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虎爪微微一僵,缓缓收了回去。
白束盯着自己的毛爪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战博弈,尤忌操之过急。
青龙并未出言催促,只是离白束更近了一些,他将茂密的蓬草往下压了压,让小老虎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
山腰一片静谧,白束也静默着,眼中完全乱了方寸。
好一会儿,青龙又继续道:
“明珠本不该蒙尘,贤弟不愿委屈也在情理之中,若实在为难也无需勉强,待我将此事昭告神州,届时谁敢对白束神君有半点不敬,我青龙第一个不答应。”
说完,他摊开掌心,青绿色光晕在手心升腾而起。
“我知你心中煎熬,但是忧思无益,若你肯屈尊求全倒还好说,一切交给为兄即可,但是......”
青龙深深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抹辛酸的笑来。
他将一枚泛着金芒的青色鳞片郑重地递到白束面前。
“这枚鳞甲你且收好,西域险远,你独自一人要万般小心,若是遇着困境便拿这鳞甲护身,为兄虽然事务繁忙,但无论身在何处也会尽快赶来救你脱困。”
白束从青龙脸上移开目光,垂眸看向面前的青绿色鳞片。
......青龙鳞甲!
这鳞甲色翠剔透,宛若琼琳,通体金芒熠熠,上古符文隐约可见。
青龙鳞甲异常珍贵,一如朱雀翎羽、玄武龟甲,若贴身佩戴,小可趋吉避凶,大可护身保命。
最重要的一点是,龙鳞可以预示青龙灵力强弱,青龙无恙则鳞甲灵气鼎盛,反之则灵气溃散。
对于危机四伏的神州大地来说,将灵力强弱示于人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此龙鳞非亲近之人不可得之!
这样雪中送炭般的拳拳情义,白束哪能还不动容!
不等青龙再说什么,小老虎缓缓起身,用脑袋顶了顶他托起鳞甲的手掌,见青龙合掌握住,白束才爬到他怀里蜷缩起来。
多年以后,当他们回忆起此情此景时才恍然大悟。
皓月桂雨,明眸相望,尽管两人各怀鬼胎,但似乎就是从这一刻起,缘份便已经注定!
回到涅槃山时白束已经在青龙怀里沉沉睡去。
卧房内烛火摇曳,青龙抱着白束坐到桌旁,明亮的烛光晃得小老虎往臂弯里钻了钻,青龙挥手撤去光亮,将怀中的白束放到了身旁的桃木桌上。
月光跟了一路,此时又从窗外洒进来,如银纱般笼罩在白束身上,照得这小雪团即娴静又耀眼。
青龙端了杯冷茶,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白束来。
天道曾用“倾世之容,绝代之姿”来形容白束。
青龙看着眼前的虎崽挑了挑眉,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小老虎睡得正香,四条粗壮的小短腿随意叠在一旁,圆圆的大脑袋上顶着两只小圆,要说憨态可掬还能沾上点边。
好看?
能有多好看?
青龙戳了戳粉色肉垫。
白束拒绝了青龙鳞甲,这倒是在青龙的意料之中。
以青龙对他东拼西凑的了解,白束这人刻板迂腐,因循守旧,简直就是个只会听天道话的书呆子。
天道曾教导他们“君子不收桃李之馈”,青龙鳞甲这样大的人情,白束还不起也不会想还,所以他一定不会接受。
但让青龙没有想到的是,天道捧在手心都怕摔的白束神君,竟然真会委曲求全甘为灵宠!
灵宠这名头不好听,在神州就是玩物的意思,至于怎么玩儿,那就全凭主子高兴。
妖族捧高踩低,长得好看又无自保之力的妖灵时常遭人蹂躏,为了活下去,他们便投靠到大妖麾下,表面上看是锦衣玉食,背地里只不过是供主人发泄取乐的玩意儿。
白束虽初下凡界,但对“灵宠”一词应该不会陌生,难道真的是怕折损颜面,才纡尊降贵隐姓埋名?
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也是天道教的道理?
“矛盾啊,白束神君!”青龙拋了拋手中的青龙鳞甲。
翌日,青龙是被“嘭、嘭、嘭”的拍门声吵醒的。
朱雀在门外大喊大叫:“青龙,青龙,你不是说昨夜去接白束吗?接到了没有?他在哪里?”
一龙一虎默契地朝门外看去。
雕花木门就要支撑不住,多亏有禁制加持才幸免于难。
青龙没有应他,转头向枕头上的虎崽看去,小家伙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没接到!”青龙坐起身,将白束从枕头上抱下来,按在怀里撸了两把。
朱雀不信,隔着门继续喊:“昨晚他的神魄把夜空都照亮了半边,怎么会没有接到?那他去了哪里?”
