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立秋一过，刮起的风便带着凉意，再不是暑热时的熏风了。清晨雾气氤氲，感阴而鸣的寒蝉声已清晰可闻。

这次月考，老师拭目以待，像摸一摸学生的底，学生却很紧张。今天早读课，由慕铮同学领读语文古诗词，他念每个字都带有少年特有的磁性明澈，抑扬顿挫的标准普通话，跟读简直是一种享受。

第一场考语文，同学们格外上心，理科生把语文琢磨得很有深度，该背的一字不落，并没像家长认为的死记硬背，反而记得很灵活。

南中广播开始播报：“高一摸底考试将于八点半正式开始，请各位考生前往考场就绪，祝大家取得优秀的成绩。”

班主任一声令下：“各位同学，考试时间快到了，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去各自考场，别丢三落四的。”

立秋后的晨风挟着凉意掠过走廊，南薰抱着笔袋疾步穿过光影斑驳的教学楼。透明文件袋里2B铅笔与黑水笔相撞发出细响，在拐角处与来人撞个正着。

慕铮弯腰拾起散落的文具时，腕间疤痕在晨曦里一闪而逝。“当心。”他声音像浸过山泉的玉石，将笔袋递还时指尖堪堪擦过她手背。南薰盯着他转身时扬起的校服下摆，耳尖泛起薄红。

考场缺椅的插曲来得猝不及防。当慕铮扛着椅子出现在2班门口，阳光正巧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铁质椅脚与地面摩擦的声响中，南薰嗅到他袖口飘来的雪松气息。

慕铮来到49号考位，放下椅子时，南薰注意到他骨节分明的手，在手腕处有一丝烧伤的痕迹。

慕铮一连串的动作和神情，吸引全班考生的视线，所以他保持缄默，望了南薰一眼，她的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暖流。

正好让她忆起最近收听的《消散对白》——“可你眼中神情的对白，如烟花短暂，新鲜感终归不是爱。”

广播电流声后响起温和清晰的播音腔，夹杂着监考老师用美工刀拆封纸质试卷的窸窣声。

“各位考生请注意，现在开始分发高一摸底考试语文试卷。请保持考场安静，将手机等通讯设备统一上交至讲台。拿到试卷后首先核对科目与印刷质量，如有缺页错印请举手示意。考试期间禁止交头接耳、传递物品，答题卡填涂请使用指定2B铅笔。考试时间150分钟，中途不得离场。现在请监考老师启封试卷，祝各位同学稳定发挥，展现真实水平。”

语文考试快接近尾声，考场里很安静，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作文命题跃入眼帘时，笔尖已在答题卡洇开墨痕。她将"蝴蝶效应"四字写得端秀清新。考场白炽灯在稿纸投下晃动的影，像极了故事里惊惶振翅的蝶群。

“一群人来到了光线暗淡、人迹罕至的洞穴里很神秘，他们就点了几只蜡烛，发现里面竟然有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他们欣赏了一会儿，不想惊动蝴蝶，就离开了。几天后，他们回到原地，想看看蝴蝶在不在，却发现蝴蝶依旧能够栖居到更深更黑的地方去了，他们在想，是不是几支蜡烛的光亮影响了蝴蝶的生活习惯呢？

要求：阅读材料、自选角度，写篇作文，体裁不限，诗歌除外。”

她用凯蒂猫限定黑水笔，在考卷上写下自己的见解——

“《蝴蝶效应》

所谓人生，哪怕蝴蝶振翅般微小的变化，也会出现不同的命运。蝴蝶效应指的是，初始条件的微小变化可能导致结果的巨大差异。当我们学会爱自己时，便会明白那句“他人即地狱”。一个成熟的人，必定活出自我，而非他人的批判里挣扎不前。

我们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人生仅此一次，我们要活在当下，珍惜青春的每一秒，去学习去探索，培养兴趣特长，做有意义之事。我们别图自己一时之快，虽是无心之举，也会给别人带来意料之外的伤害。

当探险者来到洞穴，点蜡烛发现蝴蝶，他们欣赏片刻，不想惊动蝴蝶就离开了。可探险者的蜡烛却惊动蝴蝶，致使它们飞往更深更黑的地方去了。

从这个故事可知，由于探险者的加入，使蝴蝶飞到山洞深处了，改变了蝴蝶的生活环境，告诉我们要保护自然、善待自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我们悲观地看到，近几百年来，由于人类贪婪的**，对自己生存的脚下广袤土地，乃至70%的海洋进行掠夺。由于二氧化碳的排放，现如今全球变暖的情况很严重，南北极的海平面平均每年下降3.3毫米。气候变化导致的冰川融化和海水热膨胀是主因，未来可能进一步加速。大批的森林被无辜砍伐，大批的野生动物和海洋动物被屠杀，大量的河流被污染，大量的草原沙漠化，人类社会的生存环境岌岌可危。

