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长寿村12

人的头颅骨头血肉俱全,约占人体重量的的7.7%。青年即便瘦弱,头颅也应在4公斤左右,本身就是很重。当脖颈完全不用力时,不说抬不起来,也需要费一点力气。

然而,这个头掂在手里轻飘飘的,好像只有一副头骨,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穆贵春似乎并不知此异样,手法娴熟地将尸体的头颅和下颚绑得紧紧的。毕后,他又取了另一节白布,走到棺材的尾部,请白子原帮忙抬起尸体的脚。

白子原从善如流地抓住尸体的脚踝,微微抬起。在一定的倾斜角度下,本就宽大的单裤稍稍褪了些。从裤子露出的缝隙中,他竟见到,尸体的腿部似乎有着一片又一片的灰色斑块,分外乍眼。

尸斑?尸斑不该是这种颜色。

某种藓?那也不会看起来如此光滑。

白子原站在原地,静静地观察着尸体。随着穆贵春手中的白布紧紧捆住尸体的小腿,他总觉得有些异样。

棺中人明明已经确无生命体征,但在被穆贵春在其小腿上捆紧白布的那一刻,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围困住了。

很奇怪。

他低下头,食指中指并拢,精准地贴到了尸体脚踝根部大动脉的位置。

平静,无跳动,真死了。

是错觉?还是他也被向天歌的见鬼体质传染了?

“白团长。”穆贵春忍了又忍,实在是没法忽视白子原毫不掩饰地考究尸体的眼神,“您有什么问题吗?”

“噢。”白子原一点没有被抓包的慌张,“我在想,小少爷出于什么原因,年纪轻轻就死了。”

众试炼者:“……”

居然这么直接就问出口了啊!礼貌吗?就问你白团长礼貌吗?

穆贵春显然也是一愣,但大概习惯了白子原的说话风格,耐心解释道:“表弟生性敏感脆弱,城里的医生诊断有抑郁倾向,后来常常自残,把自己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们平日里都对他严加看管,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了结自己。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还是……”

提及伤心处,他掩面沉默了几秒,又继续说道:“本来这种不敬生命之事,是岁神大人所不容,家里人不想按仪式举办葬礼。但我还是希望他下辈子能受岁神庇护,执意要办,便由我主持此事。”

白子原顿了顿,随即做出一个很标准的惋惜的表情,轻轻吐出两个字:

“节哀。”

穆贵春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白团长似乎生性感情淡漠。不知那双漂亮得像宝石似的蓝眼睛,什么时候能染上浓烈的情绪,恐惧,愤怒,哀求,甚至**……

“穆少爷?”清冷的声音提醒他现在什么场合。

“噢,噢。”穆贵春似触电一般回过神,有些慌乱地勒紧白布,飞快地向人群中瞟了一眼,重新低头打结。

他能感受到心脏砰砰直跳,正为自己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罪恶和兴奋,一片涟漪在心中缓缓散开。

白团长这副皮囊,真是漂亮……

做完这一切,穆贵春对白子原拱手作揖:“谢白团长搭手相助,我们这就起棺了。”

白子原轻轻“嗯”了一声,将皮质手套摘下,顺手扔进了自己的塑料袋储物空间里。

储物空间立刻将物品信息传递给他。

【物品名称:黑色皮质手套】

【物品属性:普通】

【物品备注:触碰过一具尸体的手套大哥觉得,这人的死因似乎十分蹊跷……】

【储物空间:5/20】

可能这就是试炼要求他们必须参加这场白事的原因——此人的死因和长寿村的秘密有关。

这时,穆贵春挥了挥手。

“上盖,起棺——”

十几个青壮年从一旁站出来,七手八脚地将棺材盖封好,举手托棺,向院外缓缓挪动。穆贵春率步与棺材并排而行。

人群自觉地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跟在抬棺队伍的后面。有人拿起院旁的火把照着脚下的路,有人提着酒坛跟随,不时用竹筒舀酒给托运棺木的人喝,一路须饮酒不断,坛不让空,表示丧家将来福泽丰隆。

白子原的目光跟随着黑棺而移动。这是穆贵春的家事,主持大局合乎情理。但唯独表哥作为主事,全场却不见家里的其他长辈,也很离奇。按理来讲,小辈意外身亡,全家应相当悲恸,父母甚之。

不过,试炼者们倒是从未体验过这种丧葬的氛围。

人群跟着送葬的队伍缓慢行进,遇上了一个岔道。穆贵春掏出空气猎枪,对准上天鸣枪三响。声音惊天动地,人群立刻传出碎碎密密的祈祷声,各路方言夹杂着土语,无不是求神保佑。

