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格瑞塔已不想与弗莱娅置气了,她摸摸阿德莱德的脑袋,“给外婆倒杯酒。”

红发小姑娘跑了,几秒不到就抱着瓶料酒回来,“外婆,家里没有酒,这个行吗?”

“去书房。”弗莱娅交叠起腿,“桌子抽屉里有盒雪茄。”

阿德莱德走后格瑞塔语速很快地问,“你想做什么?凭这你是试探不出来谁站你,谁不站你。这是一则可笑的新闻,会有人用力过度,但也有人笑到捧腹——他们的旁观不代表关键时刻不支持你。”

“只是想试试。”弗莱娅倒了杯柠檬水,“他们能不能——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接受我是……”

“不可能。”格瑞塔斩钉截铁地说。

“我为他们做过那么多,我给他们许多……”弗莱娅一把摔了杯子,玻璃碎成数片,冰水弥漫,淌过碗碟,“我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把他们当成一个纯粹的数字;我可以疯——”

格瑞塔打断,指着她,“放慢语速,压低声音,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声线要靠近低音弦乐,如大提琴,人们需要从你的声音中感受到力量,体会到沉稳。”

不料弗莱娅给她来了段俄语口音的即兴演说,即将被俄罗斯妹子暴锤一顿的威压出来了。

“但我没有,我尽力让每人均能正常生活,我比洛克杰尔德和哈德森强,比他们称职,比他们做的更好,可凭什么?”

“不凭什么。”格瑞塔把桌上的杯子碎片拨到地上,“弗莱德翠卡,你是女人!你不比他们优秀,你坐不上那个位置!你做得不好,你不可能活着在这里跟我说话!人永远在责备女人——女人责备女人,男人责备女人,你天然就是一个挨骂的靶子,你想当总统,就要接受你是女人的事实。你就是要承担人们的怒火,哪怕不是你的错,你也得解决问题,修正错误。但人们是有良心的!他们没瞎眼,他们选择放你一马,让你活着卸任,但取走了洛克杰尔德和哈德森的性命。是的,世界就如此的不公平,接受它,因为你他妈的活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你运气不好,生在当下,没生在未来。”

“不要教训我!”弗莱娅恼了。“你是我养母。妈妈,你的任务是听我抱怨,附和我,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上赶门来挑话题找骂。”

“那是伊莲恩的任务,我是你妈妈,我的任务是提醒你不要犯错。”格瑞塔重新倒了杯水,推到弗莱娅面前,“你小时候我就说过,如果你的梦想是总统,那你只有两条路,一,试着去接受男人;二,永远隐藏起你喜欢女人的事实,而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要付出二十倍的努力,才能获得一个男人五分之一的认可,这不对,但你唯一能做的是试着改变这个社会,让后人不必经历你所经历的。你没生在欧洲,辉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传统清/教/国/家,纽约抑或是加州……也只是虚假的繁荣、开放与进步。”

她低下头,片刻后看向弗莱娅,“至于尝试让人接受真实的你,死心吧。你长得很漂亮,可以称得上非常漂亮,是——若像露西一样当演员,好莱坞有你一席之地——的美丽,你是一只软绵绵、毛绒绒的小猫,理性,冷静,讲道理,不冲动,不胡搅蛮缠,不歇斯底里,男人梦想中的妻子,你是个完美糖果包,因此你他妈的不符合任何男人可以接纳的女/同/性/恋形象!”

“你单身,未婚,已是大逆不道,你再以一个温柔美貌女人的身份,找了个女人,两个男人独享资源,睡在一起,你还想当选,开什么玩笑!而女人,保守州的那些家庭主妇,一辈子困在一栋别墅里,当免费保姆与沙包,她们有着凄惨的生活,因此决不允许一个女人——和她们一样的女人——过得比她们好,还能免费享受男人才有资格享受的东西,比如,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她们愿意投你一票的原因是——可怜你一把年纪连个家都没有——和——你为人生儿育女但那个混账王八蛋居然不愿意娶你!”

