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过苏悦安裙摆褶皱,祠堂里的闹剧仍在身后余音袅袅。
她指尖轻轻抚过银手链上的红宝石,眼底那最后一丝残存的柔弱早被冷意涤荡得干净——
眼见伪装被拆穿,她毫不犹豫抽回手腕,轻蔑冷笑,眼底闪过不悦。
格洛斯指尖猛地扣住她抽回的手腕,掌心冰凉的温度顺着腕骨往上爬。
“抽这么快,是怕我拆穿你哪句假?”
“他”往前倾了倾,银白短发扫过苏悦安耳廓,带着夜露的湿意。
“他”没看苏悦安紧绷的脸,目光定格在被皮鞭扫过的胳膊上,指腹轻轻蹭过渗血肌肤,“刚才在祠堂装哭时,怎么没这么硬气?”
苏悦安猛地挣脱,不料被格洛斯攥得更紧。
她索性反客为主,另一只手拽住对方酒红条纹领带,将距离拉得更近——
呼吸交缠间,她能清楚看见格洛斯血红瞳孔里的倒影,亦能嗅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未婚夫?”
苏悦安冷笑,牙齿轻咬下唇,语气里淬着甜又藏着刺,“格洛斯殿下倒是会给自己抬身份,就不怕……我把你刚才捏碎玉扳指的‘温柔’,说给别人听?”
格洛斯喉结滚了滚,非但没松手劲,反而伸手捏住苏悦安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怕什么?”
“他”声音压得极低,宛如蛇信缠上手腕,“只要你敢说,我就告诉所有人——我的未婚妻,在祠堂里掐着庶姐手不放,眼底笑意有多甜。”
苏悦安指尖顿了顿,红宝石银手链不经意蹭过格洛斯手腕,她笑弯了眼,踮起脚尖凑到对方耳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格洛斯泛红的耳尖,“未婚夫这是……替我藏着秘密?”
格洛斯指尖骤然收紧,默不回答——夜风里,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以及苏悦安腕间红宝石若有若无的微光。
夜风吹得苏悦安胳膊处伤口发疼,她冷冷开口,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走了。”
不等对方反应,她转身往苏府走去,抬眼淡淡扫过“苏府”二字——好戏!开场!
格洛斯眼底由暖转阴,像极了失恋被甩的“舔狗”,“他”轻声呢喃,“小曦,明天见。”
……
复古轿车驶离苏府,苏悦安眼底依赖尽收,琥珀色眸子如淬冰利刃。
她没走苏府正门,转身绕道侧廊——
侧廊传来阵阵压低的尖锐呵斥声。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格洛斯殿下抓住了把柄!”
沈凝霜扯着苏婉柔胳膊,袖中鸳鸯佩晃了晃。
“母亲!她就是装的!”
苏婉柔声音傲娇,看着渗血的掌心,眼底满是怨恨,“不过是仗着有殿下撑腰……”
“姐姐说谁装呢?”
清甜嗓音从廊柱后传来,苏悦安缓步走出,纯白裙摆沾着地牢泥点,歪头微笑,指尖摩挲着腕间银手链——
格洛斯牵过的地方,似有余温残存,“殿下说,让我搬回‘殷璃居’,说要派守卫过来’照看’,姐姐觉得!应不应把守卫安排在‘婉柔院’外呢?”
“你!”
苏婉柔气得发抖,却不敢上前,躲在沈凝霜身后——
她永远忘不掉格洛斯捏碎扳指时的狠劲。
沈凝霜连忙打圆场,推起假笑,“璃璃说的是,殷璃居一直给你留着,我这就让人打扫……”
“有劳母亲费心。不过……”
苏悦安打断她,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苏承业——
他正躲在廊柱后偷听,“父亲说要‘处理家事’,不如现在就处理?”
她故意顿了顿,声音拔高几分,“比如,三小时前的‘意外’,本该和姐姐一起放学乘车回家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红花巷?殿下要是深究……”
“够了!”
苏承业猛地跳出,脸色煞白,“是府里下人不懂事!我已经罚过了!”
生怕苏悦安再提格洛斯,连忙补了句,“殷璃居的事,你说了算,你想怎样就怎样!”
