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停留在了秋季赛季后赛。
季后赛前不久,联盟突然宣布使用全局BP。对战双方采用七局四胜制,每个队伍前六局不能重复选择己方已使用过的英雄,第七局解除所有限制进行盲选。
理想情况下,一个选手至少要精通四个他所玩位置的英雄。
而实际不仅有ban、选影响,还要考虑阵容针对。
因此要想在英雄选择和应用上有足够的把握,一个选手最基本要擅长十个左右的英雄。
所有战队,包括选手和教练都没来得及适应。
除了射野切换已经没问题,每个点都有不同状况。
与飞鹰交手的战队知道林信和擅长法刺,在BP上进行了针对。
飞鹰的新辅助夜色虽然很会保护队友,但在节奏方面存在大问题,不如卞彧。
卞彧走后,飞鹰小队长身份落到了姚尧身上,他虽然年龄最小但算是最沉稳的,主要是节奏理解方面仅次于卞彧。
然而从赛后语音听出,几人局内存在很多次报点后但没人做决策的情况,小队长责任很大。
在飞鹰回北京前,姜应时先看到了视频软件上铺天盖地的观众评价,从俱乐部到选手一个没放过,针对教练组的居多。
如果说上次亚军的结果让大部分人还在观望,这次倒在从败者组上来的队伍手下则终于让沉寂了许久的情绪有了发泄口。
【早说飞鹰不行了,吃运营打法红利而已。】
【土豆丝这人其实也没什么水平。】
【教练组竟然不了解队员擅长的英雄。】
【新赛制一出,队员没慌教练慌了。】
【BP的时候睡着了?】
【性格太软了,不适合做教练。】
【敢放超人走,管理层也是人才。】
【幸亏超人跑得快。】
【胜者组两次机会都没把握住?】
【只会打嘴炮的中单,除了法刺你还会什么。】
【超人怎么没把中单带去青训。】
【saber:明明一起训练,为什么只有我进步。】
【上单纯隐身人。】
【当星辰大帝又一个人默默开团时我就知道稳了,对面稳了。】
【新辅助是刚接触这游戏吗,意识炸裂。】
【拿个苏烈不敢绕,职业生涯也是刚开始就到头了。】
【失望。】
【舔走地鸡的人呢,怎么不吭声了。】
还有对姚尧的评论。
【绝了,宫本打梦奇,脑回路清奇。】
【哑巴队长赶紧换人吧。】
【梦奇挠两下就老实了吧。】
【都说了女的不要打野!】
【为啥不进娱乐圈,非打电竞呢。】
【真以为自己很厉害,以前全靠超人全局指挥和运营,野区栓条狗都行。】
姜应时很在意观众对自己的批评,是人都会失误,他不理解那些看一局就说他菜的弹幕。他明明在努力做好,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刻薄。
看到那些对飞鹰的评论,他同样恼火。
【你们这么有理解怎么不去打职业,】
【评论区骂人的有资格面试青训吗,】
【女的打野怎么了,瞧不起女的?你妈不是女的?你从你爹屁股里钻出来的?那你爹是不是没给你生眼睛,分不清男女,】
【你又知道了,栓过你是吗,】
【标准逗号体,这不是独行吗。不愧是猫爪太子,网络发言这么狂。】
【独行你这逼两年多是一点长进没有,纯吃直播红利的主播,还以为自己多牛,和飞鹰半斤八两好吧。】
【老子比你牛就行,】
姜应时怕姚尧看到那些评论,不停在群里发消息试探。
lonelying:【已经尽力了,下次一定可以,】
lonelying:【主角会失败,但不会一直失败,总有一天要打败反派,】
lonelying:【要回北京了吗,】
lonelying:【来我家吃饭吧,】
lonelying:【你们好久没来了,表姐想你们了,】
lonelying:【周末去长城吗,来这里后还没时间去郊游呢,】
林信和:【别发了,真烦人。】
姚尧:【谢谢你应时,我们晚点再说。】
第二天中午,姚尧和罗诵来了。
“他们几个没来吗?”
罗诵:“少爷被骂惨了,昨晚边刷视频边哭,现在正躲在被窝里郁闷,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姚尧:“肘子还在上海。曾夜被教练叫去了。”
姜应时:“你们看到那些评论了啊。”
钟椒:“都是些不懂的人在乱说,当他们放屁就好了,千万别被影响了心态。”
“嗯,谢谢钟椒姐。我们处理的确实有问题。观众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没表现好,他们有气是正常的。”
姚尧总是把姜应时认为不可理喻的事说地轻描淡写。
罗诵:“输了就是输了,输赢是常事,就是感觉有些丢人。哎没事,我们五个继续调整方向一起努力,总有一天能赢回来的。”
钟椒:“对对对!”
