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终烬始初的奇缘(1)

“?”

似有若无的曲调萦绕在巨蛇周围,女人在身边怡然自乐。自那一战以来,她没有再被捆住双手,但双眼还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可从时不时搭着凉棚四下眺望来看,那布条似乎也没什么作用,不然也不会是一幅没见过世面的好奇模样。这种不以为意的洒脱正对这些盗贼的胃口,杜克觉得,身下冰凉的蛇鳞也没有那么难耐,当然这和他们的体温也有很大关系。

她哼唱的歌谣他们每个人都烂熟于心,他们自认为这是对一头野兽的教化,从教会她属于人类的快乐开始。

不得不说她吸收的十分全面,并且融合的也相当迅速,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迫不及待要与人类为伍。

“月亮爬上山坡,心事无人言说。

我来送葬一位友人,他的朋友不多。

为我书写的碑文,当做礼物,送他一路。

月亮那么沉默,今夜的酒啊,一切如昨。

我爱的人她嫁到遥远的北国,就让这夜风与火带走我。

可我去哪能找到你,去哪能找到你?

月亮悄悄坠落。”

歌词虽然稍显颓废,但曲调悠扬婉转。所以她只是轻哼着曲调高低,但男人们一致认为,她大概是还记不住那些弯弯绕绕的歌词,也不理解歌词的意思。

千秋万古的生物,当然不理解对于朝生暮死的人类来说,爱与死亡,是何等的宏大哀凉,却又值得无穷尽的歌颂。

不过她乘着音乐起舞的样子,虽然不那么华美灵巧,但奇异的令人过目不忘。像是一个旋转着的霓虹旋涡,使人甘愿沉沦。他们将这归功于其龙族身份带来的反差感,试想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学着美人的模样起舞,总归是极其特别的。

巨蛇行走的十分平稳,医生甚至能够枕着梦中情人齐格弗里德的大腿美美的补个觉,当被晃动在眼皮上的日光唤醒时,石林与塔楼的尖角从地平线处缓缓升起,东升的旭日投下光影,盆地两壁的瀑布倾泻而下,被火红的太阳映照出夺目的光泽,仿佛湍流的熔岩,阿斯加德已近在眼前。

“……”

齐格弗里德的沉吟打断了歌谣,女人回过头与他坚硬的目光相对,立刻就明事理的住嘴,轻轻拍了拍黑蛇头顶一侧支起的长鳞,末了收回手,注视着素白的手掌,似在回味指尖冰凉的触感。

黑蛇将他们放下来,依旧趴在他们面前,嘶嘶吐信,他们都是颇通人性的猛兽。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绝不可能带着两个伤员长途跋涉,在这么短的时间穿过原野绕到阿斯加德的正门。

“我们必须这么做,请你理解。”齐格弗里德取下腰间的鲛髓索,以指腹婆娑其上隐约的刃口。他看看杜克,对方张张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看起来像是融洽又和睦的队伍,实际上,他们连一双眼睛的自由都不肯妥协。

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们比这些猛兽,更不讲情面。

但这是无奈之举,离阿斯加德的距离越近,变数越多。既然她是龙族上下严控的存在,那么当然是越严密的看管越稳妥。不仅避免她玩够了一走了之,也在谈判中有了己方的筹码。

想了想,齐格弗里德还是只从背后捆住了她的手臂,这样既不显眼不会激怒暴躁的龙类,也杜绝了她生出龙翼脱逃的可能,虽然一路上她都没有这么做过。

他们的面容短暂重叠,女人笑盈盈的任他作为。

“……”黑蛇抬起上身,居高临下,某种漆黑的光从他漆黑的瞳仁向外扩散,本并不分明,但所有人无一不凛然,因为随着这光,那双像是漆黑曜石般的蛇瞳像是凝固了,被坚硬的冰层包裹着,放射出丝丝寒意。

“……”女人歪歪头,算是与这个朋友道别。

齐格弗里德暗暗握紧刀柄,却听到她一如既往上扬的语气,连发梢都是那么的雀跃。

“快走吧,别耽误他们和我做游戏,好不好?”

冰川消融,露出一双不解的蛇瞳,但它还是依言而动,猛地匍匐,穿过众人扬长而去。

这动作太过接近猛兽捕猎时发动攻击的预兆,而唯有女人向前行去,与极不成比例的蛇头擦肩而过,像一只快乐的白色飞鸟,迎面踱向壮阔山海。

“诶呀!”医生被黑蛇的动作惊得跳脚,连忙拢住齐格弗里德的手臂,后者终于放开了刀柄。

男人们跟上去,石林下排布着巨大砖石铺就的道路,交错纵横着锋利的阴影,像是插入土地的刀剑。

他们就这么抵达了,日光照耀不到,却永远流淌着黄金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无利不起早的流浪者来说,龙的心脏、血肉,无一不是堪比黄金的宝物,只要能够承受其尚不明晰的毒性,成为比肩龙类的存在都丝毫不夸张。

他们或许路过甚至俯瞰过这里无数次,但真切踏入龙类的领土,用双脚丈量这些不属于人类计算范畴的宫殿,却还是第一次。

那些望不到尽头的石柱指向天空,像是深深插入苍穹,支撑起天地,遍布着未明的纹路,是不堪重负的裂痕,也是古老历史的篆刻,每一笔的深浅即为恩仇的盈余。遥远的石铸殿宇默默凝望着这些不速之客,从他们走上这条太过宽阔的道路开始,一切就变得难以预测。