“外婆?”小红发拿着雪茄跑回来,被她这一席话吓得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所措。

“烟给我。”格瑞塔接过银质的盒子,“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她熟练地点了一支雪茄,“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她是你女儿吗?”她指着小红发。

“是。”弗莱娅冷着脸,但脸色有些发白。

“你准备怎么保她一条活路?”格瑞塔支着头。

“其实我妈妈是……”阿德莱德小心翼翼地开口。“弗莱娅她是我妈妈的女朋——”

“没你的事!闭嘴!”弗莱娅突然很生气,吼了她一句。

阿德莱德虽不喜欢看人脸色,但最基本的眼力架还是有的。

像弗莱娅这种平时不生气的人忽然发脾气肯定是生气到了一定程度。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德莱德不在火山口附近转悠。

她知趣的沉默。

格瑞塔看了看弗莱娅,说,“如果你不幸把伊莲恩也拖下水了呢?哦,你现在分手再换一个是来不及的。你俩公然成双成对,那是何等的高调你心里有数。也就人们首先默认女人是直的,不然你们早就完了。这年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每个人都讲逻辑,他们恨企业,但他们不知道企业老板姓甚名谁,可各个儿都知道你是谁。杀个人多简单,就需要一枪,对准了,阿黛还在读书,谁管她?”

“这不劳你费心。”弗莱娅倏然高深莫测地往后一靠,“如果我们有个万一,有人管她,肯定有人管。”

“谁?罗雅尔家?露西?还是伊莲恩那个不靠谱的妹妹,她们自顾不暇,你哪来的自信。”格瑞塔吐了个烟圈。

“反正有人会保她一命。”弗莱娅面无表情。

“来之前,我和露西吵了一架。”格瑞塔把烟灰弹在杯子里。“很严重,很大的一架。她要见你。”

“我后天飞机回纽约。”弗莱娅回绝,“要谈回去谈,这边儿我说的不算,不安全。”

容易变成头版头条。

“你太苛求她了。”格瑞塔说,“她不是不爱你,是她生你的时候太小了,她有你的那年才十九,你父亲又去世,比弗利那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还不如跟着我,而且那天是这样的,她并不是有意把你扔在街上,我们约好了四点碰头,她那天的飞机,我……有点事,这才造成了她先走,我后到。”

她在宾馆和人颠/鸾/倒/凤,一不留神忘了看点。

“你要试着,”格瑞塔抿抿唇,“和解,不要那么逼她,她不是你,也不是我,她会疯,会抑郁,会难过。”

“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弗莱娅手按着桌缘。“和解,只是与自己的和解,放过自己,我不是那种用一生修复童年的人,我没小家子气到那份上,但我不原谅伤害过我的人,原谅伤害你的人是有病,与施害者共情是白痴。”

“哪天伊莲恩在?”格瑞塔问,以此结束艹蛋的一晚,“挑个她在的时候,我去约路易莎。”

至少伊莲恩还是个讲道理的人。

“周三。”弗莱娅道,“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好,我有飞机要赶,明天有案子开庭,先走了。”格瑞塔披上风衣,往外走。

庄园的餐厅太大了,望不见尽头,这导致她从错误的门出去了,七拐八拐进了浴室,又只好倒回来。

回餐厅时不巧撞上弗莱娅抱着小红发,挨着小红发的脸,“我也是你妈妈,不是妈妈的女朋友,以后不要那么说,我心里难受。”

小红发嗯了声,垂颈亲了亲弗莱娅唇角,又很用力地搂紧妈妈,亲亲脸,可一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写满了茫然与迷惑——那双绿眼睛还和弗莱娅的眼睛一模一样。

“跟你说过,选定一个方向后就要咬牙走到底,永远别后悔。”格瑞塔拉开了后门。

周三那天她当场打脸——因为她后悔叫上了伊莲恩。

伊莲恩这个失格伴侣是个适格搅屎棍。

路易莎只来得及说了三句话,“到底有没有;是不是真的;你这么恨我啊。”

