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一天

乔亦看着他,好一会没有说话。

应时月趁着之前那一刻强烈的想法和愿望,将想说的话说完,于是也不知道接下来再说什么、又再做点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因而自然而然,空气便就此陷入沉默。

又或者说,经年累月的默契之下,对两个人来说,不用开口也是另一种交流。

“你能不能,”直到乔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无声的交流,“让我抱一下?”

应时月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乔亦就抱住了他——这个拥抱好像不带有任何额外的意味,又好像倾注了很多种不同的情绪、一点点重心和全部的真心。

“……我还没说可以呢,”应时月将脑袋陷入乔亦颈窝的围巾中,声音因此变得闷闷的,还带着点莫名的黏糊糊的感觉,“当然你也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你又不会说不可以,”乔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非常顺理成章,他顿了顿,又说,“……所以说,你真的想好了吗——我是说刚刚说的那些话。”

“嗯,我想好了,”如今不再是对视的状态,应时月于是感觉,自己好像能更轻松地说出一些看着乔亦的眼睛时很难……很难为情说出口的话,“说起来,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九年了,我现在才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前置条件给你这个答案……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是呢。”乔亦说,语气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调侃味,“确实好慢。”

“……我是这么问了,但是你怎么能真的说是呢,”应时月顿了顿,才开口说,“就算真的这么想,也不要说出来啊,为什么不欺骗我一下。”

“我如果不说,你是不是反而会怀疑我在这么想,”乔亦总算是笑出了声,然后才松开抱着应时月的手,“……所以你才是,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应时月又一度下意识否认,然后也低下头笑。

“……所以说你觉得,我们现在,”乔亦停了一会,才又迟疑着提问,“算可以考虑谈恋爱的关系了吗?”

“……现在不算,”应时月眨眨眼,“过了十二点才能算。”

他说完,目光落在乔亦一瞬间愣神的表情上,突然就有点少见的、因自己的思考量走在更前面一步产生的小小的愉悦——如果将明天作为第一天的话,等到他们表演第九天的日子,就刚好是第九天,一个很有意思、让人不得不去凑一下的巧合。

应时月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笑了,乔亦总算反应过来了其中用意,这才扬起嘴角,说了句“好啊”。

而应时月笑过之后,已经趁机光速逃窜进了浴室——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只是在刚进去没几秒后,应时月一伸手摸到口袋里的钥匙,这才想起来另一件事。

于是他就又探了个头出来:“你先不要换衣服。”

乔亦又“嗯”了一声。

只不过应时月视角听起来,那个单音节中,怎么听怎么包含着同样少见的迷茫气息。

*

“你想去天台看星星吗?”等应时月恢复正常的语言表达和思考能力,从浴室重新出来后,他第一句话就直接发问道,“我刚好拿到了天台的钥匙……今晚天色还不错,虽然有点冷。”

“我突然有些好奇,”乔亦听完这话,停顿了两三秒,没有直接回答应时月的问题,反而是提问,“顾洛知给你说了什么?”

“说了挺多,”应时月想了想说,“现在好像时间不太够,你想听的话……”

“我不想听,”乔亦又眨了眨眼,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接着才将话题绕了回去,“我现在想去看星星。”

于是两分钟后,两人便一起站在了通向顶层的电梯中。

应时月最外层还是刚刚出门穿的那一套,乔亦也还是刚才打算出门时的那身衣服。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今应时月再看着他脖子上围着的金色围巾,总觉得也微妙了起来——他便伸出手扯了扯。

“嗯?”乔亦眨了眨眼,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疑问。

“没什么,”应时月说,又补了一句,“感觉你戴这个围巾还挺好看的。”

“那毕竟是我做的嘛。”乔亦于是看着他说,“好看是应该的。”

应时月顿了顿。

这条围巾应时月戴了很多年,算是他冬日要见人时的半固定配件之一——它是2017年秋天乔亦自己织的,织了两条,一人一条,用的是各自的应援色,乔亦的那条也一直在用。

这事的起因,还得追溯到那年学校的秋季运动会。

当时班里有个同学不参加项目,但运动会期间教学楼不准自习,坐在观众席两天很无聊,于是那人就从家里带了毛线来织——就这样,他们班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便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织毛线风潮。

如果最后没有被班主任叫停,很难想象他们班会变成什么情况——想到这里,应时月笑出了声。

应时月那会没怎么参与,他那段时间正在忙着做给乔亦的生日礼物。

而乔亦本人倒是也被卷进了这个风潮之中,围巾作为一种难度中等偏下的制品,非常适合这群初学者,因此这根围巾便诞生于那段时间。

“你笑什么?”乔亦问,将应时月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想起来之前难得去上一节自习课,结果发现班上人均一团毛线的场景了,”应时月如实陈述,“就算没体验完整,高中那会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的。”

“但也体验了一些普通高中生可能永远体验不到的故事,”乔亦过了两三秒,才又说,“也算不亏。”

