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望春山

云重只是随口一说,他没想到秦牧川竟然真的将自己的手脚都绑了起来,还给捆到了树上。

清瘦白皙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摩擦出血痕,云重被气得直喘粗气,后悔自己刚刚怎么不把一触即死的毒药塞进香囊,直接要了秦牧川的狗命!

东西两队派去追赶云重的人还未回来,秦牧川只带了三个人陪他一起守着云重,命令其余人汇合后先行返回韶都。

这三人脱离大部队后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的正是刚刚跟他们唱反调的那些同僚的坏话。

云重听他们说了几句,大概推测出秦牧川目前的处境。

他手下的人分成两派,一派应该算是他的亲信,对他唯命是从,眼下跟着的这三人便当属这一派;而另一派则更像是别人专门塞进来给他找不痛快的,处处寻机会与他作对。

能入韶都营历练的都是些官宦子弟,他们自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不爱听别人指挥也是正常。

只是不知道,这个秦牧川又是什么家世背景?

云重这么想着,目光落在潭边脱衣服的秦牧川身上。

秦牧川察觉到云重的目光,半敞着里衣,转过头来。

肌肉紧实的胸膛上泛着薄红,没有帷帽的遮挡,云重清楚地看见,秦牧川身上布满了伤疤,新新旧旧,有几处伤像是近日所伤,新结出的疤痕颜色殷红。

年纪不大,伤倒是不少。

这满身的伤疤,定然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云重心想,这秦牧川的家世应该并不显赫,也难怪手下有人不愿服他。

云重视线不敢继续往下,匆匆收回,落到脚旁的白青色帷帽上。刚刚秦牧川绑他的时候嫌这帷帽碍事,便给他摘下来扔了。

一道阴影打在那帷帽上,云重抬头,正对上秦牧川阴沉沉的目光。

“别再想着耍什么花样,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正盯着帷帽云游天外的云重:“啊?”

秦牧川深深地看了云重一眼,身上的红色却更浓了几分。

他看强压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热意,快速向潭边走去。仅剩的一件里衣被飞快脱掉,秦牧川纵身一跃,跳进了深潭里。

正盯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的云重,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赤///裸身影。他来不及闭眼,只能将头狠狠偏向另一边,暗骂一声,“变态!”

云重刚刚的确没想着继续逃跑,但那仅限于秦牧川没来放狠话之前。

但既然秦牧川觉得他还会耍花招,那他要是过于老实,岂不是让秦牧川失望了。

这么想着,云重看向了不远处正凑在一起说小话的三个人。

“喂!”他轻轻喊了一声,怕他们听不见,又怕惊动不远处的秦牧川。

刚刚秦牧川跟云重说话的时候,那三个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并未留意。眼下,云重喊他们,他们才猛地止住声音,回头警惕地看向云重。

三个人蹲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云重听不清的音量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推来搡去的,最后派了一个看上去最为年轻的男子过来。

过来的男子看上去比秦牧川还要小上几岁,他不敢看云重的脸,还没说话一张秀气的脸先红了起来。

“我长得很丑吗?”云重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不、没有。”那人磕磕巴巴回他,却仍不敢将视线落到云重脸上,“你有什么事?”

“这绳子绑得我好疼,日头也毒,我饿了。”云重故意往前倾了倾身子,凑近那少年,“还想出恭。”

那少年脸色更红了,他后退半步,盯着被扔在地上的白青色帷帽,语气僵硬。

“你先忍忍吧,等进了宫就都好了。”

“小哥这句话说得好没道理。”云重佯装委屈地叹了口气,“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吗?”

那少年摇头。

“那我是放火烧街还是强抢民女了?”

“都没。”少年继续摇头。

“那不就得了。我既不是犯人,你们这么对我,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可副将说,”那少年匆忙抬头看了云重一眼,说出口的话逐渐没了底气,“你阴险狡诈。你还用手段让副将那样......”

