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上，赶车的老翁斜着眼珠，打量着正用衣袖遮住口鼻的云重，又惊又怕，“这、这位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啊？”

云重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身后，将沿途能挡住官兵的物什一股脑全想方设法地弄倒，听到那老翁的声音这才回头看他，“出城就行，这次多亏你了，大爷。”

“咦？你怎么不捂鼻子啊？”

驴本就跑得比马慢，云重担心自己被追上，上车二话不说便给这头小毛驴来了点猛药。

他从随身的褡裢中翻出压包底的仙灵脾粉，不要钱似的往小毛驴面前狠狠一挥。

这仙灵脾又称淫羊藿，具有补肾壮阳的作用，人畜同效。

眼下，云重看着正在驾车一脸懵然的老翁，难得生出些做了坏事的愧疚之情。

他脑子一抽，问道：“大爷，您可有婚配？”

“我孙子都能下地干活了！”

老翁被问得更懵，直觉冒犯，也顾不得害怕了，只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那大娘身体可还康健？”云重又问。

老翁只觉心头燥热，又气又急，狠狠一甩鞭，“好着呢！”

“那太好了！”云重松了口气，“那这样，你送我出城后早点回家找大娘。”

那老翁本是来给相熟的客栈老板送几只鸡，哪成想会遇到这种事情。他不知云重何意，只觉得跟他聊天驴唇不对马嘴，费劲得很。但他看云重会些拳脚功夫，也不敢太过反抗，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二人说话间，发了情的毛驴狂奔，转眼便将他们送出了城。

云重连忙从驴车上下来，对老翁连声道谢又道歉，然后一针扎在了毛驴的屁股上，看它飞速驶远。

初春万物萌动，沿路而生的杂草枯树都或多或少露出些许绿意。

云重站在路边一棵大树后，将剩余的仙灵脾粉全部倒进一个未用过的香囊中。

香囊上潦草绣着一个“云”字，还有几朵不知名的野花。

云重将它轻之又轻地放在分岔路口的一边后，拍了拍手，矮身钻进了路边的林子里。

没一会儿，秦牧川便带着人追了过来。

“这里有个香囊！”

躲在树后的云重听见有人这么喊，嘴角得意地浅浅上扬。

“小心，那云重阴险狡诈，别中了他的圈套。”发现香囊那人刚要去捡，便被秦牧川出声阻止。

上扬的嘴角缓缓绷成一条直线，树后的云重咬了咬牙，在心里骂道：“你才阴险狡诈，你还蠢笨好色！”

“看这香囊的位置，应该是往东去了。”又有人说道。

“说不定是声东击西，副将说他阴险狡诈呢！”有人反对。

“往东！”

“往西！”

一队人分成两派几乎要吵起来。

云重全当个乐子听着，心想这秦牧川看上去威严雄武，手下的人却是一盘散沙，便又在阴险狡诈、蠢笨好色之上，给他添了个御下无方的罪名。

秦牧川似乎没有要调停的意思，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兵分三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

众人在秦牧川的安排下很快散开。原本还算浩荡的队伍，转眼就只剩下七八个人。

云重扶着粗壮的树干，小心翼翼地往路边看去，心下不解，“这个秦牧川，留第三队人做什么？”

像是察觉到云重心中的疑惑，秦牧川的声音再次传来，“其余人探查四周。他不一定想要离开韶都。”

最后一句话秦牧川说得极轻，却让云重听得一惊。

他的确不想离开韶都，那位“故人”的巨额诊金还没到手呢。

他不明白秦牧川是怎么看穿这一点的。但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多想了。秦牧川的人已经钻进了林子，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

云重怕弄出声响不敢随便动作，只能拼命缩起身子，往树后藏。但即便没有声响，秦牧川的人也离他越来越近。

官路上，秦牧川翻身下马。

众人的脚步惊溅起飞尘，落在路边的香囊上，让原本颜色艳丽的野花刺绣露出几分颓意。

秦牧川盯着那野花出神，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对属下的叮嘱。

他弯下腰，去捡那香囊。

刚一入手，香囊便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两根银针直直向着秦牧川的左眼射来。

秦牧川一个转身躲过银针，却没躲过从香囊里一同喷出来的仙灵脾粉。

他赶忙捂住口鼻，但还是迟了。

另一边，云重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官差，不得不小心地向后撤离。

他矮着身子，屏住呼吸，一只手按在腰间的褡裢上，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挪腾。

突然，他脚步一顿，半边身子都跟着僵硬起来。

一个柔软的东西躺在他脚下，不用看他便能感觉出来，那是一具动物的尸体。

云重缓缓低头，饶是他走南闯北，自认为见惯了血腥场面，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脚底下的是一只猫，一只被褪去皮毛，血肉模糊的幼猫，一双格外突出的眼球死不瞑目似的正对着云重。

