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聘礼?

那晚,我一夜未眠。从前的事情早已想了起来,往日种种分析过后,对顾长缨是真真失望透顶,对朝念却愈加情深似海。

终是忍住没有问他,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过去已成为过去,他说那话也摆明了那段如胶似漆的过往已经支撑不了这份情谊。我也看开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悲情也是人生的一环,我坦然受之。

万古三十年二月十一,距离月底还有十七天。这日,朝念受召,当夜启辰,去往晚亭山,驱逐悍匪。

那日傍晚,南城门外,列队如潮,涌向天边,晚霞因此更显热烈浓重。我租了个小院子,房门刚打开,就被人一拉,猛地砸进怀里。那人的味道我不会忘。

身侧有无数足声进进出出。足声止,朝念也退开几步,这温柔来的迟,感觉却没变,他道:“此行不知何日归,这些物什你先收着。若我一月未归,就都给你。”

我愣着不动,也不说话。

城外的宣誓声断断续续。朝念眉眼温柔淡去,转身要走。

“聘礼吗?”我的声音带着打趣。

朝念声音哽咽,几次发不出声。最后,他背着我摇头,无声地带人离开。

夜色下,我紧握着适才的温存,身子抖的若筛糠。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一个陌生人抵达了晚亭山下不远处的一个客栈,客栈中酒气哄哄,喝酒的人都是五大三寸的汉子。

我撩开帷幕,睨了这些人一眼,这些人醉的不省人事,但都身带弯刀。

上茶的小二战战兢兢,我放下帷幕,低声问他:“这处战况如何?”

小二的身子一抖,酒水洒出了些。我不再逼他,一口饮完茶,放下银子。

我将朝念给的银子外加许多物什换做钱雇佣了一批江湖人,共有人数一千五百。

我从在客栈出来,往旁边一看,立即就有几个江湖人进入客栈,客栈中很快传出几声闷哼。

据小二说,三日前晚亭山来了一群官兵,但是两天后这群官兵就没了影踪,不知是被困了起来,还是全军覆没。

我没有禁锢于烦扰中太久,让小二画了张简易的地图,跟着江湖人进了深山。在我来这里的前夕,昭安郡主找上了我,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两年前,顾长缨偷会蛮夷王被其发现。昭安郡主性格谨慎,遇着这事她没有立时抖破,而是等顾长缨深睡时,留了封信,然后带着儿子逃遁。

哪知中夜顾长缨起夜,提早发现信,当即飞鸽告与蛮夷王,她和孩子乘坐马车,对游玩之地又不熟悉,自然跑不过两蹄的马,所以很快,几个出口都被管控。

她是借着一个村人的帮助,躲进了一个隐秘的山洞,才活过了这两年。而他突如其来,娶了花泠雪也必是想借花家的势,行谋国之恶。

而昭安郡主之所以来找我,也是知道了我花泠雪的身份。但这种事情要有个万全之策,顾长缨当真想要做什么,也不会急在这几天。而我此番正耿耿于怀的,是马上就要二月底,我很担心朝念。

昭安郡主听完,立即落笔写了封信,让我转交给重山阁,说有她的亲笔,重山阁会助我招兵买马,我可以用这兵马赶去援救朝念。

江湖头子袁子林抬手一压,所有人隐身藏匿,袁子林蹲在我身侧,低声道:“看样子,待会难逃一战,你无武艺在身,跟紧我。”

我捏住匕首,无声点头。

夜色深深,林中阒静无声,禽鸟早被悍匪惊扰移巢。对面,腰别弯刀的土匪头子劳月低头啐一口:“妈的,这姓顾的使诈!”

旁边二当家缚竹心思多些,道:“当家的先沉住气,顾长缨再厉害,也没办法公然替我们出力不是?先看看情况,也可能是那狗皇帝派的人来。”

劳月哼一声,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只道:“可看得出对方有多少人?”

缚竹稍稍抬头望了眼,蹲下身摇头:“数不清,但看样子不少。只是不知,是不是精兵强将。”

劳月有些傲娇,挑眉道:“夜曜刑宫那群小子不说是陈国最强的兵,你看如何?”

缚竹谄媚地扯起嘴角:“有当家的在,咱们晚亭山绿林好汉便是天下无敌!”