就连小小的蝴蝶都退步到黑暗的山洞中，它们可怜的处境，令人担忧与感叹，即便这样，它们无奈之中还是受到探险者的侵扰。

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母亲，所以我们要学会环保，以高品质生态环境推动发展，构建绿色生态体系，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给子孙后代留下山清水秀的生态空间。”

校园广播急促而又振奋人心——

“离收卷还有15分钟，请考生抓紧时间答卷。”

不愧是重点高中，每个同学皆心有成竹，写作文时笔尖触碰白纸沙沙作响，而南薰在语文考试中提前交卷，写作文也是文思泉涌。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卷。”

下课铃声“叮铃铃”清脆声响起，大家开始对题目，去卫生间然后回来复习数学，准备应对下一场考试。

数学考试有道题有关数列求和，错位相减法秒杀结果。理科是他的强项，他的解题思路很清晰，很有条理，字写得力透纸背。

……

翌日，语文老师吩咐课代表熊雅到办公室捧试卷，在上课前分发给各位同学，她拉上南薰和邓绥帮忙去搬语文试卷。

这时，12班的叶清云在讲台边起哄道：“刚刚我无意间听见罗老师在跟隔壁班的张老师谈到，我们班有个语文考132的，全年级最高分。”

全班男生发出“哇哦”的感叹声，胡羽初把语文书卷起来，当起话筒发出灵魂拷问：“叶清云，该不会是我们班长语文成绩霸榜吧？”

他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其实我也不了解，等发试卷不就知道了。”

男生们唏嘘一片，随即埋头背公式，咕嘟嘟地喝起自己的牛奶，亦或是果汁、白开水。

慕铮坐在位子上，掉头跟席舜城和胡羽初玩炸金花的纸牌游戏。想不到胡羽初还是个中高手，三轮游戏下来，PK掉席舜城，接着是慕铮Game Over。

胡羽初趾高气扬地说：“输的人买奶茶，慕铮和我一人一杯！”

窗外的候鸟从天际掠过，席舜城擦了擦手心沁的冷汗，憨笑着说：“行行行，我认赌服输。”

此刻，教室外传来女生银铃般的笑声，仿若考前的压力一扫而空。

“南薰，你语文大爆发考了132分，瞬间秒杀慕神啊。”熊雅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夸她。

“哪有，我理科没他好，总分还是差远了。”南薰谦虚道。

邓绥接过话来，鼓励她：“你别丢掉自己的心气，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与慕铮不相上下的学霸。”

南薰颔首，眼神闪烁迟疑，语气谦逊：“这个嘛…得靠无数个迷茫的夜晚不断刷题，才能赶得上天赋异禀的慕铮啊。”

熊雅接过两人递过来的试卷，用三角板压在讲台上，自信昂扬地宣布：“高一12班各位同学，这里是这次月考的语文试卷，我喊到名字的过来领取。”

“南薰，132。”

发卷日，这三个音节在教室里荡出涟漪。慕铮转着钢笔抬头，恰迎上她慌乱移开的视线。蝉鸣突然汹涌，风卷起他摊在桌面的试卷——作文栏鲜红的48分刺痛了谁的眼睫，而她那出乎意料的52分，令少女微弱的心脏跳动了108次，悸动、雀跃、紧张，汇聚成所有无处安放的心动。

走廊尽头，语文老师正将两份范文并排贴在公示栏。属于他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而她灵动飞扬的连笔字旁，批注着“情真意切，隽永传神”。

梧桐叶打着旋落在两人名字之间，像极了那个撞满怀的清晨，他弯腰时掠过她鼻尖的碎发。

**

秋天的街，如同黄昏。叶子扑啦啦落下，是困倦的鸟又归巢。

周五放学后，南薰坐在位子上，收拾文具和书本。她的余光中是三个少年并肩行走的身影，慕铮走在最前面，斜背着黑书包，单手拿着篮球，催促道：“胡羽初，我们约定的时间是6点，你们走快点。”

门打开的瞬间，少年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校服下摆，夕阳余晖将他高颧骨的侧脸镀成琥珀色。蓬松黑发像被风吹乱的枝叶支棱着，薄唇淡红、眼神孤傲，喉结随说话声在清瘦脖颈上滚动。

熊雅凑在南薰耳边悄悄说：“南薰，你知道吗？今天放学后我们班由慕铮领队的最强校园霸主，将PK高三最强青训‘高三7班’哎，好多人都去观赛了。”

