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早哭到哽咽,哪里会理解方碧云现在说的话,她只是紧紧攥住妈妈的手,生怕妈妈走了不带着自己。
“你就是一个拖油瓶,跟在我身边,你会害了我的。”
方早拼命地摇着小脑袋:“我不会害了妈妈的,我会很懂事的,我做饭,洗衣服都可以,妈妈你不要走好吗?”
方碧云拽着方早的手怨诉道:“我找算命的看过了,你就是一个扫把星,你跟在我身边,你迟早也会把我给害了的,你弟弟被你害死了,你爸也死了,你以后还会把我给害死的。你难道想要把妈妈给害死?”
方早布满泪水的眼睛殷勤地望着母亲,“不会,我不会把妈妈给害死的,我不会的。”
路边开始有行人经过,方碧云不想场面弄得太过难堪,哄骗着方早:“妈妈不是要走,妈妈得出去工作,不工作怎么赚钱养家呢?”
“你骗我,爸爸的赔偿金在你的包里,我都看见了,你把钱带走了。”方早哭闹着。
方碧云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她拎着包的手颤抖着,如果是在家里,她恨不得现在就掐住方早的脖颈,让方早说不出话来,她原想着方早还小,应该不懂这些,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腻。
路上人稍微多了起来,有些人看到孩子的哭闹难免会好奇,视线不约而同被吸引了过去,方碧云怕被熟人看到,只能拍着方早的后背安慰道:“回家,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哪儿都不去了。”
方早哽咽着点头,抓住母亲的手一丝一毫都不敢松开,生怕母亲在下一个路口就甩开她自己离开。
此时的人群中探出一个脑袋,方早看到了班上的外星人。
陈惟舟看着方早,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勇气跟方早打招呼,方早是他们班的第一名,无论哪次考试,她总是第一,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他也喜欢方早,但是他从来没有跟方早说过话,方早坐在班里最好的位置上,而陈惟舟只能坐在班里的角落里,每次看到老师宣布第一名时,陈惟舟就想着怎么样才能更靠近方早呢?怎么样才能成为她的好朋友呢?他也想要成为方早那样优秀的人。
不过今天的事就算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了,他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这是只属于方早和陈惟舟的秘密,别人都不知道的,他一定会帮助方早守住这个秘密的。
好像这样想,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拉近了不少。
方碧云将方早拽回了房间,行李被她甩在地上,她指着方早的脸,嘶吼着:“算命的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扫把星,因为你,你爸爸怨了我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怀上孕,生了弟弟,弟弟又被你克死了,我不在家,是你把药喂给弟弟的,结果药死了他,你怎么那么狠的心啊?我好不容易生了儿子,你爸给了我两年好脸色,结果现在连他也走了……”
方早站在墙角,一言不发,妈妈想骂就让她骂吧,总比她抛下自己离开要好些。
方碧云说着说着哭嚎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老天爷,你真的好恨的心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吧,儿子死了,丈夫也死了,你这是要断了我的路啊?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方早见妈妈哭,小脸一皱也哭了起来,她给妈妈拿纸巾擦脸,“妈妈,别哭了,我听话。”
方碧云怒吼着:“你听话有什么用?你是个没有用的东西,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而是你弟弟啊?你是真得克我啊?老天爷。”
方早的手僵在半空中,母亲说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刺在她的心上,难道真得怨自己吗?难道真得是自己克死了弟弟跟爸爸?可是自己有那么厉害吗?她不记得自己给弟弟喂过药,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
方碧云像是发疯了一样将方早摔在地上,她骑在方早的身上,用力扇着方早的耳光,然后肆无忌惮地掐着她的脖子,“都是因为你,你爸才去平乐打工,他不去平乐,就不会遇见那个贱女人,他的命也就不会丢掉,都是因为你,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打掉你,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怎么不去死啊?”
方早拼命的挣扎着,可是对于她的挣扎就像是蚍蜉撼大树一样,力量悬殊太大,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头部因缺氧而通红青筋暴起。
“妈妈,妈妈”方早想要呼喊出妈妈来唤醒方碧云的理智。
可是后来像是房间的灯被关上了一样,漆黑安静,方早听不到任何声音,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再一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方早依旧躺在地上,喉咙吞咽困难,就连咽口水都酸疼难耐。
方早从地上爬了起来,房间里没有人,院子里也没有人,方早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妈妈果然还是走了,她站在院子里小声的啜泣着,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耸动着。
难道自己真的是扫把星?