坐在沙发背上的伊莲恩徐徐来了句,“你既如此信不过格瑞塔,那为什么当时要把弗莱娅托付给她,嗯?这若真发生点什么故事,好像也不能怪别人。”她那双蓝眼睛十分拷问路易莎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呐。”

一语定调,堵死路易莎所有开口的余地。

“艾拉,你糟透了!”格瑞塔目送路易莎去倒酒。

伊莲恩一脸无辜,“啊?唉,实话嘛,总归是……”

#

“……很伤人的。”幻觉很聒噪,“所以没人想听实话。”

“伊莲恩”换了一件纯白色长裙,帝政复古款,拖尾长长,她优雅地站在窗前,朝阳的光照亮她那灿烂金红色的长发。

“斑斑,”李半月突然开口。

李云斑坐在床上,对着电脑无从下手,她面前摆着教科书和论文,但两者相矛盾,她当即就不知道这课该怎么讲了,两小时过去ppt只做了一页,还是标题,“干嘛?”

她咬了口紫米面包,尝到芝士的味道。

这个面包仿佛需要微波炉热一下才好吃。

但她实在是懒得动,就凉着啃早饭。

“你觉得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姐姐问。

“我,小猫,妈妈,郑陌陌,司颜,姜朝玉,甄姐,孙姐,小云,小张,猫,兔子,小猫的水精灵。”李云斑侧头,“钱,房,车,衣服,首饰,吃的。这些是真的。”她瞅了瞅姐姐,“你所追求的,头衔,名誉,权利,是假的。”

“斑斑还是个可爱的小孩呢。”姐姐轻声笑。“五十几岁的老小孩。”

“不,你是人,有段人生,活着的。”李云斑说,“要活得好,活得开心。”

姐姐不理她了,只是一直盯着窗。

“太阳出来了。”李云斑伸了个懒腰,“你想出去转转吗?”

“把窗帘拉上吧。”李半月恹恹地合起眼睛,“我讨厌阳光。”

卧室里暗下来。

幻觉从窗前走回床边,挨她坐下,“你是个烂人,从内到外,从里到表。”手覆在她心前,又厌恶地移开,“彻彻底底的腐朽,烂掉的尸体,如果打开你的肚子,里面是坏掉的器官,从始至终,无可救药。”

“斑斑知道你利用了她吗?”幻觉问。

李半月正待开口,幻觉竖起手指,点在她的唇上。

“嘘。”“伊莲恩”说,“不要辩解,你不爱她,你接受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借口,毕竟,那不是一般的荣华富贵,那叫君临天下,大好山河,匍匐在裙下,多快意。”

幻觉端详着她,“你给了斑斑一份虚假的回应,一个虚假的幻想,一个虚假的错觉,因为你利用她,利用陈小猫,你在给自己找借口,她们软弱可欺,你——你和我不一样,毕竟楚霸王文茵兵败乌江,你呢,是刘邦,身份摆在那儿,如果你死了,她们结局肯定不好,但你在骗谁?你可以选别人,你可以回绝她,可你为什么没那么做?你呀,只是贪生怕死而已。”

“你总觉得,活下去,事情会变好。”幻觉凑来,覆在她身上,这个“伊莲恩”闻起来居然是雪松味的,“但没有。你站得越高,看得越清。鬼谷八册,书御人之术,合纵连横,不外乎一人螳臂当车。你是一个人,历史的一个浪打来,击穿所有船,你也进了海,你抱着一块浮木,四处飘零,自顾尚且不暇,遑论力挽狂澜。太阳将大海晒得很暖,每个人都可以幸福的/溺/亡,但你多了块浮木,你飘在海里,大海滔滔蔚蓝,没有边际,没有生,只有死与绝望,你本可共沉沦,可该死的木头带你上了水面。”