“是的,”应时月看着电梯门在眼前打开,于是向前迈开步伐,先于乔亦两步走了出去,声音却滞后般向后传去,“至少对我来说,能来Link实在是太值得了。”

同今晚第一次上天台相比,如今月亮的方位已然略有移动。

事实上,应时月刚刚回房间待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他有过一瞬间担心顾洛知还在顶层——但他们全程都没和这人遇上,于是应时月后知后觉地想,顾洛知所谓的“给家里打电话”,大概也只是一个让他名正言顺独自回去的借口而已。

应时月走到边上,转回身,乔亦拉了拉围巾的边缘,让它遮住半张脸,也上前两步,站在他旁边。

“我猜一下,”接着乔亦开口说,“顾洛知是不是给你说,他之前在天台遇到我,以为我想跳下去?”

“说好的不想听呢,”应时月笑,“他给你说过?”

“他没有给我说过,但我猜测他这么想过,”乔亦回答道,“可能那两年跳楼的有点太多了,加上我看起来并不像喜欢看夜空的人。”

“确实不像,”应时月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所以他给我说的时候,我其实觉得有点……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吧?”

“可能人在国外待着心境就是会有不一样,”乔亦又说,“在东半球和西半球,隔着那么远距离的人,因为地球的自转,所以能先后看见类似的星体从天空中划过——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偶尔看看天空也是有意义的。”

“你这几个月好像也没有看过。”应时月随口说——话一说出口,他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有点想要收回这句话。

“因为不需要了啊,”只是这次,乔亦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可以撤回发言的时间,“但偶尔看看也会心情很好,尤其是这种很晴朗月色也很明亮的晚上。”

“可能有点破坏氛围,但这句话单独拿出来听,”应时月莫名其妙就笑了一声,“总有一种在模仿那个,‘今晚月色真美’的氛围说话。”

“你想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虽然我其实在实话实说,”乔亦又向前两步,将手臂撑在天台边缘,抬头看着远方的天际线,“我现在很开心。”

应时月听到这话,却又有点莫名的恍惚。

——这种话乔亦不常说,他这人大多数时候都心情不错、比包括应时月在内的一众人看起来都更容易满足,但能让他直言“心情好”的机会,倒是真不太多。

“我也很开心。”于是应时月说,接着也走到天台边缘,学着乔亦的幅度和方向一并抬头。

平日里,这种能静下来看看天空的机会确实很少。

上一次为了看夜空而看夜空,还得追溯到大二下学期,他为了凑学校要求的通识课组学分,上天文学导论课那会——当时相熟的、一起选课的同学成群结队很热闹,他站在一边,开着手机里的、老师推荐的starwalk软件,面无表情地将屏幕上的图案和天空中陌生的星星对照起来。

应时月那时觉得,很多星座的命名都很牵强,散开的星星根本看不出那么多奇妙的图案,但如今听着乔亦在一边说“感觉月亮和这两颗能看到的星星放在一起,好像有点像小熊的五官”的时候,他又觉得确实很像,即使那两颗星星在月光之下并不太明亮。

“嗯,”于是他回应了一句,“比小熊座更像小熊。”

乔亦在一边笑了出声。

“现在到零点了吗?”笑过之后,乔亦又问了一句。

应时月听到这话,本能般伸手去摸手机,打算点开屏幕的时候才想起手机已经冻关机好一阵了,但他还没来得及重新开机——乔亦好像也没有什么自己看看时间的打算,因此应时月低头看着屏幕,等待着重新开机的画面播放完毕。

“还有两……一分钟。”屏幕亮起的一刻,数字从23点58分正跳至23点59分,应时月说。

接着跳出来的是意料之外的、好几条消息通知,发送人写着“何乐”两个字。

应时月没点进去,顺手关掉了消息框,打算先装作没看见,过一会再回复——毕竟也没有快12点还要回复工作消息的道理,他心想。

“看起来我的大脑时钟还算挺准的。”乔亦转过头,看着他笑。

“我学不会,”应时月说,然后也笑了起来,“你别在这里炫耀了。”

不过,虽说他并不能做到在做其他事的时候、脑子里还有个大概的计时器,但要在安静的、专注的环境里数出大致准确的60秒,这事他倒也确实有练习过。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会,没有人说话,两人目光又都转向月亮的方向,像是都想要安静等待一般。

应时月在脑子里数了60秒,觉得不太稳,又附加了30秒,等终于确定那个并不存在的大脑日历翻过一页后,才终于在对“乔亦怎么还不说话”的疑惑中开口:“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下一刻,乔亦就转过来面向他,并向他伸出右手,“是冬至的下一天,一年里白昼开始变长的第一天。”

以及恋爱的第一天——这是没有人说、也不需要再被说出的下一句话。

应时月低头笑了笑,接着拉住了那只手。

强行卡一个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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