齐格弗里德心头悚然,叫停的话语几乎到了嘴边,又被胸前的钝痛压下。事已至此,格兰德尔之眼的力量已经不够用来治疗自己的伤口,除了阿斯加德,别无选择。

他抬起头,转换视野来调整心情,这些通天彻地的石柱在一开始的确给了他们巨大的心理压力,但因为其分布稀疏,他们也看不懂上面的篆文,那些千篇一律大同小异的模样,多少比远处森严的宫殿要好一些。毕竟脚下的一块石砖长宽都有上百步,成百上千块石砖所构成的也不过是一片稍显空旷的圆形广场,他们像是黑色的蚁群在无垠的荒原跋涉,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手中的鲛髓索没有任何拉力,或许是她也不愿意重回牢笼,步伐轻又慢,呼吸声像是落花一样拂过耳畔。

话说,阿斯加德也有落花的时节么。

齐格弗里德收回视线,杜克也在四处打量,他与他的队友与其说在开拓眼界,不如说在计划得手后的撤退路线,毕竟这是一条没人知道结果的路。

除了她,男人又把目光落在他眼中的龙类身上,她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是写定的。

然后发现她看得比自己还起劲,她显然明白篆文的含义,这一点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难道她连家门口的门牌号都从来没有看到过么。

所以走得这样缓慢,时不时落在队伍后面,还得他们停下脚来等她,也是有趣,这里的主人倒比客人还要不熟悉自己的家。

直到石柱上长出一朵朵各色的阴影,群龙倾巢而出,落在头顶,被日光照亮的一半有斑斓的鳞甲,隐在阴影中的一半,龙瞳射出锐利森冷的微光,一道道聚集在这一行人身上,带来如有实质的压力。男人们不得不收回眺望的眼神,就连遥远的盆地四壁,幽深的洞穴中亦探出巨大的头颅,因为太过遥远,像藤蔓的叶片摇曳。

万龙瞩目中,他们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唯一的安慰只有那女人,还在左看看右摸摸,对着光秃秃的石柱像是对着一个个割舍不下的老情人,双眼上的布条仍然不起任何作用,她在人群中穿梭,滑溜的像一条银白的鱼,浑身的鳞片熠熠生辉。

直到他们穿过石林,来到广场中心,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

没有任何事物阻拦他们或者她,随他们靠近露出身躯的,正是他们要找的哈迪达斯。无需怀疑,对方金橙色的菱瞳与浓罂粟红的犄角已经昭示他的身份。

可他的出现实在太过平淡,甚至还是以人类的面貌等待在原地。是的,因为太过平淡普通,他们甚至怀疑眼前出现的,或许只是一个敷衍了事的剪影。

但他身边簇拥着的人影,却干脆的否决了这一点。龙类的表情无法辨认,他们中大片的阴影投射在他们脚下,眼神如同不可逾越的壁障,上天入地包围他们。脚下的路依然宽广,因为这本就是为这些庞然大物所做,可这宽广给人类带来的只有慎之又慎,越是无所阻拦,越象征着二者之间实力的天堑。

连手脚始终不安分的女人也平静下来,不疾不徐的走在前方,又像是雪堆成的美人了。

齐格弗里德捏紧鲛髓索的末端,这是他们手中唯一的筹码。

“主君大人,潮好想念您~”

唯一的筹码脱手而去,被风卷起一般,留下一根破破烂烂的布条,悠悠飘落在空地上。

他猛地扯住枷锁,空落落的白色丝网瞬间回收,甚至打在他腿边,带来一片刺痛。龙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早脱出禁锢,又或者从一开始这东西对她来说就毫无用处,难怪她那样配合,对她来说,这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这可能吗,她欺骗了所有人。她的同类,却是宁可与敌一同赴死,也不愿意虚与委蛇的清高。

正是这份清高支撑着他们所有人远道而来,每一个日夜,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语与眼神,那些依偎、歌谣、粘稠的目光,那片银白色的大雨,都在不断筑成难以撼动的广厦千万,可她只要一个动作,所有的一切就都灰飞烟灭。

他们是同类,这似乎也合理。

“喂!你!!!”

齐格弗里德拦住身边红了眼睛的杜克,成年男人铆劲冲刺的力道不出意外的崩开伤口,他稍稍俯身,咬着牙,视野中的那张脸格外清晰,清晰得让人咬牙切齿。

“主君大人!就是他们掳走了潮!嘤嘤嘤,主君大人,他们还强迫于我……”

不仅所有的人类瞠目结舌,哈迪达斯包括随行的撒拉弗等其他龙类也难掩惊诧,法夫纳甚至反射性的想要上前,阻拦扑面而来攻击一般意味不明的冲刺。是的,在君王周围洋洋洒洒十数龙类眼中,女人简直像是一支离弦之箭破空而至,迤逦衣裙下的**似雪映霞。

被侍从阻拦显然冒犯她的身份,即使没有子民了解她的真实存在,哈迪达斯也始终下意识避免她与其他龙类不必要的接触,撒拉弗与法芙尼尔的失控已经说明了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伸出手示意法夫纳退后,而潮已经兴高采烈的跃起,还顺势揽住了他的脖颈,那只伸出的手自然而然成了安稳的臂弯。

魔女落入龙王的怀抱里,安稳的如同回到神殿御驾。

她是如此的珍视自己的神权与威能,以至于满眼沉迷的深吻独属于自己的神座。

潮响亮的亲了一口哈迪达斯的脸颊,冲一路而来的同伴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现在,这里全是龙之心,你喜欢哪一颗,想要挑哪一颗,随便选,别客气。”

这话未免讽刺,加之趾高气昂的语气,男人们当即从错愕中回神,眼睛发红的盯着她,呼吸粗重。

亲亲大龙,啵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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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终烬始初的奇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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