南薰抬眸浅笑：“那挺好的，我相信我们班一定会给高三学长来一个下马威。”

熊雅笑嘻嘻的，拿起鲜榨橙汁，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接着，单手勾住南薰的右肩，坦率地说：“南大小姐，走！咱凑热闹去。”

南薰微笑着颔首，拉起熊雅的手，下了楼梯往篮球场走，她紧紧追随着慕铮的脚步，听见他跟胡羽初、席舜臣聊得火热。

体育馆熙熙攘攘的，高三的阮翊恩、郑燮、夏贤尚、尹智润和张洪泽，对阵高一的慕铮、胡羽初、席舜城、柳洙赫和叶清云。

裁判员周烨手握话筒讲解：“高三高大阵地遭遇高一篮球队速度快攻，到底谁才是篮球制胜法宝？”

岑缨笑吟吟地坐在南薰身旁，理了理校服裙摆，径直坐下来，南薰推搡了一下她的胳膊，耳语道：“这个解说员是哪个班的呀？”

岑缨睁大眼睛惊讶道：“这你都不知道？！学长周烨是高三1班的，我们南芜中学的校霸呀，南中乱不乱，烨哥说了算！”

“看来是个不好惹的风云人物，情商等于我的两倍。”南薰搓了搓手，不禁感慨道。

“高一客场作战，又能否背水一战，还是高三主场重铸荣光？让我们一起观看这场入学首战、年度初赛对决、超燃对决，正式打响！”

慕铮是篮球场上的前锋，球服后写有“南芜中学 23号”，蓝底白字。而敌方的前锋是郑燮，他的球服是8号，绿底白字。

“高一主力内线双塔、高三也同样3国青上阵。”

台下欢呼——

“高一12班，加油！”

“慕铮，你是最棒的，拿下学长！”

“高三7班，加油！”

比赛正式开始，开局高一球权打响开门红，高三立马反攻，开局连续传导，郑燮单打犯规，连下4分节奏，打出一波阮翊恩**。

而高一不止慕铮这一个点，阮翊恩转身勾手再进，开局6：1，便压着高一打，但高一内线篮板占优势。

胡羽初再拿篮球，成功打破得分荒，而快攻前提就是在篮板球。篮球版后快攻，配合慕铮反击。慕铮手术刀般传球，高一连续的反攻，又将比分反超回去，此时7：6。

随着高三调整，阮翊恩吸引，配合郑燮3分。在5上5下阶段，双方交替领先，此刻7：9。

胡羽初一边奔跑一边左手运球，临近篮球架时手术刀般传球，慕铮接过球，抵住敌方，站在线外纵身一跃，往篮筐扣下3分球，此刻比分10：9。

这一刻，慕铮掀起球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头望向观众席，目光追寻南薰的位置。终于，两个人的视线产生交集，南薰却低下头用一支铅笔，他不知她在素描本上画着什么。

随着高三队调整，席舜城吸引，配合慕铮三分球。在5上5下阶段，双方交替领先。高三阵容由郑燮和阮翊恩组合，能否顶住高一？

柳洙赫和胡羽初内外线进攻，两人阵容一开始，夏贤尚先声夺人，2加1率先打进，高三这边夏贤尚发挥出色，但奈何高一胡羽初制霸内战，帮助高一继续咬住比分，目前“14 VS 16”！

包括在防守端，铸就高一防线的铜墙铁壁，他们继续严防，让高三队毫无机会，高三队进攻连连受挫。

第一节篮球赛结束，此刻比分“18 VS 16”，双方一直维持两分差距。此刻台下欢呼声络绎不绝，全场沸腾起来了！

“高一十二！战无不胜！慕铮慕铮！一锤定音！”

“慕铮慕铮，南芜流星！羽初羽初，断球如风！”

“青胜于蓝！高一狂澜！23号杀穿！12班夺冠！”

“铜墙铁壁守得住！快攻旋风拦不住！”

“十八十六？统统拿下！高一新王！就在今夏！”

南薰紧盯他每个动作，在他进球时第一个跳起鼓掌，用亮晶晶的眼神追随他汗湿的背影。岑缨举着写有“13号MVP”的加油牌，在胡羽初看向观众席时快速低头，耳尖通红却把牌子举得很高。

中场休息，慕铮脱掉23号球服，露出他左肩上的蝴蝶纹身，隐隐约约看出字母数字“Y2K”，汗湿的肌肉在日光下泛着冷白光泽，精瘦腰身嵌着块垒分明的六块腹肌，胸肌随呼吸绷出饱满弧度。

