起一张脸:“我现在忙着拾掇鸡,没工夫陪你玩游戏。你快回屋去,不要再想着耍什么花招!”

云重忍着笑,“行吧。”他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

他一直想弄清楚那些追杀他的黑衣人是谁派来的。早上借着给江浪和罗夕把脉的机会,云重曾拐弯抹角地问过他们有没有线索。但那俩人嘴巴严实,装傻充愣很有一套,云重并未问出什么结果。

眼下,他们都不在,只有一个老实好骗的白柏。不如探探他的口风。

云重这么想着,又转身回来,在白柏旁边蹲下。

“我听江浪和罗夕两位小哥说,前日你们在望春山上处理了不少尸体,还从尸体身上翻出了很多奇珍异宝。是真的吗?他们不会是在骗我吧?”

“他们跟你说了这个?”白柏谨慎地看他一眼,手里还在忙活着。他看云重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处理尸体倒是真的,但是哪有什么奇珍异宝啊,只有一块玉佩罢了。”

“哦~玉佩。”

看到云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白柏这才慢慢回过味来,“你在套我话?!”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玉佩,我是骗你的。”他立即改口。

“嗯,我知道。”云重拍拍手站起来,显然不信。

“我真的是骗你的!”白柏还在强调。

“嗯,我信了。”云重笑着回他,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看着云重推开门进了屋子,白柏这才烦闷地吐出一口气,“怎么总被他骗啊!”

屋子里,秦牧川睡得并不安稳。他眉头紧皱,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有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秦牧川?”云重轻唤他一声,见人毫无反应,便从随身的褡裢里翻出半截自制的香来。

烛火将香点燃,幽静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这香是云重用沉香、安息香、**搭配甘松、白芷亲手捣制的,具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没一会儿,秦牧川眉间的褶皱便渐渐松动,攥紧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云重坐在床边,抓起秦牧川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检查。

宽厚的掌心中横亘着一道整齐的伤口,像是被人简单处理过,如今结了痂又裂开。鲜血便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秦牧川半跪在自己身前单手接刀刃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云重看着秦牧川沉睡的脸心想,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年纪轻轻就爱冷着一张脸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又偏偏宁愿自伤也不想让别人受伤。

就算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云重仔细处理好秦牧川手上的伤口,又担心他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处理不当,拉开他的外衣正要检查,却在他怀里看到了自己的香囊以及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这应该就是白柏所说的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玉佩吧。云重这么想着,将那玉佩握在手里,盯着上面的蟒纹陷入沉思,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太子扯上过关系。

不过这样也好,云重沉静的眸子微动,他要查的人本就与皇家有关,如此一来便可以先从太子入手,也省得他入宫后像个无头苍蝇不知该查起。

秦牧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过了晌午。江浪和罗夕从外面回来,正在院子里为了半截鸡翅大打出手。

白柏倒是随遇而安,抱着可用无多的鸡骨架啃得自在。

云重坐在窗边端着碗将鸡汤往嘴里倒,他面前还有一碗鸡汤,一根健硕的鸡腿浮出汤面。

而秦牧川一眼看到的却是云重手边那块碧绿的蟒纹玉佩。

“你醒了?”云重将碗往桌子上一放,满足地顺了顺胸口,看向秦牧川,“来吃点儿东西。”

秦牧川走到云重身边,看着那玉佩。他没把玉佩的事告诉云重,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在他看来幕后的真凶未必就是太子,贸然告诉云重,不过为他多添忧虑。

“这玉佩是从那些黑衣人身上发现的吧。”云重察觉他的视线,开门见山。

“嗯。”秦牧川应了一声,还未继续开口,便又听云重说道,“牵扯到太子,小事也成了大事。”

“我猜秦副将一定不想被卷入皇家的争斗中,这玉佩在你手里不过是块烫手山芋。”

“但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所以这玉佩不如交给我保管。”

原本打算将玉佩处理掉的秦牧川不置可否,“你打算如何处置?”

云重却卖起关子,“进宫之后,我自有妙用。”

“总之,不会连累秦副将就是了。”

吃完鸡,秦牧川又将三个人喊到了一起。

他明日休沐,但他们三个却是要进宫巡值的。秦牧川担心自己不在他们会沉不住气,被薛世蟠三言两语挑起争端,便耐心拉着他们嘱咐一通,让他们务必看管好手下的人。

除此之外,秦牧川想起昨日处理的游医尸体总觉得不安,又让他们尽可能留意一下那些尚在宫中的游医的动向。

日渐偏西,秦牧川跟他们说完没多久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原本被五个大男人塞得满满当当的院子,骤然间变得冷清。

站在院子里的秦牧川与窗边的云重四目相对,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又同时偏移开视线。

晚上,秦牧川喂好了两条狗几只鸡,又蹲在灶房里添柴,准备洗漱用的热水。

今夜月朗星稀,山里也不曾起风。

云重坐在灶房边的板凳上,吃着江浪他们从都城买来的糕点,看着秦牧川忙来忙去。

火光映在秦牧川的脸上,为他冷淡的表情勾了层温暖的光晕。

“没想到秦副将不仅武艺高强,干起这些繁琐的家务事也是手到擒来。”

云重看着他,又想起那日在潭边看到的布满的他身体的大大小小的伤痕。

既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又能年纪轻轻在都军营身处要职,云重对他的身份更感兴趣了。

“秦副将枪法绝伦,不知师从何人啊?”云重问道。

秦牧川拨弄着柴火,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的枪法是我父亲教的。”

“令尊也在韶都?”

“不。他在北疆。”

在北疆又是枪法了得的武将,又正好姓秦,云重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曾多次击退北狄进犯,常年镇守北疆的戍边大将军秦正勇。

“你父亲是秦正勇?”

“是。”

“那你为何会来韶都?”

秦牧川手下的动作一顿,他看了云重一眼,浅色的眸子映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仿佛又看到三年前那场经久不息的战火。

三年前,北庆皇帝曾密召秦正勇返回韶都,商讨剿灭南梁余孽的事宜。但秦正勇还未入韶,北狄蛮族便对北疆发起突然袭击。

战火猝不及防,秦正勇离开前留下的两名副在营帐中遭人暗杀。他的发妻葛鸿英身怀六甲,却披坚执锐踏上战场,带领北疆战士奋起反抗。

而那个时候秦牧川刚过十六岁。

葛鸿英在一次战斗中不慎小产,又因伤势未得到及时处理,不过半月便命丧战场。

此时,秦正勇终于带着从北庆皇帝那儿求来的三万精兵从韶都返回。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边境已破,北狄蛮族的铁蹄踏遍北疆境内十余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秦牧川带着剩下的北疆战士边战边退,将死之际终于等来了父亲的支援。

骤然得知葛鸿英去世的消息,秦正勇竟在军前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此后更是一夜白头,萎靡不振。

但北狄的侵略却并未止步。

北庆皇帝派来的三万精兵由军枢院一名武将统领。此人目空一切,好大喜功,看不上颓然的秦正勇,更不把年少的秦牧川放在眼里。

他率领部众贸然反攻,却遭遇北狄早就设下的陷阱,损失惨重,自己也命丧当场。

秦牧川带着北疆战士前去营救,冒死深入敌腹取下北狄大将军的首级,这才带领剩下万余精兵全身而退。

北狄群龙无首,秦牧川正整合人手准备发起真正的反攻时,却收到韶都传来的一纸诏书。

却是北庆皇帝割让十三城求和止战的诏书。

草原上的雄鹰还未展翅,便落得个三万精兵征北狄却惨败的名声。

夫夫夜话,培养一下感情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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