劳月看了看天色,面现鄙夷:“少跟老子贫嘴,我们出奇制胜凭的是谁我心中有数。不过,这洛川当真厉害,中原有此人,往后若不能归王爷所有,怕是个大麻烦。”这时,后方突然出现细微的响动,劳月不耐烦道:“作死吗?”

话音刚落,土匪群中忽地大肆骚乱起来,那片地的土匪有意识地挪开一个圈,一个土匪过来禀道:“大当家二当家,生疫病了!”

缚竹瞪圆了眼:“生你娘的疫病,这山里连只鸟都看不见,哪来的疫病传?”

那山匪还没说出什么,对面突然呼呼射来一只箭,正中这个山匪的胸口,山匪呜咽一声,倒地死了。

劳月被激怒,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等传信给洛川的山匪回来,拔下弯刀大喝一声:“小的们,给我上!”

宁静的山间登时喧嚣,我跟着袁子林迂回作战。可我力气太小,一个高大的山匪不痛不痒的转身过来,迎着月光打量我。我吓的心跳如鼓。

“快走!”袁子林一边拉过我,一边抬手抵住山匪送来的致命一击。

我彻底失去了方向,在凌乱的打杀中转了几个圈,我想参战,可这些山匪各个虎背熊腰,短匕甚至连他们的皮肉都刺不穿。

我觉得既不能杀敌,也最好不要添乱,见着西南方打杀人少,便趁乱往那边走。我在一簇矮树下蹲下身,捏着匕首看那边的情况。

足下移动时,忽感觉脚踝处碰着个软软的东西,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我胆颤心惊地等待片时,没听见动静才垂眸一瞧,这边月色浓,很轻易便瞧见那是具尸体。而顺着这具尸体,我还看见了一具、两具、三具、五具尸体...这些尸体将这片没有打斗的场地填的满满的。

忽然间,我目光一滞,落在这些人的脸上,然后胆大地挪到一个尸体旁,俯身察看。待确认了后,一阵喜悦涌入心田。

我不再管这些尸体,开始往战场方向走,沿路都有尸体,这些尸体交错摆列,但尸体脸上,无一没有像尸斑的那种黑癣。

我比这里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癣出自何处,正是因灭国而成为荒国的燕国。

我心中雀跃,赶紧起身大喊一声:“子林哥,快叫人住手!然后退到十丈之外!”

袁子林在打斗途中也发现了这些黑斑,只是分不清是什么情况,故而没做反应,如今听我一喊,便心下笃定,再不停留,招呼人停止打斗,退到无人之处。

半刻钟之后,前方的尸地里,已不见一个活口。听了我的解释,袁子林喜忧参半,想了想道:“所有人分成三批上山找人,看到死人立即绕行。”又看向我,“你和我还有百人从这条路上山,边走你边想有不有去疫的办法。”

我的身体为何对这疫毒免疫,至今也不清楚原委,可从今夜的情况看,这种疫病应该会在体内储存一段较长的时间。这些人既经燕国而来,又是匪徒,依据匪性,很可能在燕国待过一段时日。今晚我等与其相处时间甚短,便他们身上疫病具有传染性,传递的概率也并不很大。

山中黑沉,因氧气足够,山势不高,登山过程十分容易。百人很快便快到山顶。

要到山顶需得过一座吊桥,吊桥直入夜色,看不出多长,只是吊桥下的深堑极深极幽。

袁子林身先士卒:“我先过去,等我确定安全,大家再陆续过来。”

后面两个子弟叫住他:“子林兄,我们先过去吧。”袁子林沉思须臾,点头应好。

两个子弟稳稳攀着吊桥前行,黑暗离他们越来越近,很快他们的身体就和夜色融为一体。吊桥的摇晃渐渐停止,那边却始终半点声响也无。

再等了会儿,袁子林迈前一步:“我先过去。”

我拉住他的衣袖,凄然地望向前方:“子林哥,不如天亮再过去,不必...”