他拿起场边用记号笔写有23的矿泉水，他仰头喝水的姿势，吞咽时脖颈绷紧弧线，引得全场女生尖叫呐喊。当他面对高三学长的挑衅，便舔着虎牙轻笑，眼底燃起灼人的胜负欲。

据南薰所知，他只穿黑色和白色，参加过一阵子乐队，不称呼女性前辈为姐姐，左肩上有蝴蝶纹身，打工度假，擅长理科，会开摩托车，擅长绘画。

裁判员周烨吹起口哨，宣布下半场比赛正式开始，全场鸦雀无声高一开始发威，慕铮 VS 郑燮，两大FMVP对决。

郑前辈这脚步、这进攻，面对高一联防，成功断下3打1机会，可惜没能打进，还赔上犯规。

再次面对高一联防，郑燮成功还以颜色，此时两边主力后卫，南区最强控卫“胡羽初”，北区最强控卫“阮翊恩”，胡羽初这节奏也同样还以颜色，球权给到胡羽初，岑缨凝视着他一跃而起，跳投3分。

岑缨紧攥写有“13号MVP”的加油牌，在胡羽初跳投三分时猛地站起来，用带着颤音的嗓子大喊：“胡羽初！三杀必胜！”随后又慌忙捂住嘴坐下，但依然用牌子挡住发烫的脸，从指缝间偷偷注视他的身影，耳尖红得像滴血。

双方针尖对麦芒，胡羽初 VS 夏贤尚，胡羽初妙传内线可惜没进，夏贤尚极限妙传可惜也差点，但仍然是强强对决。特别是小后卫，胡羽初打球这速度这传球，简直是后卫天花板。

但高三柳洙赫在对位上也没让尹智润占到太大便宜，轮到双方5上5下，柳洙赫再次开火，06号柳洙赫超常发挥，2加1打进。

最后一分钟，慕铮1记关键3分，打响3分攻势。全场观众屏住呼吸、安静观赛，本场最后1攻，最后三秒，慕铮再次进球，连续2记3分球，此刻比分41 VS 31。

赛后，高三学长们绷紧下颌线相互使眼色，郑燮突然将毛巾摔在地上，用鞋尖碾着比分牌冷笑：“高一崽子们不过仗着周烨吹偏哨。”

张洪泽抱臂斜睨着慕铮，故意高声说：“最后三秒偷鸡也算本事？下次月考篮球馆见真章。”

夏贤尚蹲在长椅旁捏扁矿泉水瓶，指节发出咔咔声：“四月份市联赛等着，老子要把23号钉死在篮板下。”

慕铮弯腰捡起被踩脏的比分牌，用校服下摆擦了擦数字：“哥几个今天打得够狠，裁判吹十次哨子也拦不住咱们得分。”他忽然把比分牌倒过来挂回计分台，冲学长们亮出手机屏幕——赫然是市联赛报名表：“十月见真章多没劲，下周校队集训，体育馆钥匙在我这儿，每天六点锁门。”

阮翊恩秉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认知，大步流星地走到慕铮面前，坦率地说：“跟学弟打球真带劲，我输得心服口服，下次市联赛再战。”

话音刚落，学长阮翊恩伸出右手，爽快地说：“来、击掌！”

他仗义执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这一刻，两个少年之间的友谊瞬间具象化，年少时期的击掌盟誓显得那么纯粹，不掺杂成人假面下的虚伪。

叶清云正跟郑燮掰扯自己绘制的篮球攻略图，两个人棋逢对手，聊得津津有味，直到晚自习的广播传来《北京东路的日子》，这才分道扬镳。

南薰走到场馆门口时突然停步，装作系鞋带却侧头用余光扫慕铮。帆布鞋带早已打死结，手指机械地绕着白色系带打转。

离场后不小心遗落素描本在观众席，最新三页有未完成的速写：

慕铮穿着23号球服在运球的模样，他跳投三分球的模样，中场休息他脱掉球衣擦汗时，露出六块腹肌的模样，他左肩上的蝴蝶纹身，和她不知何意的Y2K。

慕铮趁四周无人，他迈着胜利者的热血步伐，一步步往观众席阶梯跨越，他捡起那本素描本看见主人翁竟是自己，他顿时热泪盈眶。

红日欲落，火烧云蔓延在天际之上，通红的一片，像火烧的一样，那瑰丽壮阔的暮色，似乎在预告下一场雷雨。

枫叶簌簌飘落，落在两个少年的肩上，胡羽初拍了拍慕铮的后背，鼓励他：“慕铮，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也不会战胜学长。班主任跟我讲，学校将从高一部选广播员，他对你很是钟意呢。”

“有这回事？”

“绝对真实，我可羡慕你了。”

“下周二班会，我等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