他连忙将脚抬起，再落下时，因为心绪未平踩到了一根枯枝，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众人听到声响，立即将他围了起来，“秦副将，他在这里！”

为了避免云重再耍什么花样，秦牧川亲自将他双手绑了，扔到马背上。

秦牧川自他身后翻身上马，筋骨有力的双臂环在云重腰侧，不似来时般匆忙，慢悠悠地往城里走去。

那只惨死小猫的尸体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云重俊美的长眉微微蹙起。

伤口看上去很规整，像是被匕首所伤，皮毛褪去的也很完整，下手的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禽兽！”云重小声斥骂一句，想到韶都城还有这种变态，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说什么？”秦牧川觉得身上有些热，没听清身前的人嘟囔了句什么。

云重这才将思绪从小猫身上收回。

注意力一旦重回自己身上，云重便觉得哪哪都不自在。秦牧川困着他的双臂又紧又硬，像两根千锤百炼锻造出的玄铁粗棍，箍得他生疼。

“你太硬了，我要下去自己走！”云重被抱得不舒服，在秦牧川怀里乱动。

“别动！”秦牧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异，说话间呼出的气息落在云重颈侧，格外灼热，“你不是在菜市扭了脚吗？”

云重登时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刚刚说过的谎话，竟然这么快就报应到自己身上。

他张了张嘴，又认命地闭上，终于木着一张脸老实起来，心里盘算着进宫之后的打算。

他正想得出神，身后却突然抵上来一块硬物，还不安分地一鼓一鼓地动着。

“你在......”云重回头看向秦牧川，到嘴边的话却骤然失声，他缓缓睁大双眼，看看两人身体相贴的地方，又看看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未说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毫无底气，“干、什、么？”

透过薄纱，云重看见秦牧川一张俊脸越涨越红，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云重猛地意识到抵着自己的那硬物是什么，脸色瞬间红了个彻底。

他猛地转过身，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他是一个游医，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身体部位，跟眼睛、鼻子、嘴没什么区别！

小场面，不慌！

那是不可能的！

“快放我下去啊！！！”

这种场面他真的没有见过啊！

云重在秦牧川怀里疯狂挣动，换来的是更加有力的禁锢，“别乱动！”

秦牧川也是一副忍无可忍的语气，他勒着缰绳的手狠狠箍着云重的腰，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香囊，“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谁让你碰这香囊了！”云重在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伤敌一千，自损一万，“要命！”

“只是觉得这香囊上的刺绣别致，”秦牧川见云重不接，重新将香囊收回怀里，“没成想又中了你的阴谋。”

刺绣别致？云重只觉得秦牧川是在嘲讽自己，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嘱咐你的手下不要去碰香囊了嘛，为什么自己要去碰？”

云重确定自己没听错，更不明白秦牧川为何要再去碰这个香囊，“你是傻子吗？”

他往前蹭了蹭，刚离秦牧川远了点，又被狠狠拖了回去，“我要是傻子，你现在就不会被我抓住了。”

秦牧川强压着不稳的气息，“解药给我！”

云重欲哭无泪，“大哥，这是壮阳药，没有解药。”

“那怎么办？”秦牧川剑眉紧蹙。他本就清心寡欲，对那种事没什么兴趣，可现在，竟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

勒着云重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两个人越贴越近，秦牧川突然闻到云重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清清冷冷的，却让他愈加燥热。

云重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勒断了，他忍无可忍，俯身一口咬在秦牧川握着缰绳的手背上。

“嘶。”秦牧川吃痛，神志回来几分，抱着云重的力道这才松了些许。

“去冷水里泡上半个时辰，或许会缓解一些。”云重语速飞快，他片刻也受不住了，只想立即从马上下来，离这个男人要多远有多远。

离此处不远的望春山上倒是有一处寒潭，但秦牧川担心云重再耍花招，不敢轻易前往。

云重察觉到他的迟疑，咬牙切齿，“我又打不过你！”

“到时候，你把我双手双脚都绑起来，再捆到树上去，这样总行了吧！”

云重：家人们谁懂啊，小丑竟是我自己！

PS.真的有仙灵脾（淫羊藿）这味药，我百度到的，但不知道功效会不会有这么夸张，大家就当起效很快的壮阳药看就好啦！

PPS.用药需谨慎，如有必要请去医院，谨遵医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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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