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巨响,高耸入云的唤云峰被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生生砸出个巨坑来!
山石崩裂,树木倒塌,飞禽走兽吓得四散逃窜!
山体余震不止,一块探出崖边的平坦风岩终于承受不住,“嘭”地一声砸进山下的甘渊里。
这渊名“甘”,深不见底,水面却黑乎乎一片不见波澜,总有传言说渊底藏着上古妖兽,各族妖灵都绕道而行。
可自从青龙神君一头扎了下去,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但仍然没有谁敢靠近这里,因为众所周知,这位神君已经心情不好了六个月又十一天!
半年前,青龙神君莫名其妙地在神州四方布下“天神之眼”,自那日起,蔚蓝的天空便金芒流动,好似无数威严龙目睥睨着万千生灵。
妖族纷纷缄默,抢灵脉的不抢了,争神籍的不争了,都盼着这龙祖宗能够快些好起来。
崩塌的风岩以千钧之势破开水面,不过片刻,便摇摇晃晃没了势头,秋风弃叶般落到了没精打采的龙脑袋上。
正打盹的青龙摆了摆头,把叉在龙角上的石块晃下去,刚要换个姿势却倏然一顿。
“小没良心的,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矫健龙影已破水而出,裹挟着磅礴水幕骤然腾跃于众山之颠。
喧闹的神州大地霎时万籁俱寂,众妖跪俯,百兽退避,只有蜿蜒龙影飞驰而过,激起层层云浪涌向千里之外的苍翠松林。
转瞬,青龙停了下来,龙首昂立,爪牙怒张,一双龙目缓缓低垂,沉沉俯视着松林边缘傲然屹立的一抹白色身影。
那白影如朗山玉树般岿然不动,好像混沌天地中陡然升起的一轮明月,兀自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耀眼——青龙这样想。
龙目渐渐收敛起凶光,他陡然俯冲到这人身前,震得尘土漫天飞扬,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银色光幕将白衣人笼罩其间,这人轻“啧”一声,胜雪白衣下指尖微动,弥漫的尘土骤然落定,空气中飘来些秋雨的清新。
“让开!”
白衣人被龙息喷得墨发飞扬,他不耐烦地偏过头去,说出了时隔半年再相见的第一个字。
“不让!”
青龙紧接着开口,他像劫色的恶霸一样,挡住去路不让人走。
他实在是太久没见这勾人的小东西了,不能相拥而眠的日子里,连床榻都像生了尖刺一般,扎得他整宿整宿睡不好觉。
从这小东西不辞而别开始,整整半年里,青龙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撒。
原以为非得大干一架才能解的气,却从见着他的那一眼起便又泄了个干干净净。
他往前凑了凑,还想嗅嗅那暮秋的冷香,余光却瞥见点点星光从神州四方飞驰而来。
白衣人掌心向上,一条闪着电光的银色长鞭赫然成形。
青龙一跃而起,随着金芒闪过,巨大龙身骤然消散为无数青绿色光点,瞬间又落回地面,聚拢成一位高挑公子模样。
“见面就动手,也不知道问候哥哥一声,还懂不懂事了?”青龙半垂着眸子,在织金紫袍上拍了拍。
长鞭甩向地面,发出一声脆响,白衣人声音冷得像冰:“不懂,别挡道!”
青龙啧一声:“至于吗?两块石头而已,不喜欢砸了就是,怄了半年还不依,气性也忒大了!”
白衣人终于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眸子空灵又艳丽,明明是矛盾的特质,却像雪山披上金霞,将天真和魅惑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如水眸光在青龙脸上滑过,最终落在轮廓分明的双唇上,流连几瞬才缓缓离去。
青龙被他看得心痒,勾起嘴角坏笑:“看有什么意思?相中了哪里,上手上嘴也不是不行!”
白衣人冷眼瞪他,长腿一迈,就要从旁边绕过去。
青龙横跨一步将人拦住:“别走呀,多久没见了,叙叙旧呗!”
一紫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块,气氛虽不和谐却格外赏心悦目。
“让开,我要去找那金豹。”
“金豹?”青龙想了想:“把唤云峰砸个坑的那只?他怎么惹了你?”
“不用你管!”白衣人说完就往前走。
青龙哪里会让,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不用你动手,我去收拾他。”
谁知刚有接触,长鞭便银光爆涨,猛地向青龙胸前挞去。
青龙侧身躲开,指着银鞭骂道:“白小七,你个小没良心的,跟你家主子一样养不乖,小心我......”
话没说完,银鞭顺势又是一击,闪着电光挥向青龙腰侧。
这长鞭攻势凌厉,游蛇般紧咬着目标不放,瞧不出是什么宝物,只见它通体银芒闪耀,鞭尾处簇拥着一朵含苞白莲似的雪色绒毛,甚是好看!
青龙反应奇快,如紫电般时隐时现,每次银鞭来袭,总是在最后一刹被他将将躲过。
银鞭见他猫逗耗子般更是来气,竟从白衣人手中挣脱出来,化出无数虚影齐向青龙挥去。
青龙见状不退反进,大笑道:“傻小子,脱了你主子的手,那还能跑得掉?”