罗诵:“那个,姚尧那个动漫你什么时候看。”
“什么动漫?”
“你没推给他吗?”
“他有推我,火影忍者是吧。”
“对,我好像没见你看过。”
“在飞机上有看。”
“你看到多少集了?”
“五十三。”
姜应时:“这动漫有点长,你慢慢看。”
“嗯。”
罗诵和姜应时突然异口不太同声道,“记得看到六百九十九/niù百九十九集就行。”
“为什么?”
罗诵:“后面……剧情不行。”
姜应时:“啊,没错,不好看。”
姚尧:“嗯。”
罗诵:“明天去郊游呗,正好先放松下。”
“我早就想去了,长城走起?不到长城非好汉,我是男子汉必yán是非去不可啊。”
钟椒:“我不去,我要在家里暖和着。”
姜应时:“我们没叫你。”
姜应时注意到前面的林信和步子明显放慢,他强作镇定,压着喘息,“你这就不行了?”
石路坡陡,几近四十五度,部分路段还有石阶,不算长的距离走起来却非常费劲。
“你……你才不行,男人没有不行两个字。”林信和放弃扶栏杆,换成手拄膝盖,沿石路继续往上攀登。
他大喘一口,“作为北京人儿,登长城对我来说简直是易如、易如反掌。”
罗诵:“指头都粘不住栏杆儿了,还易如反掌。”
几个路过的人瞥他们一眼偷笑。
到达北六楼,眺望前方绵延不绝的石路和石阶,姜应时脚下一软。
姚尧扶住他,也有些喘,“歇下吧。”
今日周二,十二月初不是旅游旺季,路上人不多。天气稍寒,山上更冷,饶是这样空冷的地方他也出了层细汗。
“我们买的自热火锅儿呢,拿出来,拿出来。”林信和说着将手往罗诵领子里伸。
“妈的你有病吧。”罗诵腿上发虚,力气集中在手上将林信和使劲一推。
“嘿嘿。”林信和猛地一个转身闪躲却撞到姜应时背上。
姜应时没站稳,扑向姚尧。
姚尧正在翻背包,手忙脚乱去接他。
最后两人一起绊倒在地上。姜应时跪趴着虚抱在姚尧身上。包掉在一旁,姚尧双手拖着他的胳膊。
跌倒瞬间,姚尧微微偏了下头,姜应时的鼻子堪堪擦过他的侧脸。
姜应时慌张用手撑了两三下,才站起身。
“哎呀,不好意思。”罗诵看着他笑了笑,语气和表情都没一点欠意。
林信和:“他推我的。”
罗诵:“还不是你先犯贱。”
“别在这里打闹,很危险的。”姚尧话里没责备的意思,只是脸色有些红。
在最高楼,他们找路人帮忙给每人拍了张照片。在同一位置,同一插兜姿势。
林信和指导,罗诵拍摄。姚尧和姜应时有了第一张仅有两人的正面合照。
他们一左一右呈对称,四十五度侧身蹲着,面朝镜头。
姚尧右臂搭在膝盖上,左手做出打招呼姿势,歪着脑袋咧嘴笑。姜应时右手背托着侧脸,左臂搭在膝盖上,歪着头抿嘴微笑。
“小爷水平不赖吧。”
姜应时保存下来:“咳,你还算有点用。”
冬冠很快要拉开帷幕,整个月姚尧没再来姜应时家。
晚上十二点打完巅峰赛他会立即回宿舍,听说他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到俱乐部练习各种英雄打野。
因为姚尧提前告知了他不会来,他也不好去俱乐部门口堵人。
只能假装绕着小区夜跑,在路上和对方制造偶遇,但也说不上两句话。
飞鹰以积分第三的成绩进入冬冠第二阶段,没能赢下排名第二的队伍。
元旦当天比完赛,第二天彭绍宣布辞去教练一职,退出飞鹰。
“这么沉默干嘛,你没有想问的吗?”彭绍笑着问,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
两人在一家餐厅内相对而坐。
“对不起。”
“干嘛啊这是。”彭绍笑了,喝了口水清清嗓子,靠回座位上,“姚尧你知道你缺点儿是什么吗?哎,也不能算你的缺点儿,但放在赛场上就是不合适。”
姚尧低着头不说话。
“欸欸欸,就是这样,不、说、话!”彭绍直起身指着他,“队友有问题你从来不说,需要人来配合你的时候你也不说,只知道自己闷头努力。你这小队长身份到这次比赛结束为止在局内都没发挥太大作用。”
彭绍用手背敲了敲桌面,“但这是个团队游戏呀,靠你一个人能出成绩吗?嗯?无论决策对错,都要先试着去说。我是真的相信,你大局观好,不然当初我为什么招你来试训,我为什么非要让年纪最小的你来当小队长。你打法激进,现在没有卞彧压着,我希望能通过让你指挥帮到你改进,希望看到你说让队友协助你。”
“但一个人不行,就可能拖垮整个队伍。所以,我辞职和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关系。实话说,我自己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怎么去教你们了。我想你也能感觉到我确实不在状态,想不出新东西,BP也干不过其他教练,现在还没你们懂得多。”
“不,你是最好的教练。”
“我的天,怎么还掉眼泪啦?鸢子哭正常,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早知道今天把他们都叫上了,真稀罕,来,拍个照片儿。”彭绍举着手机趴到桌子上,摄像头从下往上对准姚尧。
姚尧将头一撇,笑出来。
“长的就是好啊,哭都哭的梨花带雨儿的。”
“我会改的,你还会回来吗?”
