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佐卿右手摸着下巴沉思，突然发问：“左喻凡，你有注意到那扇金色门吧台上放了什么东西吗？”

“一枚圆形筹码，上面刻了50。”左喻凡极其自然地摊开手掌，躺在戴上了白色手套的手心里的筹码，由金色和绿色的条纹交织出背景和数字。

“我去金色门那看看。”牧佐卿取走筹码，疾步走开。

其余人各自停顿了下，也颇有默契地跟着前去。

封立君殿后，警惕性调到最高。

“咔哒。”

这么简单？

所有人在看到那扇金色门时，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句话。

金色门，依旧是层层叠叠的金色白色贝壳镶嵌成的同心圆，只是原本在吧台捡到的筹码被简单地嵌入到圆心，咔哒声示意来者，门锁转动。

门从中间向后推开。

酒杯碰撞声，欢呼声，或不屑或懊恼的嗤声。

完全是两个世界。

“再换五个金色筹码！”离他们最近的人一把抓过托盘的上的筹码，他身后的助理模样的人递给侍应生一张卡，侍应生在样式看上去已经有点老旧的机器上划了两划，再交还给助理。

“再来……”侍者突然被往下扯，顺着客人的力道向下蹲，干净但苍老的褶皱层层叠叠覆着的手抢过机器，死死地抱住，发狂般戳那个出钱口。

从刚来的几位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不断缩小蜷起的黑色物体，金币和钱钞像是流水一样，从身边两个大空隙里溢出来。

直到被钱币淹没，人好像才从狂态中走出来一些，只是用手抓起一把金币，让金币从指缝哗哗掉下，抓起一把钞票，用尽所有力气似的扬到低空。

“我的，我的，哈哈……我的……”

他像老旧机器般重复着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

没有人看向这里，除了那个侍者和四人小队。

好像即使在嘈杂的赌－场里也显得明显的金币哗哗地砸地声不存在，也没有人此时呼叫侍者兑换筹码。

巧合吗？

眼睁睁地，下一瞬，金色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奔涌而出，原本还露出的几撮干枯稀疏的头发被倏地压塌，黄金像是多重了千斤，压得头骨凹陷，身上像被走山人凿出了台阶一般层层塌陷，然后，再也看不见除了闪烁着光点的金以外的色彩。

侍者熟稔地抱起机器，哄婴儿一般用半臂拖着，空出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它。

忽略周围布置和抚慰的对象，不知情的人也许还会为此感到温馨。

不过更可怖的是当侍者遣人打扫走这些金子码好放回箱子、运回库房的时候，那堆原本的狼藉里面，除了金子，别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哦。

侍者转头向新来的四位贵客微笑致意，缓步走来。

“欢迎来到命运赌-场。您四位是一起的吧？”微微弯腰，手臂向身侧舒展，侍者优雅地引着他们走向一处，推开紧闭的侧门，露出一间无人的包厢。柔和的光照下来，却让人无端感到冰冷。长条桌中间放置着自动旋转的转盘，凹凸不平的字符明示天差地别的命运，精致的骰子被忽大忽小的离心力甩出咔哒咔哒的清脆撞击声。

明明是很适宜的温度，却让四人感受到走出冰棺时的刺骨。

“祝各位玩的愉快。”侍者微笑，轻巧地钻出了包厢，眼中一闪过狡黠。

更准确来说，更像是幸灾乐祸。

钟燃看看被带上的门，第一个发出疑问：“不是，我们是贵客吗？怎么待遇完全不一样？一般来说不应该耐心优雅地为我们介绍规则，让我们能更好地成为沉溺进去的冤大头？”怎么一来就把我们关在这，一点规则不介绍，凭空败坏客人兴致？

牧佐卿欲言又止，看看身边两个人也不说话，便上前把进门最早跑得最快的钟燃一把拉回来，扳过他的头。

钟燃立马就安静了。

原本空荡无人的包间里，赌桌边缘架上一双鸽血红高跟鞋。

“听说……有贵客觉得无人助兴？”金钗斜插在乌云堆里，衣料鲜红得像浓稠的液体流淌，铜质烟斗里没有青烟和腻人的小料。民国装扮的女子用烟嘴拨弄转盘。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在桀桀恶笑。

