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兰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耳朵变红并不是因为害羞一类的情绪原因,而是顾辞明身上真的很热。鹤兰之原本就有些怕热,对顾辞明的温度更是不知为何格外难以忍受。
“是你太喜欢对人动手动脚了。”
鹤兰之实在挤不出来一丝好脸色,他绷着脸开口,“你该知道如此行为,可以称得上行为无状吧?”
这放在任何一个帝王身上早都要被弹劾一百遍,鹤兰之实在不能明白顾辞明到底是何居心。
一来他是战俘,如今这般待遇可谓不合规矩。二来,他与顾辞明都是男子,顾辞明却屡次对他动手动脚,岂非、岂非有些不清不楚。
鹤兰之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顾辞明对他这般实在叫人无法理解。
哪想到顾辞明听了鹤兰之的话,反倒像是很吃惊似的,他直接反问道,“朕何时行为有状过?”
顾辞明一开口,鹤兰之的脸连带着耳朵全红了。他通红的耳垂看着像极了一颗手感上佳的温润玉石,顾辞明觉得有意思,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一个人有意思。
他暂时没有细究自己对鹤兰之到底算是什么情感,这一点久违的有趣就已经足够顾辞明眼中“看见”鹤兰之这个人。
顾辞明自小没什么特殊的**,年幼时好吃的零嘴好玩的玩具都只有他旁观其他皇子享用的份。因为自己没有拥有过,所以也无法觉得那是什么好东西,更无从升起什么想要或者不想要的念头。
顾辞明现在对于鹤兰之的心情就酷似于小孩子得了个新鲜的好玩意儿,一时间提了兴致,想探究自己的兴致到底有多少,有多深。其余更多的,还不值得顾辞明花时间多想。
鹤兰之不知道是该夸奖顾辞明有自知之明,还是该骂他脸皮厚度惊人,总而言之此人意外地对自己评价颇为中肯,鹤兰之隐忍吸了口气。
这时候再和顾辞明在这一点上纠缠不休那真可以去治治脑子了,鹤兰之想让这件事情变得简单一点,他直白道,“我不喜欢你靠我这么近。”
顾辞明没有反应,鹤兰之不喜欢,他看得出来,但他不在乎,顾辞明自己喜欢就行。
鹤兰之脸上的热度迟迟不下,隔着白绫,顾辞明模模糊糊地能看见鹤兰之眉尖蹙起秀气的弧度,“而且你身上很热。”
这次顾辞明终于有点波动了,世人对他的不满很多,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的体温不满。
顾辞明细细琢磨鹤兰之话中的言外之意,“国师的意思是,因为太热,所以才不喜欢距离这么……近?”
鹤兰之忍无可忍,抬手将掌心抵在顾辞明肩上,原本顾辞明箍着鹤兰之也没怎么用力,他也没料到鹤兰之会忽如其来推他,毕竟这个举动也算是大胆。
顾辞明挑了下眉,就这么顺势松开了手。
鹤兰之踉跄着狼狈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远离了顾辞明后空气的确没有那么灼热了,但鹤兰之仍然没有感觉好多少,现在他鼻腔里满是顾辞明身上的龙涎香味道。
“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鹤兰之耳垂仍是晶莹剔透的红,面上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的模样,“希望你可以明白,我说不喜欢,并不是在和你假意推拒。”
“朕不想曲解国师的意思。”顾辞明假惺惺开口,“朕也不能保证能一直记得你的喜欢和不喜欢,不过朕想,国师应当不会怪朕的,对吧?”
鹤兰之的身体一直警惕着顾辞明再靠近,他戒备又稀罕地直白表达自己的不客气,“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保证,不怪你。”
鹤兰之听见顾辞明嗤笑一声,他嗓音带了调侃,“国师与朕近来随意了许多,朕很高兴与国师关系走得近了。不过国师,你是不是有些忘了,你的生死荣辱,都只在朕一句话。”
鹤兰之还是更熟悉顾辞明一贯的高高在上,这样反而让他更觉得安全。两人不再紧挨着,鹤兰之面上的红晕得以逐渐冷却。
“如你所言,的确如此。”
顾辞明若有所思,他发觉鹤兰之对自己这条命似乎不是很在意,但他又确实对自己有所求,这两者能放在一起共存本身就是矛盾的。
“今日早朝,国师的那条预言想起了不小的风波。”顾辞明话锋一转,忽然没头没脑地跳到了朝政上,“国师果真不叫朕失望。”
顾辞明谈起正事来整个人表面感觉着正经了不少,鹤兰之一直绷着的那口气稍稍松懈了几分,“陛下谬赞。”
顾辞明耐心接着发问,“国师不问问朝臣们都作何反应吗?”