“你活的越久,看的会越清。”“伊莲恩”亲了亲她脸颊,“你以前可以骗自己,说,你不被爱的原因是摊上了个糟糕母亲,但你现在知道了,她不爱你是时代的悲剧,是女人的悲剧,是一整个群体一代又一代挣脱不开的悲剧,是家庭,是社会,是所有人,逼她如此。从前,你也可以骗自己,说,斑斑是真的爱你,喜欢你,但你现在明白,这是沉没成本使然。她在你身上耗费了太多的心血,她已经爱不起另一个人了。”

“想逃离这一切吗?”幻觉诱逃。

“伊莲恩”拉开抽屉,拿出一柄匕首,“你知道怎么杀/人的,你还特意学过。”她仰起头,用匕首抵在颈上,“是这样,从左……”

李半月忽然惊醒。

雨后草木的味道包围着她。

阳光洒下,风乍起,绿柳似涛,好一派春意盎然。

她偎在李云斑怀里,坐在那个打一折时抢购的八块八的廉价秋千椅上。

“电话。”李云斑啃了她下颌一口,把论文搁在她腿上,又开始敲键盘。

李半月接过手机,她缓了缓神才接。

“叼住小狐狸的尾巴。”伊莲恩的声音传来。

“小狐狸老了,掉毛了,小心糊一嘴。”她说。

“你还活着,这很好。”伊莲恩站在主卧阳台,鸟瞰整个曼哈顿。“司颜也算是被菜刀威胁过的大领导了,果然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纽约的夜灯火璀璨,鹅毛飞雪纷纷。

“揉揉大狐狸的耳朵。”李半月有意将说话声放的很轻,假装声音断续是信号不好的缘故,但喘的委实是厉害,一句话换了三次气。“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帮你找点事做吧。”

“不用你找。”伊莲恩很轻的呼出一口气,看着水汽散去,今天降温,自加拿大北部诞生的寒潮长驱直入,将整片北美大陆化为雪白,“你身体好些了是不是?暂时死不了对不对?”

李半月撑了撑椅子,坐直。

“我觉得,我们间一些默契还是有的,如果,大家有个万一,汝父母,我养之;余妻儿,君担待。”伊莲恩倚着阳台,“这边如今可是1-7-8-9年的巴黎。要求不高,一碗水端平,公主待遇就成,丽贝卡姑娘什么排场穿什么衣服用什么电子产品过什么日子,给阿呆和玛戈照葫芦画瓢来两份一样的套餐就好——如果玛戈她回来了……”

她絮絮叨叨的。

李半月那边沉默良久,“你果然是杜鹃鸟。”

“没关系,金丝雀喜欢孵蛋的。”她笑笑。

路易莎愤怒发推:我不是你妈妈@伊莲恩,我没有你这样的小孩!!(本来想发老娘不要给你们打掩护了你不是我的崽!)

伊莲恩回复:/好的爸爸

小弗说的自有人会管就说的小狐狸,如果事态严重到她和伊宝控制不住,双双挂了,那局面肯定不是克洛伊或路易莎及格瑞塔能hold住的,但小狐狸就不一样了

格瑞塔以为是自己也默认是自己所以才没列举自己的名字(小弗:不是,还真不是,你hold不住的

论吵架,还是伊宝厉害,一击干掉路易莎百分之八十的血条

半月:拉黑了!!!!!!

伊宝:想开点!!!!!!

斑斑:滚开,我只孵我自己的,把你的蛋拿回去!!!!!!

这个故事叫做,假如世界上真的有两个自己,最后结局也是两个自己都在床上躺,以为另一个人去干活了实际上没人上班

我和我的一个沙雕盆友(匿名)认真讨论过机甲(不是外骨骼)问世的可能性,最后我们认为……需要十六条腿,海蜇的样子,形象是两个盘扣在一起,上面那个盘是可以四处转的,有两个前肢拿重型/武/器/,然后一般的金属导体肯定不行,多半需要神经仿生导体(指令传导速度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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