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照，清风徐徐而入。

和风城比寇玉城还要热闹几分，穿过一条长长的街道，赌坊映入眼前。

牌匾上“博玉”二字大气磅礴。

“这名字取得这样好听？莫不是真的是喻家人开的？”若玉脱口而出。

季向晚上前一步，而后转过身拦住两人的肩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向晚，你要是这样我可不敢进去了。”若玉想向后退两步，实在是不敢想季向晚会有什么坏主意。

九歌神色如常，面纱遮住她大半张脸，几乎是无法看出她的表情。

再加之面对自己人时，九歌总是眼神冷然，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我是赌坊的常客，等会进去了，师父我给你露一手！”她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冲上楼。

九歌确实没曾想过，她还有这么多的本事。

赌坊内人来人往格外拥挤，若玉与季向晚护住九歌不让她被这些人碰到。

桌上银钱多得数不胜数，不少人专注于手上的牌，四下的窗户半掩着，昏黄的烛光只能透进来一半。

赌坊内季向晚来回穿梭终于找到她想要的位置，好几个过路的人都向她挥手问好。

往年她都是背着季姒偷偷来这些地方，现如今虽然能光明正大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一片。

最里间的拐角处的人围在一堆，观看得正起劲，季向晚伸手随意拍了个矮个子的青年。

那青年回头惊叫到：“季小姐回来了！”

说罢，他高兴拉过季向晚观看牌局。

彼时其中一位带着银质面具的女子手轻微一颤，险些将牌漏了出去。

“你不在的时候，那位小姐可是厉害，赢了不少的钱。”青年眼神落在银质面具的那个女子身上。

季向晚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眼，眉尾轻挑毫不在意说道：“郭楠，你觉得她比我厉害？”

和风城谁不知道季向晚除了不学诗书，其余的算是各有所长。

这赌技自然不在话下。

“不是的向晚，你看她完全不像是个新来的，可她之前哪里出现过和你不相上下的女子啊？”郭楠凑到季向晚的耳边小声说着。

九歌不太懂赌，只是倚在窗边静静观望，她的视线也落到戴面具的女子身上。

不过若玉倒是对什么都感兴趣，一溜烟就跑到季向晚的身边，新奇的注视桌面上紧张的气氛。

“是我不在新来的？这不是明摆着怕我吗？让我来会会她！”话音刚落，季向晚冲进牌桌前与那人对视。

那微微仰头女子端坐不动，抬眸那片刻让季向晚感到心惊。

“早问季姑娘大名，实在不敢与季姑娘交手。”那女子声音温和中透着凉意，她起身便要走。

虽然是夸她的话，可要是不比一场，季向晚总是不甘心。

“别走，姑娘听起来也厉害得很，见识一下。”季向晚出言拦下她。

那女子顿住脚步，唇角勾起笑意，她被说动转身坐回原处。

其余的人识趣的为她们二人让座，饶有兴致的观看这场对决。

郭楠与若玉在各站季向晚一侧，郭楠小声开口：“向晚，我之前看她好像确实不是个善茬。”

他见过那女子原先在赌坊的操作，几乎是战无不败，当真是瞧不出一点破绽。

季向晚凝眉沉吟片刻对那女子说道：“我们玩点不一样的。”

女子挑眉轻声哦道，她要看看能玩出些什么花样。

“请便。”她毫不在意的答道。那副模样就像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她。

季向晚闷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用腰间的玉佩乃上好的灵玉与你相搏，你用什么来下注？”

赌坊内人多眼杂，女子垂眸以极快的速度收起腰间的玉佩，随后若无其事的抬眸眉眼带笑。

九歌将她细微的动作看在眼底，其余的人都被季向晚吸引了注意。

“我不会输。”女子淡声道。

她当真有这样厉害？季向晚隐隐间升起一阵疑惑。

“相信你。”九歌按住她的肩，将她不安的思绪抚平。

季向晚侧目仰头看向师父，心里燃起斗志。

女子随季向晚的视线在九歌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转移到季向晚的身上。

她在等她说的不一样的玩法。

“我们一人五枚骰，两人共十枚，猜测两方的骰子数，三枚起喊，每轮叠加。”季向晚认真的说这个规则。

女子点头了然，双方开始摇晃骰盅。

季向晚先行停下而后开盅——

两个五两个二一个一

对面的女子指尖轻触骰盅，随后开盅。

“你先喊，我让你。”季向晚摇的虽然不好，但气势不能输。

“五个五。”女子毅然坚定喊道。

季向晚瞪大眼睛，三个起喊，你上来就五个，季向晚咽了口气陷入沉思，她不能确定女子手上有几个五。

她后悔了，不该让她先喊。

郭楠扯了扯季向晚的手臂，担忧问道：“向晚，该你喊了啊。”