顾辞明这么开口,显然就是要鹤兰之顺着接话的意思。经历过方才顾辞明的流氓行径,鹤兰之相比之下很愿意和顾辞明谈谈前朝,“洗耳恭听。”
顾辞明回忆起刚刚早朝上的争执,语气悠然甚至带有几分愉悦,“预言之力虽玄妙,但也未必一定就会实现。且立场不同,许是妖言惑众,存了搅乱人心的意思。”
预言在利于己方的时候便是天赐神力,但若是言中了些人不爱听的,那便成了异端邪说,这套说辞鹤兰之从前也经历过,他不惊讶。
鹤兰之随口应声,顾辞明接着道,“有朝臣谏言,先将你杀了,再慢慢平息留言。”
顾辞明故意去观察鹤兰之的脸色,可惜鹤兰之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能让顾辞明看了来寻乐。
鹤兰之细细思忖着抬起头,“这的确是最妥帖的法子。”
甚至也是效率最高的方法,若换作是他,面对自己一心要维护的家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鹤兰之反问道,“所以今日,你是来赐我鸩酒的?”
面前人的镇定出乎顾辞明意料,顾辞明微微低下头,“你不怕?”
鹤兰之答得理智,“我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
鹤兰之并非故意搪塞搪塞顾辞明,他活这二十多年,一直都游离在尘嚣之外,观景看众生都犹如雾中观花,触不真切,也融不进去。
无欲无求吗?这是真仙人还是假菩萨。
顾辞明一时之间竟没办法看出鹤兰之的破绽,但他不相信鹤兰之说的,只要是人就都有求生本能,他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鹤兰之的痛点。
但顾辞明熟悉的皇权压迫没能榨出鹤兰之半分波澜,这让顾辞明觉得很遗憾。
明明这一招从前百试百灵。
“可能要叫国师失望了。”顾辞明遗憾道,“朕的确该赐一杯毒酒,不过却并非赐给国师你。”
鹤兰之似乎知道顾辞明紧接着要说什么,他终于显露出了一点微妙的情绪,顾辞明认为那是怕麻烦又无可奈何。
“朕听了上次国师的劝,觉得贸然前去攻打襄国的确太过仓促。如今一切方才落定,此时再起战事恐劳民伤财。”
鹤兰之不记得自己劝过顾辞明这样的话,这分明是之前朝臣们斗胆劝谏时对顾辞明说的。
“既然不准备攻打襄国,那趁此时机休养生息,处理一下国内杂事更为上佳。”
见鹤兰之提起了些精神,顾辞明反倒不着急了,“要班师回北襄,不好带上太多人,太兴师动众。”
鹤兰之嘴唇不知何时又抿了起来,顾辞明故意道,“朕的意思,留下一部分人手镇守此处,其余的朝臣随朕回都城。至于现下关押的这些前朝余孽——”
“便都杀了,以免朕不在的时候出什么岔子,届时天高皇帝远,朕一时料理不过来。”
顾辞明诚心诚意地对着鹤兰之发问,“国师以为如何?”
鹤兰之面色到现在已经彻底恢复平日里的雪白,他刚要开口,顾辞明就似没看到一般故意打断了又继续道,“朝臣们谏言了好几日,叫朕把前朝余孽都清理干净。”
顾辞明一摊手,显得很是为难,“言之有理,朕实在不好回绝。旁的人或许暂先可以留一留,只是那祁国太子,必然是留不得了。”
顾辞明会说臣子的话不好回绝?分明是故意在这等着鹤兰之呢。
鹤兰之觉得顾辞明这种揣着答案问问题的试探十分幼稚,他哦了一声,“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还来问我做什么呢?”
顾辞明声音款款,“朕怕贸然下旨惹得国师伤心。”
他垂眼扫过鹤兰之袍脚不慎沾到的一点泥点,穿着白衣到地牢那种地方,惹上尘埃也是在所难免。
“毕竟国师瞧着,同那祁国太子,关系甚是亲近的样子。”
“我为臣子他为君,算不得关系亲近。”鹤兰之平静道,“不过自幼相伴一同长大,少不得多些牵挂。”
顾辞明恍然大悟,“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鹤兰之又不适皱起眉,顾辞明故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
顾辞明接着兴致勃勃询问,“所以,朝臣建议朕将祁国太子一杀了之,国师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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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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