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令慈想要带走许仙的时候,郁施执剑隔在两人之间,阻挡白令慈,两人之间的妖气弥漫,风刃在四周铺散,紫竹林被妖风吹得簌簌作响。
在消除定身之后,她走上前,让郁施不要插手,她要亲自斩断孽缘。
许仙心知既然到了这地步,那就要做绝,不再留念想。
郁施依她所言退离到一旁去,视线紧紧地落在她身上,手中剑并未收起。
地面上的散落竹叶被卷起,高飘在空中,吹起了许仙的青衣道袍,更吹起了她素手之上的法印。
白令慈伤心欲绝的看着许仙,她竟要做到这种地步。
大悲之下,他开始施法,天空乌云搅动,狂风骤起,几道风刃向许仙袭去,几道符挡住风刃之后,符纸碎裂消散。
许仙的四周聚了许多的符纸,她手指掐诀,符纸随她法力朝着白令慈飞去围困住他。
踏着坚定的步伐缓缓走向她的妖相公。
郁施在身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想到若是许仙也这么对他,他可能也会像白令慈现在这般愤恨。
白令慈的下身露出了原形,闪着清幽鳞光的白蛇尾出现在了地面上,尾尖横扫符阵,霎那间光芒不断,竹林间的风卷起了大片的尘叶。
许仙看着他的尾身,心中的闷苦乍然再现,她断然不能真的接受一只妖作相公,可他们的曾经,也确确实实叫她没有忘记。
许仙施展了一种术,她从未真正意义上的使用过,因为杀伤力太大,法印变换出了多个,朝着白令慈飞去围住,每一个法印都出现一束金光。
法印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光束也交叉定在空中,从空中射下的光束金网织围困住白令慈,一旦碰触到这光束,便是剧烈地灼痛。
白令慈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他温润的脸变得青白,眼中布满哀伤,
“娘子,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旧情?”
许仙心中一痛,走过去,袖中手指死死捻指,告诫自己要清醒,不可再让孽缘延续。
可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小青飞身来到了白令慈身旁,开口讥讽,
“许仙,你能修道,完全是因为兄长他耗了百年的功力给你,并且不时渡你真气。
否则,你以为你一介凡人,如何能习法术!你既然负他,不想与他有关系,那就把你这一身本领也还他!”
小青冷眼厌恶的看着她,这种女人,哪里就值得白令慈痴心了。
“小青住口,这是我与娘子的事。”
小青冷哼,看到许仙眼中也开始有痛楚,他才退离去。
许仙捻指的手指紧紧握成了拳头,原来,她引以为傲的法术本事,也是与白令慈有关。
隔着光网与他目目相对,许仙感到了难言的沉重恩情。
“娘子,小青他胡说的,你别去在意。”
白令慈紧张的看着许仙,轻声安慰她。
许仙秀眉下的眼眸里,蓄着水雾,袖中手,骨节已经泛白。
见她眼角滑泪,白令慈有些手足无措,
“娘子,这些我都是心甘情愿,你现在本领习得高,我为你感到高兴。”
空中的法印金光消失,飞回了许仙的道袍宽袖之中,她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沉闷沙哑,
“你的恩情,贫道来日必——”
白令慈将许仙拥进怀里,嗅着她身上清洌的味道,
“娘子,我好想你。”
“放开她!”
郁施周身暴涨的妖气,有滋滋的电光浮现。
可没过多久,事情演变的叫人难以接受,被孽缘缠身的许仙,眉死死的皱紧,
“白令慈,郁施,贫道与你们说得很清楚了,绝无可能。”
“许仙,你负本君心,休想就此离开!”
两道合在一起的冷声,许仙无奈,继而暴躁,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特娘的听不听得懂人话!”