说完便腾空而起,待落下时,长鞭便已被他抓在了手里。
青龙挑唇一笑:“怎样?抓住了吧!”
银鞭被擒住,立刻像被抽空了灵力般任他握在手里随意把玩,一会儿拢圆,一会儿抻直,最后干脆把住鞭尾撸起毛来。
“软,滑,白束神君......”
蔫坏的语调高高扬起,最后四个字像是含在齿间细细吮吸了一番才意犹未尽地咬出汁液,流淌出**又戏谑的味道。
白衣人被他喊得耳廓微红,掌心托起一个内窜雷电的银色光球,蹙眉道:“将小七还我!”
青龙嬉皮笑脸地将鞭尾捏在手里摆了摆,笑得轻佻又无赖:“行,先叫声哥哥来听!”
掌中光球噼啪作响,风驰电掣地疾袭而去,所过之处只见雷电残影,搅得空气中都裹挟着灼热的气息。
青龙被追得上蹿下跳还抓着银鞭不放,眼看已躲过两击,白束指尖又窜出一簇白色火苗,此火吸灵而燃,不熄不灭,不毁不休。
青龙被两面夹击,光球挨身便炸,白焰沾衣便燃,他只躲不攻已略显吃力,可即便这样嘴里还不老实:“白束神君好狠的心,烧坏了衣裳你补是不补?”
刚躲过飞驰而来的离火,掌心雷便紧跟而上。
青龙落地的方位被掐算得分毫无误,眼看前后皆被围堵,他一个闪身凌空翻起,袍角挨着离火堪堪擦过。
可就在下个瞬间,“腾”地一声,火不知从何而起,却在刹那间燃遍全身。
玉树临风的青龙神君霎时烧成一个火人,白束冷冷瞧着,却只手心向上召回银鞭,垂眸在鞭尾抚了抚。
好事的雷球悬在身旁,一时兴奋得噼啪乱响,一时跃跃欲试还想再战,待白束摊开掌心才不情不愿地没了进去。
耳边终于清净了,白束往左偏了两步,刚与青龙擦肩,一条燃着火的胳膊就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用力一揽。
白束立刻被禁锢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抓到了一只小野猫!”
耳边传来带笑的轻语,白束纤薄的后背贴上了宽阔的胸膛,白细的颈项被结实的小臂不松不紧地勒在肩头。
他没有挣扎,只是被撞得闷哼一声后,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火焰在白束挨上来那刻便褪了个干净,原本被烈焰包裹的青龙被烧光了衣裳,织金绣锦的袍子连同里衣都化成了灰烬。
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炙热的体温透过轻柔的白袍熨烫着白束的背脊。
青龙独有的味道一拥而上,将白束整个裹挟进去。
那是骄阳照拂苍松的气息!
白束喜欢这样的味道!也只有感受着这样的味道他才能够安然入眠。
在离开的六个月又十一天里,他已经快忘了深眠的滋味,每当困极后蓦然惊醒,所思所想都是这样带着松香的怀抱。
白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然泛起薄红。
青龙抬起两指在他脸侧轻轻磨蹭,语气是少见的温柔:“多久没睡了?”
松香的味道似乎此平时还要浓重一些。
白束打了个哈欠,眼尾泛起点点水光,他枕在青龙肩头,慢悠悠开口。
“夜夜酣然,睡得好得很!”
“还嘴硬!”
青龙让他倚着,牢牢支撑着倾靠过来的身体,连责怪都是心疼的。
“眼底都熬红了,这么些日子到底跑哪去了?”
好闻的松香将白束层层裹挟,他困得不想说话,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梦呓般开口:“你先,放开......好好说,话。”
这是一个全然信赖的姿势,白束软软地靠在青龙胸口,像一个沉酣的孩子,完完全全将自己交付了出去。
可这孩子太不听话,非得人哄着骗着才肯回家,不捆起来狠狠罚他一次,就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
青龙的声音很轻,催眠曲一般:“好,我放开,你慢慢说,说完就放了你。”
松香的气息轻轻抚慰着轻颤的睫毛,道道灵流悄无声息地蔓延至二人身周,逐渐形成一道金色屏障。
屏障内香气弥漫,慢慢只听得到白束绵长的呼吸。
“小白?”青龙贴近白束耳畔,轻声唤他。
黏糊糊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不等第二遍,怀中身体便倏地一软。
他赶紧将人打横抱起。
怀中人睡得沉静,殷红的唇瓣还是那样秋雨的味道,他细细品尝过后才迈开步子向涅磐山走去。
天地间静寂一片,金乌终于探出头来,青龙的步子迈得很轻,像是害怕惊醒怀中旖旎的梦境。
可谨慎如他还是没有发现,蝶翅般的长睫正轻轻扇动,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涅槃山很远,几位神君降世时就住在那里。
天道曾说神权天授,四方神君秉天地正义,受灵气供养,尊贵无上,不可僭越。
可阴阳相生,福祸相依,哪怕是无上神明,也难免遭受挫折磨难。
而白束神君虽姿色无双,慧颖绝伦,却也出师不利,倒霉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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