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砚到了很晚才回去。

这停留时长，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急得祝绪伏心筝直接跑到基地大门等，在门口绕了好几百回圈子，才看到自家团长慢吞吞地走回来。

两人急死了，连忙跑过去：“沈总！”

“怎么去了这么久？联盟没说什么吧？他们后来又派人带着军令过来，明确要我们把从飞行器卸下来的乱流团激发装置带走了，还说经过您首肯，是真的吗？他们在那边刁难你了吗？”

此时沈砚脸色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

闻言，回答得也干净利落：“没事，带走就带走了。”

祝绪：“没事竟然待这么久？您以前从来速去速回呢。”

沈砚：“交待的事情有点多。”

祝绪：“哦……”

等等。

“交待？！”

轮得到他们沈总给联盟那群人交待？！

到这里，沈砚却不想多说了。

摆摆手让他们别太在意，抬头间不经意又看到侧面远处的另一个基地。

他脚步微顿，不知是什么心情，看了那边一小会儿。

然后再回头，问祝绪和伏心筝：“后续有和那个军团联系么？”

他没说是哪个军团，但明眼人都能懂。

伏心筝耸耸肩：“我和椿椿沟通过，怎么说呢……姜团有点萎靡不振？”

沈砚：“其它呢？”

“其它什么？”

“运作上有什么问题？联盟那边有没有派人刁难？团长萎靡不振，团员正常吗？如果没有缺人就干不了的事，那就是没事。”

伏心筝：您心真硬。

又回：“那暂时没有。”

“好。”

沈砚说着就往里走，看样子真是不打算做多余的举动。

伏心筝与祝绪没辙，只好跟着他回去了。

回去后，沈砚又连夜开了个会，主要针对时空乱流团的抵制工作。

詹步斯的身份他依旧没挑明，他那天动用精神力进入乱流团的事，也被祝绪等人暂时瞒过联盟，在今晚的会议里，这两件事都没被任何人提起。

但是沈砚的精神力在军团内已经不是个秘密。

既然如此，他的精神力就能被纳入研究范围，技术部的人员企图让他复现第一次以精神力关闭乱流团时的操作，沈砚并没有拒绝，配合他们做了很多实验。

也是在这种时候，S1军团的核心部门才发现，他们沈总的精神力强悍到能直接关闭乱流团的地步。

这能力简直刷新他们对沈总的认知：本来这个男人已经够强了，结果现在发现还隐藏了那么爆表的实力？

当晚这个会议，会议大厅里众人堪称安静，除去讨论方案的争论时刻，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看沈砚的眼神里充满了深刻的尊敬。

等到天亮，他们得到初步的方案，沈砚在散会前际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资料无奈道：“我还是沈砚，没变，也没多做什么，你们能不能收起你们这种过度发酵的眼神，正常点？”

众人才连忙收敛那份心情，但有些人依旧忍不住，比如祝绪。

“沈总……就是说，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强的精神力，还要隐瞒起来吗？”

要是一开始就把这张王牌打出来，别说轮不到S2军团不服了，就是整个联盟，这个星际，都未必敢惹他吧……

沈砚垂眸看他一眼，神情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如果我说它是后期突然出现的你信吗？”

祝绪：“不信。”

伏心筝：“不可能信。”

S1众人：“没办法信。”

沈砚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离谱，就道：“为了低调。”

众人：“……”

还是一副不太可信的表情，可是某种程度上，这也的确说得过去。

伏心筝：“那，您当初是怎么瞒过联盟测试，让他们给您盖章‘无精神力’的？”

联盟测试的各种仪器都很成熟了，是不可能出错的，尤其在判断个人能力并分配去处的方面。

有精神力的人，脑部发育程度、脑神经活跃度，也和正常人不一样，这种东西，随随便便就检查出来了，比常规身体机能检验还灵敏。

要沈总不是和联盟有内部关系，可以档案作假，那……

卧槽，该不会这能力强到能欺骗仪器吧……

强到瞒天过海，强到精准仪器都检测不出来，强到脑部情况说掩饰就掩饰……

这说得通吗？？？

沈砚：“这种问题我不好回答吧？你是想我当场承认出老千，还是走关系，还是怎么样？——你该不会想去揭发我？”

伏心筝：“那怎么可能，要揭发咱们前几天就可以揭发了，现在才揭发，我们不成包庇的人了吗。”

沈砚：“那还问？”

“不是吧？沈总和我们又有隔阂了吗？”

沈砚懒得他们皮得要死的话，思索一会儿后，他开口：“等解决完这次事件吧，你们知道太多，对你们没有益处，总之信我对你们没异心就行。”

“至于联盟，他们应该盯上我们两个军团了，以后没准想尽方法刁难，你们谨言慎行，别被抓到把柄，对于我的事情，建议一律回‘不熟’。”

祝绪：“能这么回吗？”

“怎么不能？我摆架子，我不亲民，我有事不说，随便你们扯。”

