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吃糖吧

陈惟舟见到后,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翻找出抽屉里的伞,却在将要推开门的时候犹豫了起来,该如何跟她打招呼呢?陈惟舟皱着眉毛思索着,要不然问她作业写完没,让她给自己指导作业,或者直接问她,下那么大的雨她出来干什么?不怕被雨淋湿吗?虽然还没到冬天,但是这种天气要是被雨淋了,肯定要生病的。

在陈惟舟的纠结中,方早已经从超市里走了出来,她的手里除了撑着的一把伞,还有两瓶白酒,白酒用塑料袋子套着,陈惟舟还是看到了,他停下了想要夺门而出的步伐,他不明白为什么大人那么喜欢和喝酒,他不喜欢酒更不喜欢有人喝酒,爸爸每次喝完酒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害怕那样的爸爸。

想要喊住方早的心,因为那两瓶酒而变得胆怯。

方早的妈妈喝完酒也会打方早吗?她万一也打方早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陈惟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想要劝阻方早,不要给大人买酒喝,酒是不好的东西。方早在前面走着,陈惟舟推开了门撑着伞在后面跟着,风、雨都很大,陈惟舟比方早还要瘦小,他在雨中比方早还要艰难的前行着。

手中撑着的小伞与暴雨相比根本不堪一击,“方早”陈惟舟的声音完全被雨水吞没。

雨水中的方早已经是瑟瑟发抖,她想要早点回去,倒上一口热水,喝了好暖暖身子,这个时候如果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也是好的,她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还没有吃午饭,母亲喝起酒来是不会给自己做饭吃的。

狂风一次又一次的席卷而来,方早将伞顶在前面,雨水浸湿着塑料袋长时间的拎拽,导致她胳膊发酸,在暴雨再一次来袭的时候,她的双眼被雨水浸湿,脚下的水坑完全看不到,一下子跌入了水坑中,手中的白酒瓶碰撞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是琉璃破碎的声音,随之而来方早跌倒在破碎的琉璃渣滓上,手臂和膝盖顿时鲜血直冒,白酒刺鼻的气味一瞬间弥散在街道上,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害怕,妈妈如果知道白酒散了会打自己吗?一百块钱,能买好多东西,就这样打碎了。

陈惟舟看到方早跌倒在水滩中,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方早,方早,你有没有受伤?”

陈惟舟将方早从水中扶了起来,看到流血的伤口后,尖叫着:“你受伤了?你要赶紧消毒,我家里有药,我给你拿药吧?”

方早依旧呆呆的站在雨中,没有给陈惟舟任何回应。她是怨恨且有些麻木的,为什么,自己每次那么狼狈都会被陈惟舟看到,为什么他能有那么温柔的母亲,为什么方碧云不是那样的母亲?凭什么?世上那么多人,凭什么她偏偏是方碧云的女儿?

雨水将她浑身都淋湿,陈惟舟将地上被折断一角的伞捡了起来,塞到方早的手中,他不知道该继续跟方早说什么了?他想擦拭掉她身上的血迹,想要轻轻吹拂她身上的伤口,告诉她不要害怕,他有药,上了药可能会有些疼,他妈妈有糖,吃完糖就不疼了。

可是方早的脸上,是他读不懂的表情,陈惟舟只好先跑回家,找到药和糖,再给方早上药。

“你等着我。”陈惟舟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中。

方早不会等他的,她就那样一瘸一歪走回了家中,她在路上看着依旧冒血的伤口幻想着,母亲见到后,会不会也心疼自己,她会不会也愧疚不应该在这样的雨天让女儿冒着雨去买白酒。

可是那终究只是方早的幻想,方碧云看到方早不仅没有把白酒买回来,还把白酒打了,白白浪费了她的钱的时候,她从床上冲了起来,上去就甩给方早两个巴掌:“废物一个,这点小事儿都干不好,整天除了浪费我的钱,你还能干什么?蠢货!”

打牌的依旧在打牌,他们才不会因为方早的受伤而停止。

“好了,好了。”出来打圆场的依旧是阿灿,“小孩子嘛,东西打了很正常的,你看她都受伤了。”

方碧云像是个疯子一样继续谩骂着:“蠢死了,看着就烦。”

阿灿掏出纸巾将方早脸上的雨水擦拭干净,“行了,怪可怜的,浑身都湿透了,快去换身衣裳。”阿灿说完就将方早往屋外推,顺手又关上了房门。

方早看着关上的房门,内心只觉一阵清净,那些令人作呕的场景,终于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方早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她环顾着房间,没有任何药物。伤口已经用卫生纸简单包裹住了,但是她仍然能感受到血液向外涌动着,洁白的卫生纸上很快就有了血渍出现。

窗外依旧下着雨,方早用手捂着伤口,她的血会一直这样流淌着吗?血淌完了,她会死去吗?