“那还不是他自找的。”云重见这少年神情松动,继续发力,“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少年点点头。

“我是要进宫给芷妃问诊的,可你们这么绑着我,我的手待会儿把不了脉,施不了针怎么办?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你猜你们秦副将会不会受责罚?”

听到秦副将有可能受到责罚,那少年脸上露出明显的慌乱。

云重又趁机退了一步,“我也不是为难你,只是这绳子实在太紧,我的手真的很疼。”

“你不用帮我解开,帮我松一松绳子总行了吧。”

少年思忖片刻,又见云重身形清瘦,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偏偏那双漂亮的手被麻绳紧紧绑着,白皙的腕间露出几道刺眼的血痕,终究心有不忍,“那我帮你稍微松一松。”

“多谢小哥。”云重对他展颜一笑,让那小哥松绳子的手莫名一抖。

一直看着这边的另外两个人,察觉到那小哥的动作,意识到有些不对,连忙向这边走来。

云重继续跟眼前的少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小哥怎么称呼啊?”

“哦,我姓白,叫白柏。”

“白柏。”云重轻念他的名字,有片刻失神,“那你我还挺有缘分。”

白柏不知云重此话何意,帮他松好绳子,正要撤手,却被云重猛地抓住。

一阵细微的疼痛从掌心传来,白柏睁大眼睛,看向云重,只听云重轻笑一声,“白柏,以后可不能这么听话哦。”

白柏只觉得一阵晕眩,身子一轻便要往地上倒。

“小柏!”

那两人见状连忙扶住白柏,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白柏身上,没注意云重手中还捏着两根银针。

很快他们便同白柏晕倒在了一处。

云重用刚刚从白柏身上顺来的匕首割开了绳子。

他往深潭边看了一眼,发觉秦牧川仍紧绷着肩膀,沉在水里,对于岸上的一切并未察觉。

云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岸边,抱走了秦牧川的衣服。

离寒潭远了,云重将秦牧川的铠甲随手往地上一扔,“这么重的玩意竟然穿在身上,是跟自己有仇嘛!”

他活动着手腕,愤愤踢了那堆铠甲一脚,“今日的仇我记下了,下次再让我碰到你,可就不是仙灵脾粉这么简单了!”

虽然名字里有个“山”字,但望春山既不雄伟也不险峻。每逢清明,韶都城里常有人携家带口来此处踏春,山路也因此被踏得齐整。

此时初春,山中仍显颓败,蜿蜒的小路上并无行人。

白青色帷帽重新遮住那张清冷的脸,云重沿着下山的小路,跑得飞快。

寒潭里,刺骨的冷意压制着秦牧川体内疯狂叫嚣的**,他闭着双眼,眉头紧蹙,脸上的潮红淡去几分,肩膀处紧实的肌肉却仍狠狠绷着。

肩膀往下没入潭水中,随潭水的晃动,漂亮而健硕的身体线条微微扭曲。尽管秦牧川的脸上还带着些未褪少年气,但身材却已将专属成年男子的独特张力尽数展现。

体内燥热,潭水冰冷,秦牧川只觉自己身处冰火两重天。但□□的煎熬总算可以忍受,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的脑海里总闪过云重的模样。

云重佯装上马,薄纱下清浅一笑的模样。

云重被他抱在胸前,别扭挣动的模样。

云重被绑在树上,对他皱眉瞪眼的模样。

清绝的面容上生着一点朱红,随着表情轻晃,若暗香浮动,又似初融春水上飘着一朵红梅。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相处不过两个时辰,可秦牧川脑子里却被云重那张脸占了个完整。