自末日之后,再也没有如此繁琐,却寄托着哀念和希冀的送葬之路。

于镜壁之城中死去的人,都会被AI机器人第一时间感知,直接装入真空密封尸袋装走,不允许污染一丝空气。尸体在城外统一集中火化,随风逝去,成为千里黄土中的一抔白沙。

一边在试炼中舍命追逐一线生机,一边在现实中把人命当作尘土。

由于长寿村上有高山,下有崖间,地势险恶,所以每条路基本都成垂直分布,如山城一般。走着走着,试炼者们都意识到了这条路有些眼熟,刚好位于他们凌晨进村那一条路的下方。

而再往上望去,便能看见那座他们曾经逗留过一个多小时的木塔。

在木塔的正下方,穆贵春带头的队伍停下了。

“各位看官老爷,我们好像到了。”

敬业的猎奇主播向天歌小声地对着手机叨逼叨,刚想抬头观察四周,为直播间介绍一下周围的环境,但话硬生生地卡回喉咙里。

其他试炼者也一脸凝重,无人开口。

天色幽暗,就着微薄的火光勉强能够辨认出,周遭密密麻麻、东倒西歪的凸起,都是一座座灰石碑坟头。灰石碑刻着名字的那一面,都朝向山侧,背对水源。

这让他们想起张齐明在木塔里评价此处风水的那句话——

【面山背水就是山上的龙神下水,水里的龙神上山。这是将神灵赶出家门,属于大凶!】

适逢此时,不知何人挥撒起白色的纸钱。轻薄的纸张竟无风四散,纷纷落在前来吊唁之人的头顶及臂膀,在空气中似活物般微微拂动,分外瘆人。

其余试炼者皆不吭声地将纸钱从身上拍打下去,唯有王超颇为不自然。

他本不觉得纸钱落在身上有何晦气。烧给阴间之物,他又不要,何故为难他?只是不知怎么,纸钱触碰过的地方,缓缓泛出一股止不住的痒意。

王超悄悄用指甲抓挠后颈和手背,痒意缓解了很多,但将手抽回后,那阵细细的痒又绵绵不绝。

挠了这里,那里又痒,挠到那边,这边又止不住地痒……

衣服里面也痒了起来,鞋子里面也痒……

“唰——唰——”

他忍不住隔着运动鞋试图挠到脚背的痒处,指甲用力地挠着鞋的皮面,发出细微的刺耳的撕扯声。

一只手已经挠不过来了,他索性将手里拿着的石膏面具戴在脸上,腾出一只手来,正打算专心抓痒,却惊奇地发现,痒意居然没了,身上还说不出的舒爽。

“卧槽……你在干什么?”

只听向天歌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王超转过头,冲他咧嘴一笑。

“我有点难受来着。戴上感觉舒服多了,你要不要试试?”

向天歌对着那张鬼面连连摇头,脸色变了又变。

白子原瞥了一眼不疑有恙的王超,也并没错过向天歌一瞬间紧绷:“见到什么了?”

“没事,又眼花了。”向天歌小声嘟囔道。

他低头去看弹幕,又被系统加以屏蔽,只有厚厚堆叠的“*”,定是有什么直接影响试炼结果的争论。然而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里却显示这纸钱毫无异样,搞得他一头雾水。

“说给我听。”白子原低声道。

向天歌抿嘴,沉默几秒,凑到白子原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还微微带着有些颤抖。

“我、我看见那些纸铜钱都是白色的一张张鬼脸,在伸舌头舔王超……然后,然后,他一戴上那面具,就没了!”

他话语刚落,就见白子原凤眸微抬,一瞬间爆发的凌厉让他感到一丝震慑。

“大佬,你就当我胡说……”

“不。”白子原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瞟向向天歌手里的直播屏幕。

屏幕里正直播的内容和眼前的景色无异,也没有任何漂浮的弹幕干扰。

在救下向天歌后,向天歌曾叨叨过,自己能看到试炼外的人的弹幕。

手机屏幕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其他人却看不到屏幕上的弹幕。

为表忠心,向天歌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有什么有效线索,他定不会隐藏,首当其中禀报给团长大人。

他们一直以为,因为其他试炼者不是直播间的主人,所以看不见弹幕,这是系统的限制。

想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

弹幕并不是刷新在手机屏幕上的。直播间所见的场景,也并不来自手机摄像头。

这条提示,系统给得足够有迷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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