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昭年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蒋虎。
蒋虎是土生土长的草帽村人，自然跟这里的每一个村民都很熟悉，人缘口碑俱佳。
就连那外地来的老板，在这短短数日里也对他颇为器重，无论是需要工人还是监督进度，都交给蒋虎安排。
齐昭年想来帮工，蒋虎自然是知道的，他见齐昭年遭受到刁难，这才过来帮他说话。
果然，老板在听见蒋虎这么说以后，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但还是敲打了齐昭年一番，给他打了预防针：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早点走，我们这可不是玩的地方。”
齐昭年听后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利落地戴上草帽，拿起自己的锄头。
蒋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他旁边一起干活。他胳膊壮实，拿锄头的手背青筋暴起，看着孔武有力。
“阿年啊，这天热，你先喝点正气液，预防中暑吧。”说完将手里的药递给他。
齐昭年自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的理由，他收回看着蒋虎手臂那艳羡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将难喝的东西一口吞下。
早就习惯了把药当饭吃，味觉都退化了，自然也不觉得苦。
他道谢后顺口关心起蒋虎的近况，“虎哥，你不去上大学吗？”
蒋虎用锄头麻利地挖着地，同时说：“这不没考上好大学嘛，有些野鸡学校去了也是浪费钱、浪费时间，还不如留在家里帮衬一下家人。”
齐昭年听完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那你呢，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没想过回城里念大学吗？”
“想过。”齐昭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明年我会重新参加高考，今年已经错过了，而且我现在也有需要做的事情。”
蒋虎知道齐昭年成绩好，脑袋灵光，他也认同读书这条路很适合对方。而需要做的事情嘛……
肯定是指河神庙了，真没想到齐昭年的信仰这么坚定。就连他也被感染到，开始思考神明是否存在。
“你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没问题的，或许是愿望实现了，我感觉自己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
说完，齐昭年还用力地用锄头挖了下地。
地表仅留下浅浅一道痕迹。
齐昭年：……
“这工作挺不适合你的。”蒋虎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说出了心里的实话，尤其是对于一个从来没做过农活的人来讲。
更何况还是齐昭年这种病秧子。
“为了河神庙，我会努力的！”齐昭年目光中满是倔强。
见齐昭年如此执着，蒋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告诉了他发力的技巧，还有脚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只是理论和实操是两回事，技巧齐昭年听懂了，但做不到。
这么一天下来，到快天黑收工的时候，齐昭年的效率远远低于其他人。
偏偏他还是脸色最差、最累的那一个。
蒋虎给他递了一瓶水，然后用尽量轻的语气劝道：“要不还是换份工作吧？哥去镇上给你找找，总有更适合你的。”
齐昭年哪能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自己是被人嫌弃了，他有些难过地抿紧嘴唇。
蒋虎看出来了，立刻笨拙地安慰道：“要是手头紧，我还有些闲钱可以借给你，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这不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吗？齐昭年确实手头紧，不然也不会来这么辛苦地硬撑。
只是他也清楚，蒋虎也没什么钱，而且每一分都是用汗水换的。他只能谢绝了这份好意，并小声问道：“我明天还能来吗？”
蒋虎偷偷看了一眼老板的背影，有些为难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齐昭年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得，不用开口齐昭年也看出来了。
那个老板不愿意再让齐昭年来。
齐昭年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一到家就拿了根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盯着核桃树发呆。
树叶绿油油的，挺养眼。
奶奶也看出了他情绪低落，为了安慰他，便从树上摘了几颗新鲜的核桃，剥了皮敲碎，取出里面的核桃肉，再仔仔细细撕开那层褐色薄衣，等只剩下白白的果肉以后，才递给正在发呆的齐昭年。
见齐昭年没有反应，她便直接递到齐昭年嘴边，同时跟哄小孩似的说道：“啊～”