“我知道，我在思考。”季向晚回过神，心一狠道：“六个五。”

“你输了，我没有五。”女子起身掀开骰盅。

围观的人纷纷凑上前去看她，竟真的一个五都没有。

谁会想到她第一轮就开始撒谎，还喊得这样理直气壮，再加之季向晚一直心神不定，根本没办法思考。

“我不要你的玉佩。”女子轻声道，随后在拥挤的赌坊内消失。

若玉连规则都还没熟悉，这场赌局就结束了

她轻拍季向晚的肩：“没事的，下次会赢回来的。”

“向晚，你好久没来了，可能一时疏忽也是有可能的啊？”郭楠挠头安慰道。

两人都在尽力宽慰她，九歌则跑到刚在站的阴影处，透过窗向下望去。

月夜闹市中戴着面具的女子，一袭粉色衫裙在街巷中游走，最后消失之际仰头与九歌视线交叠。

她总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至于是谁却说不上来。

季向晚咻的从凳上站起来，恢复昂扬的斗志说道：“对，下次就会赢回来的。”

嘴上说着下次会赢回来，可一路上回去时，季向晚始终提不起兴致，她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会输给那个女子。

若玉看出她的心思，指着路上绘糖人的小贩，对季向晚说道：“阿晚，那个糖人好可爱，小兔子一样，你觉得像不像我？”话音落地，若玉咧开嘴露出两颗门牙，学着兔子的样子逗她。

灯笼烛光下，她双眸清澈水灵就像是真的修炼成人的小兔子。

季向晚凑近瞧瞧她，在看了看那糖人，眉心皱起，而后愕然间笑出声。

“真的好像，我给你买。”她揪起若玉的半边脸，见她笑得开怀，若玉高兴的跟着她买下糖葫芦。

“现在没人和你抢了。”九歌站在她们两个身后，调侃若玉。

回想起那个兔子花灯还真是有点委屈，不过还是摸到了真兔子倒也不错。

若玉眉眼弯弯笑道：“没事，阿晚有钱给我们买。”

“说的不错。”季向晚攀上若玉的肩，若玉则咬着糖葫芦不松口。

长街之中，在若玉的调节下总算是将季向晚哄好了。

九歌慢慢悠悠的走在她们的后面，她的思绪恍然飘向了另一座城。

“小姐你走快点啊。”若玉回头催着，九歌抬眸褪去霜寒露出柔和之色。

她快步上前跟随上她们二人的步伐，她对这些市巷热闹倒是不感兴趣，只是纵着若玉，直至深夜季向晚实在熬不住若玉到处闲逛，把她生生拉了回去。

季府内的陈设简朴，下人们对待来客彬彬有礼。

季向晚才回府不久便被季府叫走，若玉则回了房间早早休息。

*

夜风拍门，季向晚坐在堂内一刻都不想多待，她心里清楚叫她来的目的。

季父同样犹犹豫豫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季姒死了，季家总是要有人嫁给周家的......”

季家本就子嗣稀薄，季姒父亲虽然有不少的小妾，但上得了台面的却只有季姒一个。

这样一来，只有季向晚才有资格嫁到周家。

“阿爹，我为什么要嫁给我不喜欢，不认识，没见过的人。”季向晚愤懑不平的驳道。

她不喜欢被摆布，不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诗词歌赋。

季父皱起眉头，若不是季姒死了，他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嫁给周家。

“向晚，你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纵着你，独独这件事没有半点办法。”季父摆出威严的姿态，不再同她迂回。

季向晚心里自然清楚，阿姐死了，她必须嫁给周家。

“阿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季向晚垂眸双手无助的扣住布袋。

沉寂的黑夜，两人皆陷入长久的沉默，安静得听得清外面细微的脚步声。

“一纸婚约，如何都是不能赖掉的，向晚......”季父无可奈何，他又何尝不想留下季向晚。

只是为了整个季家，他不得不这样做。

早些年的时候，季家与周家的约定他必须要这样做。

季父心疼不舍的看向坐在旁边的季向晚，堂内的烛光摇摇晃晃照着她的侧脸。

“向晚，你想要什么阿爹都应允你。”季父开口问道。

季向晚轻声呢喃：“我想要阿姐回来。”

这句话她说得小声，季父未曾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