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坟地的时候,金方知发现陈尔来一直缩在他的侧边,而且步调还和自己的异常协调,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平常可不是这个样子,他虽然懒散,但是步伐不小,基本上能把人甩在后面。
现在这种走法……
嗯……好像在躲什么东西……
金方知瞥了眼另一边零零散散的小土包,温和地开口道:
“这些人大多都已经投胎了,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走。”
陈尔来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小九九,有些掩饰地咳嗽了声:“哦,这样子啊,看来你还是有点用的么,投胎转世都知道。”
他悄咪咪地挺起腰板,大剌剌地走到了路中间,特意和金方知保持了点距离,显得自己无所畏惧。
“这些都是陈年旧坟了。”
金方知也不说破,就跟着他走,“已经没有什么生魂的味道,你看这个。”
他指了指最近的那个土包。
“坟前的碑牌都褪色了,正常情况下,岁月流逝,日子久了,人就会被忘记。”
上面刻着王氏之妻的石碑的确是暗淡无光的样子。
“你有仙缘,应该也能看到。”
陈尔来定睛一看,果然散落的石碑,看起来大多都是旧蒙蒙,没有一点生机。
“这样的坟相当于就是空坟了,里面的肉身百年之后也不过就是尘归尘,土归土。”
“所以你不用害怕。”金方知总结了一句。
这话说得让人小脸一红。
“我这不叫怕,我这叫敬重。”陈尔来刻意语调庄重。
金方知轻笑了一声,也不戳穿,跟着他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兔场。
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从大门直通到唯一的管理处,边上的区域虽然杂草丛生,但还是能清楚看到两边区域全是低矮的养殖间,对称的布局倒是干净利落。
四散的兔子自由自在,没什么攻击力,黑暗中闪烁的红彤彤的眸子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金方知一低头,发现有只毛毛小鬼正在扒拉他的鞋子。
从上往下看,两只大耳朵垂在边上,可爱得紧。
为了防止过于招摇,陈尔来两人只能在黑暗中摸索,他走了两步,感觉到后面没跟上,回头一看发现某人竟然在逗兔子玩。
“你还有心情玩兔子?”
“嗯。”金方知应了一声,“小可爱。”
陈尔来气不打一出来:“有空玩小可爱,不如照顾一下我这个老可爱。”
说着快速揪住那兔子耳朵,一把把它丢了出去。
然后抓住金方知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动作一气呵成。
说起来,这应该金方知第二次被抓胳膊,上一次还是最早认识的时候,在戚晴的店里。
那时候,陈尔来装得好,自己完全被他骗了去。
时间过去不久,但感觉好像又很遥远,不变的还是那惊人握力,抓得人骨头疼。
“这水有蹊跷。”
陈尔来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回忆,金方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两人在的位置就是当时冯彩娣摔倒的门前。
这房子应该是当时管理员住的,门边上的空调外机还挺干净,的确像是倒闭没多久的样子。
“兔子尿?”金方知也一齐蹲下。
陈尔来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沾了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并没有想象中的臭味:“这么大一滩,得几只兔子一起才能尿出来。”
那水渍大概三尺,的确不像是小小的兔子干的。
“进去看看。”陈尔来一脚跨了过去。
屋内陈设简单得很,估计走得匆忙,单人床上还留着被褥。
其他就只剩桌椅和一些简单的餐饮用具,没什么特别。
唯一有点怪的就是地上随处可见的水渍,陈尔来抬头看了看房顶,很怀疑是不是屋顶破了漏水。
“你看这床底。”
另一头的金方知把床单一掀,就看到了倒在那里陈旧的饭菜,这几日天气还行,竟也没有发霉,加上房间有门,外面的兔子也没进来嚯嚯。
一堆一堆的,每一份都是正常的菜量,好端端的不知道为什么被扔在了这里。
陈尔来颠了颠桌上剩下那眼熟的饭碗,正是王士铨家里的同一套。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金方知和陈尔来相互看了一眼,就印证了对方心中所想。
“那冯彩娣估计就是来找住在这里的人了。”
这里多少藏着点秘密。
金方知道:“看不出来历,应该有些天没住在这里了。”他又翻看了点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发现。
两人动作都很小心,一时间只有衣物摩擦的悉悉嗦嗦声。
不过这里暂时是唯一的线索,直接走了总是可惜,两人默契地分开搜索着,一时无话,倒显得气氛融洽。
因为只能靠着窗外的光亮,离窗子远的地方自然就更昏暗一些,陈尔来仔细查看,果然在远处的角落里发现里个古怪。
“你刚刚说碑牌上旧蒙蒙,正常已经往生了是么?”