苏悦安瞧见父女俩慌乱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没再追问。
转身往殷璃居走,走了两步,回头冲沈凝霜微笑,“哦!对了母亲,殿下托母亲好好照顾我——‘他’说,要是有‘喜欢’的东西,直接向您要。”
这话像根针,扎得沈凝霜脸色骤变。
苏悦安没再看她,踩着月光走向殷璃居——
她要的,从不是道歉,她已不在,虚伪话语,只显讽刺。她要的,是让苏府众人明白,她不是软柿子,更不是乖乖女,原主的“意外”,不过是复仇的第一步。
……
殷璃居内灯火通明,毫无往日死寂。
苏悦安踏入朱红雕花大门,踩着仆人的低眉顺眼走进殷璃居。
她没出声,目光缓缓扫过院内众人,最后定格于茉莉花。
只见雪白花瓣零星散落,花根被连根拔起。
苏悦安冷笑,清甜嗓音传入殷璃居,“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各位分享分享,让我也乐一乐。”
说着,指尖轻轻拂过窗台积灰,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只是,我不明白,母亲留下的琉璃瓶,怎么跑进了婉柔姐姐院子?”
话音刚落,几个曾参与搬东西的仆人瞬间脸色发白。
她没再追问,缓步走向管事,“张管事,我记得上学前,特意吩咐过,殷璃居的东西,除了我,别人都不能动吧。”
语气依旧温和,眼神却冷得像冰刃,“还是说,现在的苏府,已经轮不到,我这个嫡出小姐做主?”
管事刚想辩解,苏悦安转头看向角落里,一个瑟缩的小丫鬟,“你就是小玉?”
小丫鬟吓得扑通跪地,“小姐饶命!”
“为什么?”
苏悦安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小玉肩膀,动作亲昵,说的话却带着刺,“我听说,今早上学后,你就在院子里说我‘早死早超生’?”
她顿了顿,指尖摩挲着腕间银手链,“就这么肯定,我回不来?也难怪,毕竟有人给你撑腰,胆子自然大。”
这话意有所指,她瞥了眼,站在人群里,沈凝霜的贴身丫鬟。
不等小玉求饶,苏悦安起身,语气平淡,“茉莉花是母亲留下的,从今日起,你好好照看,若它不能存活,便以血来祭,当然,祭祀的人绝对不是我。”
处置完小玉,苏悦安目光落在人群最后,默默垂泪的小丫鬟身上。
越过众人,走到小丫鬟面前,递了块手帕,声音放柔,“不哭了,我知道,小春桃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今后不会了。”
春桃抬头,梨花带雨,豆大泪珠往下砸,“小姐……我、我没能护住您的东西……”
“这不怪你。”
苏悦安打断她,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我问你,今天我晚回府,他们是不是又没让你吃晚饭?”
春桃猛地睁大眼,下意识点头。
她看着春桃,眼里满是心疼,“放心,以后不会了。”
苏悦安冷漠开口,“殷璃居不养闲人,更不养白眼狼,想走的现在就走。”
甜美嗓音刚落,院落仆人零零散散离开,夜风里只剩两个单薄身影。
苏悦安目光扫过单薄身影,冷冷开口,“你不走?”
丫鬟眼神坚定,“小玉不走,愿誓死追随小姐。”
看着丫鬟坚定的眼神,她欣慰一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玉头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嗓音清甜,“我累了,先回房了,若是饿了,膳房报我名字。”
说罢,苏悦安往房间走——
简单洗漱完,她身穿薄纱睡裙躺在床榻上。
夜深人静,皎洁银辉洒进房间,困意席卷全身,手链温热贴着腕骨,坠入梦乡。
……
腕间银手链愈发滚烫,她踩在迷雾里。
银辉漫过雾霭,白色战袍在红霞夕阳下晃得细碎。
夕阳西下,一席红衣映入眼帘,红衣女子与白色战袍交相呼应,
空旷草原,二人策马奔腾,自由自在、潇洒快活。
战袍衣角沾满星点雾汽,声音被海水淹没,听不真切,“情儿……”
亲切呼唤刻进骨髓,苏悦安伸手去抓,指尖只触摸到一片凉润空茫。
腕间银手链烫得惊人,红光在雾霭里晕开浅浅一圈——
她猛地想看清那张模糊的脸,画面骤然碎成星子,只剩心头残留的、挥之不去的呼唤。
梦境宛如被风吹皱的细沙,瞬间消散,苏悦安缓慢沉入深海海底。
银手链红宝石在暗夜里闪着微光,与远处夜空中,一点银红光芒遥相呼应,如同一颗坠落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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