她转头走向屋内,妈妈的包还在,方早用力将拉链扯开,爸爸的赔偿金也在。看到赔偿金后,方早松了一口气,钱在,妈妈就不会走远。
农贸大厦的钟敲了七下,七点了,今天是星期一,尽管方早想要在家里等妈妈回来,但是她又不得不去学校,并不是怕落下功课,而是她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她家里的异常。
昨天的作业没有写完,老师问起,方早只是说忘在家里了,老师也相信了,毕竟她成绩那么好,如果换成其他人,老师估计都要蹦起来了。
陈惟舟看着方早的背影,她作业没写,这件事让陈惟觉得很是意外,难道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那人应该是方早的妈妈吧,她跟妈妈发生了什么争执吗?陈惟舟歪着脑袋思索着。
方早在路上呼哧呼哧的跑着,今天是星期一,因为昨天夜里害怕妈妈逃走,方早不仅作业没有写完,就连红领巾也忘记带了,还好升旗仪式没有开始,她找了个借口跑回家去拿红领巾。从方早家到学校正常步行大概也就十几二十分钟,可是当下,方早觉得这条路是如此的漫长,她跑着跑着,甚至将鞋跑掉,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手掌磨蹭在地面上,很快就发烫发疼,她顾不得这些,爬起身来将比脚大一码的鞋捡起来穿好。
这双鞋是妈妈给买的,买的时候方早听着店铺里小喇叭吆喝着通通半价,方碧云站在店里挑挑件件了好久才找到这双鞋,接着又开始跟老板娘讨价还价,她们那天在店里待了很久,店铺的老板娘都不耐烦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半价已经是处理了,不会再便宜了,就是有点脏才半价处理的,你要不是诚心想买,你走我都不拦你。”
方碧云将鞋翻来覆去的看,方早并没觉得那鞋有多好看,只是便宜罢了,如果她能选,她肯定不会选这双,她要选粉色蝴蝶结的那双,可是她知道,妈妈肯定不会让自己选的。
方碧云像是下定了决心,“那你给我找大一码的。”
“不是给她穿啊?”鞋店老板娘指着方碧云身边的方早。
“哎哟,她脚长得很快的,今年买了,明年穿又小了的。”方碧云用手指点着方早的脑袋,那瞬间,方早仿佛有着错觉,原来长高,脚变大也是一种错误。
“行”老板娘似乎见怪不怪了。
可是这双鞋,方早已经穿了两年了,还是依旧很大,因为只有方早知道,当时那双鞋,不只是大了一个码。
她平时穿这双鞋时都要将鞋带系的死死的,要不然就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方早勒紧鞋带后,站起身来,根本顾不上已经跑散的马尾,她看着整日里来回走的这条路,有一瞬间,她在期许着母亲能出现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方早忘记带的红领巾,可是没有,她默默期许了一路,然后失望的跑回家。
方碧云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冷眼看着突然回家的方早,白了她一眼,没有说任何话。
方早走进屋里,将红领巾找到系在了脖子上,小心翼翼且略带讨好地问道:“妈妈,可以骑车送我去学校吗?马上就要升旗仪式了,我怕时间赶不上。”
方碧云瞟了她一眼,面露不悦骂道:“晦气。”
方早低头盯着自己蹭上了泥土的鞋面,两秒钟不到就跑出了院子,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是只要跑回学校,应该能赶上升旗仪式。
其实很多年后,方早回想起那天,如果真没赶上升旗仪式会怎样呢?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的事,现在回想却是幼稚可笑。
“请各班同学准备参加升旗仪式。”喇叭里传来声音,星期一的早上,同学们听到声音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楼下走。
方早气喘吁吁如愿在升旗仪式开始前回到了班里,她不愿意跟其他同学挤着下楼,等同学们都走差不多了,她才站起身来,楼梯道间已经没有多少同学了。
陈惟舟在二楼的拐角处等着方早,他看着方早下来了,有些扭捏,毕竟他从来没有跟方早说过话,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是有共同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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