陈尔来语气异常的郑重,他的眼前是一块石头碑牌,而碑牌上的字体油黑发亮。
“那这种增光瓦亮的碑牌是怎么个意思?”
他一边问一边不动声色地退到了金方知身边。
金方知定睛一看,果然,在房间的西北角,放着一个碑牌。
他将陈尔来护在了身后,仔细辨认之下,认出了上面的文字——章仁钊。
除此再无其他。
金方知灵光一闪,快步向外走去,刚到门边,突然想起了路上的情景,又猛地转身,拉着陈尔来一齐出去。
“有碑牌,必然有坟,而且应该距离不远,”金方知解释到。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灰蒙蒙的是已经往生的旧魂,这带着光亮的岂不是新鲜出炉的新鬼?”
“嗯。但也要看到肉身所在的坟头才能确定。”
“也是,怎么会有坟头和碑牌分开的,个不就跟棺材没板一个样么。”
“这碑牌上没有落款,也不符合常理。”再不济的无名小卒,也当有个某某之父母、某某之子女这种身份。
果然如金方知预想的,两人在兔厂的围墙边缘处发现了一个很随意的坟包。
土堆很小,很不起眼。和兔场大门正好成直线,刚好被房子遮住。
陈尔来看着金方知走到人家坟头,蹲下身来,用手指捻了把土。
“你怎么薅别人脑门,这特娘不会诈尸吧!”
“不会,”相比他的一惊一乍,金方知显然淡定不少,“这坟是新的。”
一句话相当于做实了陈尔来的胆小本质。
果然是一座新坟,最上面的土甚至都还有点湿润,这几日未下雨,应该就是挖起来的土自带的水汽。
谁会在这么个角落搞个坟啊。
“而且,这坟是空的。”金方知继续说到。
这话可是实打实壮人胆,陈尔来事后找补一般,也绕着坟头观察起来。
他掏出手机,想要拍点照片回去细细查看,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就亮了起来。
刚按接通,就听到戚晴的声音飙了过来。
“我靠,你终于接电话了!赶紧走,冯彩娣过来了。”
话音还没落,陈尔来两人也听到了脚步声。
怎么这么快?!
他一把将金方知也扯到了侧边养殖台后,直觉告诉他这坟头并不安全,还不如边上的这里,顺带能看到房前的动静。
隔着兔笼,只见那冯彩娣一幅恭恭敬敬的模样,走到了房门口,然后那房门轻开了一下,随即快速地关上,
冯彩娣从头到尾没发出一点声响。
陈尔来眼神示意了一下金方知,这冯彩娣分明就是在送什么人回来。
等她走远,陈尔来两人仍没有出声,房间里也没有灯光亮起。
大概等了片刻钟,俩人默契地起了身,回到了房子前。
里面空无一人。
陈尔来这次把脚踩到了那小水堆上,心中有了确定。
“看来我们的眼前,也有那小小的障目之叶。”
这次的小麻烦还挺厉害,他心想到。
“你的意思是我们看不到?”金方知问。
“嗯,不仅看不到,听不到,更厉害的,是想不到。”陈尔来用脚碾了碾地,“水蟒的大限,我们还没摸到因果。”
那小水堆竟然飞快地蒸发了。
“看来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了。”
陈尔来仰头看了眼天,月色朦胧,这寂静山村中,又到底被掩盖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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