祝绪心说某种时候，您也确实是这样的……

不过一个军团长，能教自己的手下因自保而说这种话，不得不说，也只有他们沈总能做得出来……

大家不答应，也没否定，就这样让这问题中止在这种位置，留下余地。

后来他们散会了。

沈砚为了能让军团应急，以自己精神力填满了两大组高压储备池，等他从实验基地出来，脚步又漂浮了，浑身连带脸色，都透露着浓浓的疲惫。

但回程路上，还没上过来接他的车，他就先看到远处路过的姜卿廉。

这家伙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比他还憔悴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还喝酒了，走路摇摇晃晃，要人扶。

两人在两个方向远远对视了一眼。

姜卿廉脚步停了停。

但是面对现在的军装沈砚，他显然没有了攻击的意向，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不清表情。

但即便如此，身上的气息还是充满了落寞，沈砚只能看到他身形的大致轮廓，但那浓浓的低落与哀戚，还是半点没有因此减轻。

沈砚也停下了脚步，双手插在衣兜里，就静静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是姜卿廉先收回目光。

没打招呼，也没像以往那样见面就互呛，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看了沈砚一会儿，又安安静静收回目光，低下头躲着对方的目光，走了。

扶他的属下见状，没好多做什么，只在路过沈砚之际遥遥和他点了下头，行了个不太明显的军礼以示打过招呼，就跟着走了。

沈砚等两人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才重新启步。

陪他回去的属下看到那一幕，没忍问他：“沈总，你俩就这么……再也不来往了？”

沈砚：“他不理我，有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的？”

那人心说怎么着您也有点责任啊……

您当初不还答应他约会么……

给他错觉了……

又或者说……

您就是人家的心结呀。

他其实没见过那么安静、那么老实、那么情绪低宕的姜团长。

以前虽然吵吵闹闹有点烦吧……

可现在看到人家变成这副模样，还挺让人心疼唏嘘的来着。

沈砚：“要不然把你调去S2军团安慰他吧。”

属下：？？？

“不不不，也没有那个意思，您大可不必这样惩罚我！”

沈砚表面冷哼一声，很满意对方回答的样子。

但坐上专程来接他回去休息的悬浮车，他透过前方探出来的一点点后视镜，还是遥遥看了一眼某人的背影。

然后，才思绪不明地收回目光，在完全相反的路线中，渐行渐远。

.

七天后。

S1军团根据敌方飞行器上的激发装置复刻品，逆向研究出一个与沈砚当初关闭乱流团原理相似的反激活装置。

目前装置已投放到研发试验阶段。

S2军团除了姜卿廉，也逐步参与到S1的实验中，毕竟这是关系到整个联盟乃至星系的事情，听说他们团长默认让双方合作了，只有他自己从来不出面。

同时，联盟果然时不时派人过来找麻烦，但这次的沈砚竟然一直很配合，以至于军团隔三差五因为沈砚不在基地、无法配合实验而进度停滞，很是纳闷。

沈砚压力也大，在联盟基地活动，他没有办法好好追踪詹步斯的去向。

虽然对方也一直没对联盟出手，可这种没办法主动出击的处境，让他越来越烦躁。

于是等这个双方都在自己忙活、不需要到他出力的日子里，他深夜去了一趟联盟大基地的酒吧。

这个酒吧比D6星的中央酒吧安静多了，因为大家都是认识的、同盟的人，内部气氛一直要热闹不热闹，要冷清也不至于太冷清。

虽然氛围远不及和平领域的酒吧氛围好，但沈砚现在没得挑，进去就往吧台走。

那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侧面边缘的地方才有些空位。

沈砚不太喜欢和其他军团的人来往，就往偏一些的地方坐，但一路还是好些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他烦不胜烦，彻底换到吧台最角落，一身生人勿扰的架势。

逐渐跑过来打扰他的人变少了。

在愈发清净的环境里，沈砚心情也放松了一点，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后半夜。

酒吧的人也越来越少，吧台越来越空。

沈砚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想回去，却在结账之前听到身侧传来“嘭”的一声，有一团黑魆魆的人影来到他侧面位置，刚坐上去就趴到吧台，手里酒杯重重砸在桌面，

醉醺醺喊：“再来十打！！！”

沈砚心说是哪个家伙，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要来十打，这么不要命。

却在转头之际，看到一个熟悉的脑袋。

再从那麦色肤色、侧额正好露出来的疤痕，和那不断敲着桌子催促酒保、急躁又耍赖般的酒后撒野态度……

姜卿廉。

后者醉到神志不清，但是来到这个位置后，侧面不断飘来的浅却独特的冷香，让他迷糊中生出翻江倒海的悲哀。

他心说这什么玩意儿啊……

谁这么不要脸，往身上喷这种香……也不知道最喜欢用这香的主子有多可恶，多渣男，多欺骗人心，多让人……

不，才没有让人想念呢，没有人要思念那种没有良心的家伙。

他很生气，与此同时，也红透了双眼。

正想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吓唬吓唬那家伙，要他不许再用这种香……

却在扭头间看到那一抹银，还有梦里出现次数只增不减、来来回回分开又重叠无数次的脸……

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