袁子林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我等做的就是卖命的买卖,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要是惜命,早金盆洗手了。”

袁子林刚踏上吊桥,就有几个子弟紧随而往,我垂目怔忪了会儿,也要跟着上去,一个女子拉住我道:“东家,你垫后吧。”

女子越过我,跟着上了吊桥。无数个人越过我,我被一推再推,推到末尾。

空林发出山风呼啸之音,我脊背一凉,咬着牙转过头去,夜幕掩映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脸趣味之相。他们的身后,无数具尸体直立而起,双臂上抬,慢慢接近黑白身影。

黑白无常,专收人间鬼魂,他们这般姿态,或就是在等着我们这一批人魂魄离体,地府握有人之生死簿,他们恐怕早已预见了今夜的惨局。

可这些江湖人绝不会听我的话再回来。我抬头,拧眉叹息一声,前世自己坏事做尽,今生又要摊上这数条人命,真是造孽啊。

再不想什么,我冲进人群,足下逐渐加快,很快即呈跑势。我是重生之人,既有免疫之能,又负窥魂之力,如今,我也想看看,这具身体,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凡体。

袁子林倏地住步,看着前方瘦弱的我。

但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快步走近,和我并肩同行。

深夜的风有些冷,可人人热血沸腾。一个个或精瘦或强壮的身躯,在夜色中犹如从地狱走出的魔鬼,气势如山若虹。

袁子林低声道了句跑,我握紧匕首,跟着朝前冲去。前方的视野渐渐开阔,吊桥的另一端没人拿刀锯桥,但是正前方两具倒挂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

袁子林甩出飞刀,救下两人,两人面色惨白,已然丧命。

袁子林刷的取出长剑,将我拦在身后,正此时,一个细小的东西自前飞来,那东西速度太快,立时有两个子弟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立马,这种精小的东西如横飞的细雨,密密麻麻发射而来。袁子林飞快分析形势:“往右边跑!”他拉着我,几步跳出器雨。

我抬头,冷目看着器雨来的方向,袁子林扶起我,边道:“你留在这里。”又对其它子弟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

我听话没跟上去,但也没闲着,而是循着这边的密林往前行,走着走着,我渐渐发现自己迷了路,黑暗中,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款款走来。

白无常是个女子,声音柔媚无边:“你这身子骨,还妄想篡改天意?”

我从前挺怕他们,不过今夜倒不怎么怕了:“天意就是任意取人性命?”我问。

白无常撅嘴摇头:“那才哪到哪儿,阎君说要一万五千人,不急不行的。”

说着,穿过我就要隐迹,我叫住道:“人间一日死的人,怕不止一万五千了,放过他们..”

白无常扭身侧头,眨了眨眼打断我说:“若是你愿意同我们做个交易,我不仅放了这群人,还给你指条明路,找到你的郎君。”

我已经没有后退的资本,径直问:“什么交易?”

一直沉默的黑无常将拂尘一挥,弯着嘴唇道:“认罪。”

我不明所以,黑无常继续道:“你暂不知认什么罪也没关系,只要你同意认罪就成,反正刑法也得等你入了地府之后才行使,人间仅剩的几年,我们也替你摘了所有的苦难,你可以和你的情郎快活的度度这人间的灼灼韶华。”

我始终记不起我的前世,也明白这黑白无常定然没安好心,但也无法,只好道:“认罪便认罪,先放了他们。”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笑道:“姑娘说话算话,若不能兑现,这些人还是要死的哦。”

袁子林等人被困在一个阵中,所有人身负多处伤痕,但所幸没有死亡。我赶到时,剑阵将好自动解除。

袁子林将我拉着看了看,关心地问:“可有伤着哪里?”

我摇头,含笑道:“我无事。”

袁子抬眸谨慎地看着这片林子,忽然,他目光一顿,落在一侧忽然出现的一群人身上,这群人身着士兵服,当先一人正盯着他的位置,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我。

袁子林有些气馁,低头道:“阿福,看看谁来了。”

我追寻着袁子林的目光,看到人时,忽然鼻头一酸,提足就奔,朝念收起剑,几步接住我:“你怎么来了?”

我低声抽泣:“我很担心你。”又跟他简略说了袁子林等人。

朝念看眼袁子林,又低头看我:“我没事,来。”他牵着我,走近袁子林,又放开我,对着袁子林深深一礼,“此番多谢诸位兄弟慷慨大义。”

袁子林亦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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