门与地面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方早知道,那是陈惟舟,全班也就他能穿这样白的鞋,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着的孩子,别人如果穿了白秋鞋,也难以做到像他那样一尘不染,如果是方早拥有一双白秋鞋,她绝对不会在下雨的时候穿。

那双白秋鞋在门外驻足了许久,门半掩着,没有锁上,陈惟舟的小脑袋开始出现在门边,他探着脑袋往院子里张望着,方早害怕他发现家里的人,只好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走了出去。

院子外的屋檐下,方早看到了陈惟舟手中提着的医疗箱,陈惟舟看向方早的眼睛亮亮的,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小狗一样等待主人的夸奖:“我给你拿了药,我可以给你上药。”

不同于陈惟舟的热情,方早冷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陈惟舟将医疗箱放在小凳子上,用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咱们班好多同学的家我都知道在哪呢?你忘了,我是班上的小通讯员。”

陈惟舟身上几乎湿透,方早刚换了干净衣服,她知道身上被雨水淋湿是什么感觉,他的伞靠着墙在沥水,凳子上也有些雨水,但是这会儿的雨跟之前相比已经小太多了。

“快坐下吧,我给你消毒。”陈惟舟看到凳子上的水渍后,从医疗箱中拿出纸巾,将凳子擦干,然后大着胆子拉着方早坐了下来。

“方早,你作业写完了吗?”陈惟舟一边跟方早聊天,一边用酒精给方早消毒。

方早没有理会他,陈惟舟继续说:“可能有些疼,你吃糖吧,吃糖就不疼了。”陈惟舟将糖撕开,送到方早嘴边。

或许是信了陈惟舟的话,方早将嘴张开吃下了糖。

陈惟舟熟练用棉签将紫药水涂抹在方早的伤口上,“药水有些难看,但是我妈说了药到病除。”方早的肌肤很白,紫药水衬着她的膝盖像汤圆一样软糯可爱。

陈惟舟咽了咽口水,凑近她的膝盖,轻轻的吹着气。

浅浅的暖意涌上了方早的膝盖上,她盯着陈惟舟耳朵上的黑痣,药水渗入肌肤,疼痛让她往后缩了缩腿,眼里噙住两滴泪,慢慢滑了下来。

陈惟舟没有说话,继续给她上药水,然后抽出医用纱布进行包扎。

雨水渐渐小了下来,陈惟舟和方早一起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赏雨。

后来雨停了,天空中居然出现了彩虹,仿佛那场暴雨不曾存在一样,只留方早隐隐作痛的伤口。

陈惟舟没有问方早为什么要冒着雨去买白酒,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受了伤家里人不给她上药,更不敢问她为什么班级通讯录上面只有妈妈的名字,没有爸爸的名字。他只是庆幸今日见到了方早,方早虽然受伤了,但是是自己给她包扎的伤口,这又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手和腿上的伤已经结了痂,暗紫色的痂,时不时还会发痒,方早不敢用力,只是用手轻轻摩擦着。

“方早,你的作业本还你。”陈惟舟从班级的角落走到方早桌子边,好像那次之后他们之间就有着不必与外人道的关系,陈惟舟常常为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而窃喜,他不再像之前那般胆小如鼠了,在班里也敢跟方早说话了,他现在甚至能大着胆子跟方早讨论问题了。

方早接过作业本,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了出口:“你是在抄我的作业吗?”

陈惟舟被这么一问立马臊红了脸,结结巴巴说着:“不……没有……我……”刚储存的勇气,这会儿像阵风似的被吹走了。

方早是第一名,成绩好,人也和善,班里人经常拿她作业抄,这也都是司空见惯的操作,但是方早不想让陈惟舟也抄作业,他应该自己写,这样才能有进步。

陈惟舟像是呆头鹅一样长着嘴,呃呃啊啊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什么,上课铃突然响起,他似逃兵般蹿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偷偷观察着方早,方早没有打开作业本,直接将作业本塞进了抽屉里。

此时的陈惟舟想让她发现作业本里的秘密,又害怕她会发现作业本里的秘密,一节课都没怎么听课,净顾着观察方早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