紫竹林间,妖风大作,许仙素手一翻,法印急急飞向空中,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杀招显现。
她臂弯间的红绫带她飞身躲过黑白两条蛇尾的纠缠。
小青在一旁,睁大了眼,许仙的法力叫他吃惊,竟然藏有道蕴在其中。
许仙以一敌二,下手又狠又快,金色光网笼罩在三人之间,稍稍一碰,就是痛彻心扉的灼痛。
许仙以自损的代价,把两妖困住。
白净的指缝间夹着符箓,腕翻手动,符阵飞射了出去。
在与郁施时不时的打斗中,许仙对于蛇妖的攻击习性多有了解,她将符箓飞去贴他们的尾尖,这是最为脆弱的地方。
白令慈与郁施一时间都气恼极了,手中剑不再留情,劈斩符纸后攻向许仙。
法印的光束透过竹林的缝隙,丝丝细线形成,许仙压下喉间的腥气,咬牙掐诀。
瞬间,风刃与光丝相互交坻在了一起,一波又一波的碰撞,许仙口吐鲜血,拼尽力气去挡,在两妖被围困之时,红雀带她消失在了原地。
法印随后也消失,原来,这是许仙的虚晃抽身的招数。
白令慈与郁施相看相厌,各自离去。
百里之外,受了重伤的许仙,与胡梦贞狭路相逢。
后者喊来族中长老,一起对付这个臭道士,为自己来不及蛊惑杜承树成为情郎报仇。
胡颜看着这个与法海气质相似的女道士,心中对法海的怨气,瞬间就冒了出来,她手中的长鞭二话不说挥了过去。
许仙在之前的打斗之中,符箓已经用尽,身上法力透支,就连红雀也只能安静的挂在她脖间。
不可避免的挨到了鞭子,身上被溅出了血迹,她吃痛的倒在了地上。
胡梦贞得意的盯看着她,叫她坏她好事!
胡颜自然是感知到了这位女道受了伤,她啧啧了一声,手中鞭在地上甩得极响,朝着许仙狠戾的挥去。
许仙嘴角鲜血流下,她用仅剩的一丝法力,法印飞出,金光闪现逼停了胡颜的鞭子,她诧异过后,便是恼怒,这女道士刚才让她刚才产生了一丝退意。
明明都快不行了,还敢吓她!
胡颜的红鞭上满是尖刺,许仙身上被甩了几道,一时间血痕交错。
许仙善符法远攻,近身肉搏战不敌胡颜,吃了很多亏。
就在金光束困住胡颜时,后背有声音响起,她被叫停了。
原本惊慌的胡颜看到法海出现,笑容浮现,
“法海,快救我!”
法印的金光暗去,飞入袖中,许仙冷眼看着他们。
法海看到转身后的许仙,身上带有许多的血痕,他快步上前来,想要伸手去检查她的伤势,许仙侧身避开了,
“师傅。”
胡颜惊讶地去看许仙,二人竟是师徒关系,这下,闯祸了,她冷汗滴下。
感觉不到许仙的法力,法海的俊长眉紧蹙了起来,
“怎么回事?”
许仙垂下视线,不想说太多,简单解释自己的狼狈,
“遇见了两只妖,输了。”
亲耳听到法海的徒弟输给了其他妖,胡颜好心情的翘起了唇,不过尔尔嘛。
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凝固住了。
许仙苍白的脸上,抚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接住了她虚累的身体。
没有任何的多言,法海横抱起满是伤痕的人,与愣住了的胡颜,错身而过。
回过神留在原地的胡颜,狠狠甩了一鞭子发泄,又无视她!
胡梦贞见势不妙,赶紧溜之大吉。
许仙身上的伤痕有很多,她很少受这样的□□伤,更多的是吃到对方法术带来的内伤。
法海指尖带光一条条替许仙抹去伤痕,看到她脖间挂在胸前的白玉时,垂下眼睑转移。
待伤痕全部抹去后,许仙拉上滑落在腰间的衣领,束拢。
静谧的房内,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无言的师徒,将沉默移到了院外,这里也有一颗银杏树,此时已有秋意,杏叶已经绿意退去,染上秋黄。
凉风吹来,偶有几片叶转悠悠落下,庭院的地灯亮着,昏黄的光晕,驱散了周边黑暗。
许仙在煮茶,熟练的摆弄茶具,在白雾喷气起时,已经卷了袖子,露出了素净的手去握住壶柄。
茶叶是普通的牡丹,在初春被采摘下的第二道茶叶。
牡丹有着清浅的甘与不久停的涩,法海与许仙常喝,钟爱此味。
沸水冲入放了茶叶的茶碗之中,闷盖几息,比许仙更为宽长些的手握住碗沿,倾倒出茶水。
分杯而喝,许仙打破了安静,
“师傅,不动峰,真的出事了?”
“你想去?”
许仙脸上露出了有些期待和自得,
“我收到了请帖。”
“恩?”
法海惊讶,许仙能收到玄阴山的请帖,这代表着她是被认可的修道士。
许仙的嘴角扬起了笑容,
“我厉害吧。”
法海抿了口茶,轻声嗯,眼中浮现了笑意。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打破,许仙说起了这次的游历遇见的人,其中无念叫她记忆深刻。
“师傅,你听过他吗,很奇怪的僧人。”
“他是庆莲寺妙音大师的大弟子,修心道,为人随和。”
“师傅你和他很熟?”