他向来看不起那些沉迷于美色,看见一副好皮囊便五迷三道的男人。哪成想,今日的自己竟同他们一般肤浅。

他一边在心里谴责自己,一边任脑海中闪着云重的脸。思绪便也如这体内的热与潭水的冷一般,冰火两重天起来。

约莫三盏茶的功夫,秦牧川身体上蔓延着的薄红已由热的变成了冻的,他才缓缓睁开眼。

岸上出奇安静,让秦牧川隐隐有些不安。

他压下纠缠着在心间不愿离去的最后一丝热意,转身向岸边走去。

然后便发现,他的衣服没了。

绑着云重的那棵树,也不见了人影。

而他的三个手下整齐地排成一排在不远处睡得正香。

本该生气的秦牧川却不知为何完全气不起来。

虎口处突然传来微弱的疼痛,秦牧川垂眸看着被云重咬出来的牙印,竟觉得眼前的一切尚在意料之内,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勾起一丝笑来。

山脚下,云重正被几个黑衣人包围,额头渗出冷汗。

袖中沾了药的银针已然用完,而对方显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和张三友以及秦牧川不同,这几个黑衣人并非是想请云重入宫,而是想取他性命。

他是大夫,从来都是以一颗仁德之心治病救人,就算偶尔会与人有口舌之争,也断不至于结下这种要他性命的仇怨。

“大哥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啊?”云重头冒冷汗,伸进褡裢里的手捏着虚空,假装还有银针可用。但对方显然不想同他多说废话,正对着他的那位黑衣人再次提刀狠狠砍下。

春风萧瑟,吹得云重帷帽上的轻纱向后翻飞。

他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抬手去挡那人腾空落下的大刀。

短兵相接,发出刺耳铮鸣。

正如狗蛋的师傅所说,云重的筋骨的确不怎么适合练武。但为了能在江湖中自保,他也曾找人学过一招半式,打人不怎么行,逃跑勉强够用。

之所以说勉强够用,主要是看他沾了迷药的银针能不能掷在人的身上。

大多数情况下,十根银针总会有一两根是中的。但今天似乎不在大多数情况的范围内。

倒不是他的准头变差了,而是对面人太多了,且人人手握大刀横在身前,轻轻松松便能将云重掷出的银针格挡住,实在是不讲武德。

虽然独自在江湖闯荡了许多年,但被数十个黑衣人包围的大场面,云重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不合时宜地想着,今日遇上的大场面未免太多了些。

软剑被重刀重重压下,落在他肩膀上,瞬间没入皮肉。

其余几人见状,亦在一旁蠢蠢欲动。

云重自知不是对手,抓住几人一齐攻来的间隙,突然撤力后退,几个转身间长袖挥舞,对着众人撒出一片白色的粉末。

有几人旋身躲过,未躲过则懵然站在原地开始猛打喷嚏。

是胡椒粉。

肩膀上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云重来不及喘息,转身就跑,却被黑衣人的首领从身后追上。

大刀划破春日肃冷的空气,惊起一阵嗡鸣。

云重侧身堪堪躲过,白青色的帷帽却未能幸免,一分为二落在地上。

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几缕长发贴着脸侧,露出几分凄楚与无助。

“呦,还是个美人。”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怪笑,一直站在最后未曾动手的一位黑衣人,松松垮垮地拖着大刀向云重走来,并抬手挥退了想要一起上的其他人。

冰冷的刀尖在地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印痕,又在快要碰到云重小腿的前一刻被人猛地提起,贴上云重纤长的脖颈。

云重被刀尖冰得一颤。他的下巴被人用刀尖挑起,被迫仰着头与那人对视。

“可惜了。”持刀那人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说道,“若不是贵客特意交代要立即取你性命,我怎么着也会留着你多玩几天的。”

“是嘛。”云重的声音在发抖,他明明怕得要死,嘴角却倔强地勾着一抹笑,“那不如让我死个明白。”

那人一直紧紧盯着云重的脸,闻言竟低声笑了起来,“美人,你真是有趣。不如这样,你若能在一炷香之内伤到我,我便让你死个痛快,再顺便告诉你究竟是谁要杀你。”

说着,那人将架在云重颈间的大刀收回,他蹲下身子靠近云重,左边眉上一道细长的疤痕让他看上去愈发可怖。

他凑在云重耳边说,“可若是你伤不到我,我便要将你拖进路边的林子里,先///奸///后///杀。”

下一章英雄救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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