一般大人发出这种拟声词的时候，孩子就该张嘴了，齐昭年也不例外地张开嘴。等嘴里被这股甜香占据，他的魂儿这才回归。
好…好好吃的鲜核桃……
他腮帮子鼓起来像小仓鼠一样，嚼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老人家满眼慈爱地多看了几眼，“我们昭年只需要开心就好啦，你什么也不用做，明天去帮奶奶摘点红薯藤就可以了。”
“唔，好吧……”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看着手中还剩下的核桃，他忽然想到什么，咻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往白沙河的方向去。
他隐隐约约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在行动前，他希望能将这么好吃的核桃也分享给敖决尝尝。
少年健步如飞，从许多村民眼前闪过。
李婶儿瞅着飞快从眼前奔过的人影，对身边的人发出纳闷的惊叹：“这孩子跑得真快呀，应该又要去河边吧。”
“你们说那河里面是真的有河神吗？不然他咋这么喜欢去那里，而且还天天往河神庙跑。”
围着的几人就着这新鲜事儿，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但草帽村至今最大的谜题之一，就是齐昭年到底是怎么大病初愈的。是哪里来的神医妙手回春？
本来乡下新鲜事儿就少，大家一到太阳下山就喜欢遛弯、闲聊打发时间，虽然没有恶意，但叽叽喳喳的总有点吵。
齐昭年听不见，自然也不会在意；就算听见了，也只会一笑而过，或者添油加醋地描绘自己对龙神的崇拜和感激。
他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
其实在扑通落水的时候，原来的齐昭年就已经死了；而现在，是龙神给了他新的生命。
所以一旦有了自己觉得不错的好东西，他总是第一时间想分享给敖决，全当孝敬。
当他捧着几颗剥好的鲜核桃，哒哒哒跑到河边的时候，半点没有之前落水的心理阴影，整个人阳光明媚。
这里才不是什么噩梦，而是敖决的家。
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再随意靠近水边，仅仅站在岸边的草坪上。人都站在家门口了，主人不出来怎么办？
当然是要敲门了。
“河神大人！敖决！龙神大人……”他音量不太大，怕惊扰到其他人，一通称呼乱叫。
后来口干舌燥，停下来缓口气，他也发现了，或许是敖决太喜欢睡觉，这会儿睡得正香呢。大概见不到龙了，好可惜……
他有些失落地低头看看手里的核桃，转身准备离开。
“敖决！”
一转身差点撞上锦衣华服的龙神，毫无防备的他吓得一激灵，往后连退几步，同时嘴里发出惊呼。
敖决现在已经不会说他吵了，只是平静且淡漠地看向他，尊口一开：“何事？”
这条不知年岁的白龙维持着古人般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话语是一贯的简洁，连穿着打扮都跟现代截然不同。如果其他人看见他，可能还会以为是有人在玩 cosplay——是什么很厉害、超级还原的 coser 大大。
属于洗把脸就能直接出片的那种圈内大佬。
齐昭年不自觉又看出了神，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连忙掏出自己特意带来的礼物——剥得很完整的漂亮核桃，递给白龙……
“这是我自家核桃树结的核桃，特别香，我刚刚尝了不错，就想带给您尝尝。而且我也想到新的赚钱方法，想听听您的建议。”
见白龙没动，他也没想太多，顺着本能直接捏着核桃递到敖决唇边。
因为身高差距，他踮着脚拉近两人的距离，凑近后才闻到白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冽香气，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那颗剥了皮、白生生的核桃轻抵在那神祇的薄唇上，与那淡淡的粉色形成视觉冲击；核桃的另一头还抵在齐昭年的指尖上。
指尖抵着核桃，轻轻往前推了推，可那薄唇始终没有张开。
齐昭年双眼粘在上面，看着看着忽的心跳加速，说不出的紧张，可又不愿放手。
打破这奇怪氛围的是一声退后的脚步，核桃受重力影响，无声地掉进了草丛里。
敖决的眉毛也是偏白金色，是一种非人类的美丽，此时正微微皱起，表达着龙神的不悦。
偏偏齐昭年没意识到自己对神明的冒犯，但也不会为被拒绝而伤心，他只是将剩下的核桃一股脑全塞进嘴里。
说出的话语因咀嚼而含糊不清——“您不吃这个呀？可是真的很好吃。”
他的表情是鲜活的，很像旺盛的野草，轻易不会被摧残打倒。
“我担心您会饿。”
敖决的眉心舒展开，嗓音依旧冷漠如初：“我不食此物。”
齐昭年猜想白龙应该是不吃人类的食物，大概率只受香火供奉。
偏偏线香也用光了，得有时间才能去镇上买。
所以香火旺盛对龙神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即便这位白龙表现得毫不在意。
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肚，齐昭年用手背抹了抹嘴，笑意灿烂道：“我知道该怎么赚钱了。”
掉地上的核桃：喂我花生……[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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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