“嗯,许久前便认识了。”
许仙喝下茶水,呼出一口气,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师傅,那只狐妖,你。”
法海唇开唇合,不知该如何解释,紧闭上了唇。
许仙叹了口气,她也没什么立场去说教别人,自己也有两笔烂账。
“师傅,我们何时动身去玄阴山。”
许仙识趣的不再问,
“三日后。”
法海抿了抿唇,
“那狐妖,为师只是在修行,你不要多想。”
许仙浅笑浮开眉眼,
“师傅,你不必解释的,我信你。”
不算明亮的视线内,站在远处屋顶的胡颜,清楚看到树下那个冷淡的人,白玉的脸上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清淡笑。
她失魂落魄的在屋顶吹了一夜风,让法海破戒的人,也不是很难猜,有这样的徒弟在身旁,会破戒好像也不奇怪。
许仙是十分少见的年轻女修道士,面容清雅秀美不说,她身上有种看透红尘的淡漠,是个出尘脱俗的道长。
胡颜气恼,原来有个漂亮人形还不够,还得有独一份的气质。
可明明以前,她勾人间男子,只需展颜抚媚一笑,他们就会贴上来热情似火。
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妖与人之间的差距还大呢!
三日后,胡颜化作了本体,跟随法海一起去玄阴山,据说,那玄阴山的剑修们,各个长得俊俏,她要去辩传言真假,绝不是本性风流作祟。
法海与许仙到达玄阴山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掌门钟玉出关。
白狐狸见到钟玉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完全走不动路。
虽然她很想上去搭讪,但是钟玉见妖就杀的传言,叫她不敢去靠近,小命要紧。
像她这样构不成威胁的妖,在厅内数量不少,胡颜看着同类成为修士们的取乐物,气得眼冒杀气。
有几名貌美女子,一眼就知她们是何用处。
可被修道士们不怀好意的目光看住时,胡颜又瑟缩了起来,挨到法海的身边去,打量她的视线,瞬间减灭。
胡颜心中戚戚,这可恶的世道!
钟玉与众人商议,定下了出发的时间,就在明日。
观云台上,钟玉与法海以及无念在叙旧,胡颜坐在此地唯一的一棵树上,悬荡着双腿,仰望着空际的云海,不时去偷瞄各不同好看的三人。
远处,许仙盘坐在雕砌的石栏台上打坐,身处云之间,浪风不断,云雾不时的被送来,许仙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变与不变。
她垂在背上的发被不断吹拂,身上的道袍鼓动随风浪起。
她闭眼微微张开着嘴,吸着在这云之间净透的气息。
殊不知,她在别人眼中,也如那云气,白净不染尘。
钟玉收回视线,与无念一同落座。
许仙睁开了眼,点头,与法海一同去见他好友,
“贫道许仙,法号灵渡,见过两位。”
无念闭着眼,眉心比上次见面多了一点红痣,他点头微笑,钟玉冷情的凌厉脸山,浮上了一层浅红,声音带着冷硬,
“灵渡道长,在下钟玉。”
许仙露出了羞腆,还是头一次被叫灵渡道长,她撩起吹痒脸庞的碎发到耳后,
“唤贫道许仙就可。”
一身白袍的钟玉,勾起了唇角,
“许仙。”
远处的胡颜看得双手捂住了胸口,他也太好看了吧!
介绍之后,便算是朋友了,许仙的辈分矮他们一辈,在交谈之间,她并不出口言语,安静听着此次不动峰之行的安排。
偶尔接触到钟玉的目光,许仙礼貌浅笑,钟玉长翘的睫毛,眨得次数比平日里多了些,他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在几人结束交谈之后,许仙继续留在了石栏台上打坐,她喜欢这里被风浪吹的惬意。
在法海与无念不解中,钟玉走向她来到身旁,
“许仙,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去吗?”
许仙睁开了眼,站了起来,道袍被吹在一边,隐约显露她纤长的身姿。
许仙居高临下的看着仰头望她的钟玉,缓缓舒展了眉眼,干脆利落,
“去。”
胡颜双手折断了树枝,脸上充满了嫉妒,接着去看法海,只见他一脸平淡无事,胡颜暗暗替他急,蠢道士!
被留在原地的法海与无念,只是不解而已,并没有多想。
钟玉此人,做事不能按常理来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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