“说你多少次了,你才你会改。表面儿跟我们嗯嗯啊啊的特听话,实际主见性强,脾气犟得很。鸢子是嘴犟,你是心里犟。我要走了你知道你错了,我是不是该早点儿走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逗你玩儿呢。但说到做到啊,即便是吃青春饭的工作,你也还年轻,不需要担心未来,以后多跟队友和教练沟通。别看肘子比你话还少,人家让怎么做就怎么做,是真乖。啧,太乖也不好,容易让人欺负,等我单独再说说他。总之你呢,别等游戏结束了才知道该怎么打。”
“嗯,那你……”
彭绍打断他,“好,关于职业的话题到这儿,别问我回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有什么事儿想跟我说吗?趁现在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以后不知道我有没有空理你们呢。”
姚尧沉思良久。
医院、工作、朋友,还有……姜应时。
“有个……朋友,喜欢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他在一起。”
“谁啊,我怎么没听其他几个说,你还有熟悉的女孩儿?我还想着等我妹长大把你俩撮合一下呢。哎呀,怎么一个个都爱早恋,我都没对象儿呢。学学人家罗诵,二十的人了,只爱那个什么,纸片儿人是吧。”
“算了,没事。”
“别啊,告诉我呗,谁呀,怎么认识的?”
“网上认识的。”
“网上?网恋啊?”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
“是你粉丝吗?”
“不是。”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想累死我啊,我叫你一声哥,什么问题你一次性说完可以吗?”
“他是个主播,我们认识快三年了。知道他喜欢我是在去年伊始。一开始我对他并没有感觉,但从去年下半年起,我们常在线下见面后,我也不清楚了。我觉得他很可爱,和他呆在一起很开心,以恋人关系牵手拥抱,我想我也不会讨厌,我应当是喜欢他的。我不想拖着他,可当我准备回应他时,我又害怕我们走不长久而退缩了。我想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吧,所以才不肯说,如果当时我问,他大概不会承认。因为我们都不想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然而前段时间,他给了我些暗示,但他又不明说,我还是不能确定他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越过朋友的界线。”
“我想想啊,对我这种单身狗来说真是触及到知识盲区了。”彭绍挠挠了耳后。
“没关系,这种事,或许本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答案。”
彭绍:“让我想想卞哥会怎么说。”
姚尧拖着下巴,学卞彧懒散的模样,“少废话,你俩打一架,赢的人说话。”
彭绍也有样学样,“还可能是,我队友就是最棒的,直接表白,不承认你就和他单挑!”
两人都笑起来。
半晌,彭绍一拍手,恢复严肃,“有了。怎么选都可能后悔是吧。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试试,就像我刚刚说的,游戏往往结束了才知道怎么打更好,但没有重开的机会。不过直接回应的话确实危险,由你来找个时机主动问她才是最好的,她不承认你就说是开玩笑,秘密还会是秘密,朋友也还是朋友。”
姚尧垂眼思索片刻,点点头。
“我相信你的为人,但你太年轻,还是要提醒你,记住自己是个职业选手,是在公众注视下的人,你可以谈恋爱,但不能做会毁了自己前程的事。”
“嗯。谢谢你教练。”
“今天我也是当上军师了,我真得很好奇啊,你说的到底是谁,我认识吗?”
“我不能说。”
“一点儿都不能透露?”
姚尧摇头。
“我迟早要知道,你瞒不住他们几个。”
“这也是我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林信和这种不着调的,也不会把别人私事到处乱说。”
“我担心我们会疏远,但担心似乎也没用。无论在不在一起我都不会让他们知道,除非他想公开。”
“为什么会疏远,八卦促进感情吧。”彭绍撇撇嘴,“看你们年纪轻轻为这种事儿发愁,我真是老了。”
“你才二十三岁啊。”
“二十三……”彭绍念叨着笑了下,“是啊,我比你大七岁,你们平时都不知道尊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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