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雪前脚刚离开教室,陆彬动作迅速的背上书包,迈着矫健的步伐欲寻芳踪而去。李大壮瞅着急如逃兔般的陆彬赶紧相拦,着急问道:“哥们!你想干嘛呀?咱这家不回了?”陆彬比他更着急,一把推开李大壮的胳膊,急嚷道:“大壮赶紧让开,我先送赵白雪回家,你去车棚把我自行车推出来,在学校外边的西部来客炒鸡店门口等我。”没等李大壮给出回答,一溜烟儿绝裾而去。
赵白雪背着书包途经好学园,天空自由飞翔的喜鹊们使她停下脚步,她抬头仰望这一家子热闹快乐的喜鹊们,在树顶上空渣渣叫着来回飞跳,用细细树枝编筑的安乐窝结结实实的驻扎在枝杈上。卸下重重心事,感知天地间万物生灵美好而生动,所觉日子浪费在蜗牛角上真是一种损失,说到底是自己一叶障目,所谓痴迷不悟皆是凡事先有痴则后有迷,迷则失却心智,丧失自我,连累思想和意志变得哀怨毁颓。“无将大车,维尘雝兮。无思百忧,祇自重兮。”既然推不动“王帅”这辆大车,那就不推了;既然那些愁心事只会折磨自己,那就不去想了。放过他就是放过自己。“我选择放过自己”,赵白雪在内心这样警告自己。顿觉精神世界恢复豁朗安宁的勃勃生机。
“赵白雪”,陆彬奔跑着呼喊她的名字。一双莹亮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位奔跑的清朗少年。时光倏然之间梦幻恍惚,距离在一双眼睛里逐渐缩短拉近,直至鲜活完整的陆彬矗立在跟前,整个人好似孤松坚贞刚毅,脸上又如同婴儿般质朴纯洁,一对巍峨的远山眉,配着炯炯有神的双眼,更显其深沉且赋有柔情,山峰般挺立的鼻梁下,薄厚均匀的嘴唇,似笑非笑间流露出几丝憨傻气。陆彬佯嗔道:“你看够了没有?你的脖子还好吧?”赵白雪不好意思的笑答:“多谢陆学霸关心,我脖子挺好的。”说罢,一双眼睛看向地面上的几片落叶,借此掩饰内心的尴尬。
“走吧!”陆彬轻声催促道。赵白雪轻笑点头,欲挥手说再见时,惊讶的看到陆彬先迈几步往前走,随即善意提醒说:“陆彬,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车棚在西北角。”陆彬淡笑作答:“我这星期来学校没骑自行车。现在先去书店买点学习资料,等会儿大壮过去接我。”树顶传来喜鹊的喳叫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去,赵白雪突然笑出了声,陆彬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赵白雪笑着回答:“你不也笑了嘛!”陆彬惊讶回问道:“我笑了吗?”赵白雪十分肯定的回答说:“你笑了。”陆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心思自己怎么会笑呢?这有什么可笑的呢?赵白雪看着还在纠结“微笑”问题的陆彬,笑着对他说:“陆彬,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陆彬不解的思考着这个问题,赵白雪继续说道:“你变得爱笑了,刚认识你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你高冷不好惹,整天一副谁欠你八百吊钱的样子,用咱们这的方言讲就是很不行事儿,连班长都是这么说的。”陆彬试探性地询问:“班长,他是怎么说我的?”赵白雪轻笑回答:“班长说刚认识你的时候,老觉得你不爱说话,人很冷淡,不太合群,常常是大家在一块说说笑笑,你自己躲在一边独享沉默。”陆彬紧接着追问还有谁议论他?赵白雪说的兴致正浓,微笑答道:“你发小大壮都觉得你现在变好了许多,说你以前老是阴沉着一张脸,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要是把你惹急了,嘴皮子功夫可厉害不饶人,他时常被你骂的狗血淋头,体无完肤。还说你是“别决头”,说你们村里的人都给你起外号管你叫闷葫芦。”陆彬边听边在心里咒骂:“好你个李大壮,你个鳖孙,看把你能嘞不轻,就不能在赵白雪面前讲我点好话。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回头怎么收拾你。”脚步不知不觉中已跨出校门,两人就此别过,一个匆匆去往公交站台;一个假装去往书店。
公交站台处王帅和陈娇还在畅聊红尘过往,准备压马路到地久天长。赵白雪无奈的躲进一家文具店,透过橱窗玻璃刚好能观察到马路对面的情况。她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心里有些焦急,害怕太晚还未归家,会让妈妈担心。她在文具店转了一圈,挑中两只可爱的中性笔,还有三本封面图案设计的很唯美的笔记本,付了钱出了店门。小心翼翼的偷偷溜进人行道,弯腰躲在低矮的绿植后面慢慢行进。逃离那片区域后,赵白雪轻舒一口气,再回望二人时,时光镀着一层温柔的光晕,他(她)们在笑,多开心啊!赵白雪也笑了,轻轻的笑。她在心里跟他告别,温柔地告别,跟他说:“大帅哥,再见啦!”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眼中满载眷恋不舍,慢悠悠转身后,再度回眸凝望,这次他(她)们没有笑,赵白雪也没有笑。告别终有落幕的时候,像是受了某种决心的催促;或者说是鼓舞,赵白雪头也不回的走向回家的道路。