见一行人都没有落座的意思，女子敛了笑容，起身向他们致歉。

“几位贵客，今儿个是我招待不周了。”

几声击掌声响起。

“出来吧，请贵客们落座！”

房间的六角柱在桀桀般的机械转动中，于中部开裂，外层的暗金漆皮哗啦啦地掉下来，露出里面的黑色物体。

“这是……”钟燃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是貔貅。古代象征金钱财富的神兽。”

神兽的头，人的身体，兽面人身在行进中露出狰狞的线条，慢慢围住中间的人，迫使他们靠近赌桌，看清上面堆叠的筹码、纸钞、骰子。

左喻凡看了眼旁边的队友，收到封牧两人的眼神确认后，拉开靠背椅坐了下来。

“说吧。赌什么。”她伸手按停了被拨动的转盘，金属烤漆的骰子顺势滚入手掌的阴影下。

“赌钱违法，赌人身犯罪。那我们赌前路吧。”女子袅袅婷婷地起身，靠着桌缘，拿起骰盅摆在左喻凡的面前。

“开赌.场的也会想违不违法？”封立君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女子的动作顿了顿：“这位先生，我知道您是一名军官，您有战友调去卧底，被报复，丧命，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我们这里，作为难得的完全清醒的人，自然是要遵守规则行动的。我上头到顶的那位啊，不喜欢害人，让我们把贵客的选择权完完全全地交到您手上。如若有什么哀事，那也是各位自己的选择。”

“当然，我也无意干涉您的观念，只是提供了一点相对客观的事实来支撑您的观点而已，见谅。”

“比大小，轮盘赌，21点，□□，老虎机……如果您有什么别的玩法也可以提出，如果现场允许······”

“比大小。”左喻凡毫不犹豫，“别的不会。”

两盅骰子分别放在桌子两边，两只手分别握上骰盅掀起，确认两边的骰子都为三颗。

“垮垮拉…垮磕磕…嘎哒……”

两只骰盅扣下，随着操纵者的手快速移动，里面的骰子和盅装着、相互装着，发出响亮得令人心烦的声音。

“哐——”

“您押……”

她的眼神无波无澜，动作稳健。骰盅翻动的瞬间，左喻凡的指尖轻触骰盅边缘，目光集中在骰盅内的三颗骰子上，仿佛那些数字对她而言，并不是命运的决定因素，而是她推算后可以预见的结果。

“押小。” 她轻描淡写地说。

盖被直接掀开。

三，一，一。

再看女子那，盖子一点一点翘起弧度，露出里面的骰子。

二……

二……

一。

“平——”女子悠扬的嗓音吟唱般宣布结果。

“真是一个和谐的结果……”她的声音里像是带了遗憾。骰盅被挪到了钟燃面前。

她的手指轻点桌面，语气里含着些许玩味的意味，“不过，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您押……”

“我……”钟燃的手微微发抖，骰盅在他手中有些不稳。他透过手指，视线好像能通过盅盖看到骰子的微小晃动，心跳跟着加速。“我……押大？”他不确定地看了看其他人。

女子先开，“六，五，六。”

钟燃抖着手掀开，“六，六，六。”他眼睛想闭着，又逼迫自己先开一点眼皮。

“闲赢——”钟燃一听到结果就甩开骰盅，看上去不想再玩这样考验心跳的挑战。

轮到牧佐卿。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穿透骰盅，似乎在试图推测接下来的结果。“我猜，下一局会是‘大’，毕竟……”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女子，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我对概率有些直觉。”

他在两个人打开前说道：“可以一起打开吗？我这局，押大。”

“可以的，尊贵的客人。”

骰盅被缓缓揭开。

静默。

“啊？”

钟燃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桌上是两方的点数。

女子这边，“五，五，六，三。”

再看牧佐卿。

六，六，六…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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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