青龙竖起一指,对白束“嘘”一声,接着对门外道:“不知道,想看白束自己找去,别跟我这鬼喊鬼叫的!”
“天道让你去接的,人没接到你还好意思睡大觉,有没有点神首的样子了?”
“没有,神首这狗屁玩意儿,你想当你当去,再跟这儿乱叫,小心我拔了你的鸟毛。”
严格来说朱雀并不属于鸟类,但毕竟沾了有翼族的边,天性就爱漂亮喜攀比。
自从知道了白束降世的消息,他便准备好了流光锦羽袍和嵌玉金丝冠,定要和天道的得意门生比一比。
谁知白束没见着,还在青龙这里吃了瘪,此时气得直跺脚,在院子里好一番闹腾,见仍是没人理会,才骂骂咧咧去了后院。
待朱雀走远,青龙撑起白束的两只前爪,将他举到眼前:“他就是朱雀,早你几个月化形,聒噪得狠,不必理会?”
白束被拉成长长的一条,露着肚皮的姿势又难受又尴尬,他挣扎几下跃到锦被上,端端正正地站好了听青龙说话。
这一本正经又不太正经的样子实在好笑,青龙压了压嘴角,道:“睡好了就起吧,带你去认认地方。”
涅槃山是济清山脉的主峰,因为地处顶级灵脉又得几位神君加持,故灵气鼎盛,奇花异草遍地。
青龙初临凡界时依照天道教言在此处建了个宫殿,又因天道只说建宫没说叫什么名字,他就随便取了块木板刻上了“四方宫”几个大字。
四方宫名字起得随意,布局也是简单得近乎潦草,除了一间议事厅,便只有四位神君的卧房,以及几间空着的屋子和一个回廊连接的后院。
还好青龙喜大,四方宫内陈设简单,从外看却是又高又阔,勉强称得上是古朴巍峨。
青龙抱着白束站在议事厅门口,不咸不淡地介绍:“喏,议事厅,看吧!”
......
看什么?
偌大的厅堂里,除了四根大石柱子,就只有正中央摆放的一套玉石桌椅算得上是个物件。
白束的目光瞟过几根光秃秃的柱子,又在黑漆麻乌的石桌上扫过一圈,实在没什么可看,便眨巴着眼望向青龙,示意他可以去下一处了。
青龙不在意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见白束看看桌子又看向自己,以为是这套桌椅入了他的眼。
“喜欢这个?这是玄武从少阳山弄回来的,据说是用难得一见的整块玄玉打造而成,整个神州仅此一块,不仅冬暖夏凉还可以温养灵力。”
他将白束往桌上一放:“踩踩看,是不是温的?”
白束站在滑溜溜的桌面上看着他。
照这意思,要不是玄武弄来套桌椅,这空荡荡的厅堂里竟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还没等试出个冷热,青龙又将他捞进怀里:“朱雀不喜欢,说黑不溜秋的难看,玄武倒是没与他争辩,只是当天晚上便下了山,至今都不着窝。”
白束看着桌子叹了口气,天道将他们几个分开来养还是英明。
青龙掂了掂怀里的白束,继续道:“我也觉着没有木头桌椅省事儿,不过你若喜欢便搬回房里去,我再弄一套来还他便是。”
白束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要这惹祸的根苗。
更何况,顶级灵石对于妖族来说确实可以提升修为,可对于神君来说,除了显摆和占地方,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不要?也是,你那边的昆仑山要什么没有,不差这点东西。”
说罢,他抱着白束穿过侧门,来到了四位神君居住的前院。
前院的风格和议事厅一样,除了四间卧房,便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青龙指着左手边的一间屋子道:“这间是你的,我俩的屋子挨着,不过你现在得和我住在一块儿,反正你也不占地方。”
“……”
白束被他噎得一怔,喉咙里发出“嗷呜”一声。
“你想单住?那可不行,一只虎崽住神君的屋子算怎么个事。”
说完又指着右手边的两间:“这两间是朱雀和玄武的,他俩回来得少,应该是在别处搭了窝。”
说着在白束爪子上捏了捏:“以后你不想在这儿住了也行,就是每月十五要回来一趟,朱雀和玄武也是那时候回来。”
从月门过去便是几间闲置的屋子和一条弯弯曲曲的回廊,回廊另一头连接的便是后院。
后院仍是大而空的风格,除了一个朱雀种着玩的花圃便再也没有照看过的痕迹。
青龙抱着白束在后院闲逛,没走多远便看见蹲在花圃里头的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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