陆彬悄悄躲过王帅和陈娇,远远的偷偷尾随赵白雪。一路上有好几回陆彬都以为赵白雪发现了自己,不是惊慌不安的藏在绿植后面,将自己隐秘起来;就是仓惶逃进路边的门店内观察动静,匆匆买瓶水作掩护。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自己,“十八里相送计划”到此告吹。
路过两边种满槐花树的那条街道,赵白雪驻足观望,近前一处垂落下来的枝干,稍稍抬手就能够到。她默数着一串串树叶上面的复叶,这一串有12片叶子;这一串有14片叶子;这一串有15片叶子;还有最小的一串上面只有7片叶子。每年五月份槐花盛开的时节,清香扑鼻的槐花香从记忆深处跳跑出来。儿时常常和王帅一起四处寻摸着捋槐花,拿回家被两边的父母做成美食,槐花炒鸡蛋和蒸槐花,吃起来清爽可口。家中长辈更是常说这东西好,是药材,能清热泻火,解毒止血。要是上火鼻子出血;或者眼睛红肿;亦或是嗓子不舒服,吃这个准保管用。时至今日赵白雪还能清楚记得幼时王帅第一次患上失音症,恰好就是五月份,当时有一个老中医就给开的清炒槐花,还翻出《本草纲目》对周伯母进行科普。那一段话她只记住一半,现在仍然能想起来:“炒香频嚼,治失音。”记忆的大门一旦打开,总是裹挟着一帧帧画面窜逃出来不肯罢休。一片青黄色的槐角静悄悄落在赵白雪的眼前,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接住,只差一点点的机缘就能够得偿所愿,终究还是半点不由己,眼睁睁的无缘错过。
转进另一条街道,这里从前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只有一条泥巴小路,现在是新铺好的柏油马路,旁边是准备开建的楼盘。本来归家的路径是可以不走这条路的,赵白雪和王帅偶然无意间发现这里种有三棵合欢树,每到6-7月份花开时节,花朵如团团绒簇,一半嫩白;一半肉红,垂散如丝,尤其招人喜欢。她不单单是喜欢它的花朵和名字,更钟意于它的美好寓意“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为此她特意请求父母一定要保留下这三棵树,现在它们好好的长在这里,由此可见父母还是很偏疼她的,赵白雪一想到此心里蕴存着温暖的幸福。现在唯一感觉遗憾的是花期已过,要看盛开的合欢花只能等来年了。在这里逗留一小会儿,赵白雪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陆彬遥望着赵白雪进了月亮湾,这里是小县城唯一的别墅区。陆彬惊讶之余,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自卑。一双眼睛中聚焦着逐渐走远的赵白雪,直至距离遥远到无法捕捉。他单手插兜,一只脚在地面来回划拉几下后,慢悠悠转身离开。落日余晖倾洒在少年的身上,地面上折映着长长久久孤独的剪影,塞进一段不思量,自难忘的记忆里。等浮世红尘,烟云梦幻退散之时,撇尽人间繁琐和搅扰,旧时光里一对少男少女用痴、恨、爱、嗔编织而成的忧伤故事,留待重新拾起,细细回味。祈盼吧!假若上苍尚存悲悯怜恤之情,或许会有断弦重续的那一天。
话说王帅陪陈娇压着马路,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坐等右等始终不见白伯母和赵白雪的身影,他猜想一定是赵白雪这个傻妮子又在说谎骗人,就更不放心了。万一要有什么意外,他以后怎么面对伯父伯母,还有姥爷呢?他假借还有其他事要办,等陈娇坐上公交车后,转道又返回教室没见到人。接着打了出租车沿街慢慢寻找,终于在那条槐花路上逮到赵白雪,与此同时更发现一个惊人秘密,陆彬竟然尾随其后,来了一出现代版本的“十八里相送”,亲眼目睹着学霸一路躲躲藏藏,跟个不能见天日的过街老鼠一样,心里乐笑道:“这还是个隐藏版的‘十八里相送’,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学霸啊!学霸,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机被老子发现了吧!”于是归家的情形就变成这样,赵白雪兀自在前面或走或停,陆彬在她身后悄悄紧跟,王帅坐在车内隐蔽起自己,静静的观望直到赵白雪走出那片危险区域,接近月亮湾的范围,隔着车窗玻璃对着陆彬发出一丝冷笑,然后指挥司机开车离去。
“十八路相送”的剧情结束了,该提一提李大壮,这位天性敦厚友睦的少年,他从车棚里两手各推一辆自行车,搁心里头把陆彬一遍又一遍“亲切”问候,骂骂咧咧直到炒鸡店门口。将两辆自行车停放在路边,对着周遭的空气怒斥陆彬这儿子就是个坑爹货,看把他老子难为的,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这么倒霉摊上这种哥们。骂也骂了,一肚子火气也撒的差不多了,陆彬也该回来了。他蹲在马路沿上,瞅着站在面前的陆彬,没好气的怼道:“陆好人,你回来了,真是辛苦你了!你渴吗?你饿吗?炒鸡店就在这儿,咱们吃点喝点去。”陆彬板着一张脸,淡定回答:“回家,改天。”利利索索的骑上自行车就开溜,简直可以用一骑绝尘来形容。李大壮立马赶紧骑上自行车,一面叫骂陆彬“鳖孙”,一面急匆匆追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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