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九天使

某高层公寓楼,拆除炸弹现场外的走廊。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寂静,与楼下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形成诡异对比。拆除工作似乎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折笠祐羽——或者说,此刻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位穿着附近高中制服、脸上带着些许青春期特有焦虑和好奇的普通女高中生——正“不经意地”靠在距离爆炸现场不远的一处消防楼道门边。

她手里捏着一台看似普通的翻盖手机,手指在按键上飞快地敲击,像是在和同学发邮件抱怨无聊的避难等待,屏幕的微光映亮她刻意扮作稚嫩的脸庞。

然而,在那双低垂的、被长长刘海稍稍遮掩的翡翠绿眼眸深处,没有任何属于少女的懵懂,只有一片冰冷的、高速运转的锐光。

她的视野中,常人不可见的猩红色因果线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扭结,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散发着浓烈不祥气息的死亡节点——

【萩原研二:死亡节点11月7日14:32:15】。

时间,快到了。

她能“听”到不远处房间里,萩原研二似乎正通过电话和谁轻松地聊着天,语气里还带着惯有的、让人火大的游刃有余。

折笠祐羽的指尖在翻盖手机的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处用力一按。手机外壳无声地滑开一小片,露出下面绝非民用设备该有的复杂微型接口和指示灯。

就是现在!

她没有任何犹豫,将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形状奇特的金属薄片精准地插入接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尘埃吸收的蜂鸣响起。薄片上瞬间流过幽蓝色的微光,手机屏幕上的伪装邮件界面瞬间被无数飞速滚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流取代。

【广域强电磁脉冲(EMP)发生器-微型试做型Ver.2.1-启动】

【目标频段:锁定遥控信号特征码……】

【输出功率:最大化】

【作用范围:锥形定向扩散,半径15米】

【发射——】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股无形的、扭曲空气的波动以她手中的设备为中心,呈扇形猛地向前方扩散开去!

滋啦——

仿佛幻觉般,走廊顶端的日光灯管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几乎在同一瞬间——

“……嗯?阵平?奇怪……怎么突然断了?”

不远处房间里,萩原研二困惑的声音透过门缝隐约传来,他显然注意到了通讯的突然中断。

“是信号问题吗?这破楼……”

他嘀咕了一句,但语气里并没有太多警惕,似乎只当作是一次普通的技术故障。毕竟,炸弹本身的计时器并未启动,现场一切如常。

折笠祐羽维持着靠在门边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因为瞬间的能量输出和高度精神集中而几不可察地微微起伏。

她“看”着那些原本疯狂闪烁、预示着遥控信号即将介入的猩红因果线,如同被无形剪刀骤然剪断,瞬间黯淡、消散。

最大的、最迫在眉睫的威胁,清除了。

死亡节点的倒计时,在她视野里停滞、模糊,最终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成功了。

她面无表情地收起那台冒着细微青烟、内部电路已然过载报废的“手机”,将其滑入口袋。指尖甚至能感受到设备残留的滚烫热度。

但是,危险还在继续...除非,她能斩断萩原研二的死劫线。

成功屏蔽了遥控信号,只是将即死的危机暂时延后。那根缠绕在萩原研二命运之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猩红因果线,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只是变得更加隐晦,更加深入骨髓。

不彻底斩断它,死亡只会以另一种形式,在另一个时间点,再次找上他。

折笠祐羽没有任何犹豫。

她深吸一口弥漫着尘埃与冰冷金属气息的空气,闭上双眼,将全部精神集中于那根象征着死劫的因果线上。

意识如同最锋利的刀,沿着那猩红的轨迹逆向追溯,猛地斩下!

巨大的排斥力瞬间袭来,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后背重重撞在消防通道冰冷的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知在瞬间被剥夺。

......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这里不再是充斥着警报声和尘埃的公寓走廊,而是一个巨大化的、精密却死寂的炸弹内部空间。

无数粗大的、色彩斑斓的线缆如同巨蟒般盘绕、延伸,连接着远处缓缓转动、庞大如磨盘的齿轮组。

晶体状的计时器悬浮在半空,其上的数字凝固不动,散发出冰冷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和某种停滞的、令人窒息的能量气息。

这是一个被冻结的、属于“爆炸”概念本身的因果奇点。

折笠祐羽站在一处由电路板构成的平台上,脚下是蜿蜒蚀刻的铜线,泛着无机质的光泽。

一道修长的身影悬浮于齿轮组构成的巨大背景前,仿佛是整个冰冷世界的核心。

那人有着一头流淌瀑布般的浅金色长发,发丝间似乎有细小的电火花无声跳跃。肌肤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如同被遗忘了亿万年的石膏像。

祂身披一件由无数细微代码和不断生灭的几何光纹构成的长袍,面容完美却空洞,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的眼睛正“望”向折笠祐羽。

祂并未开口,但一个冰冷、毫无波澜、如同精密仪器合成般的声音直接响彻折笠祐羽的脑海:

【吾乃第九质点,“基础”的天使,加百列(Gabriel)】

【检测到异常干涉。修正程序启动。】

加百列缓缓抬起一只灰白色的手。

随着祂的动作,周围那些巨蟒般的线缆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地从四面八方朝折笠祐羽抽打、缠绕而来。

折笠祐羽瞳孔一缩,身体反应快过思考,猛地向侧后方跃开。

轰!

她原本所站的电路板平台被几条粗大的线缆狠狠抽中,瞬间爆裂开来,碎片四溅,露出下面更加复杂、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底层结构。

线缆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它们不仅能物理攻击,更在不断释放着干扰性的脉冲,试图扰乱折笠祐羽的精神,将她同化为这个冰冷机械世界的一部分。

折笠祐羽在巨大的齿轮和线缆间急速穿梭、闪避,动作迅捷如电,但空间正在被不断压缩。她的思维飞速运转。

加百列,司掌【基础】,象征物质世界的稳定与结构。在这里,祂的能力很可能是操纵与“基础”相关的一切——机械、结构、能量流动,甚至……逻辑本身。

不能硬抗。

必须找到这个“炸弹内部世界”的“核心”,或者加百列力量的源头。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空间,最终定格在远处那悬浮的、巨大的晶体计时器上。那里的能量波动最为集中和异常。

就是那里!

折笠祐羽猛地改变方向,不再一味闪避,而是迎着几条抽来的线缆冲去。在即将被击中的瞬间,她足尖猛地一点一根横贯的粗缆,身体借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计时器。

加百列纯白的眼睛似乎微微转动,锁定了她的轨迹。

祂的另一只手抬起,掌心向上。下方庞大的齿轮组猛地加速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道由纯粹动能构成的、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朝着折笠祐羽碾压而来。

【启用"动态视觉强化"】

视野中那些构成囚笼的线缆运动轨迹瞬间变得缓慢而清晰。

她猛地拧身,主动向着侧下方一根正在挥来的、散发着高压能量的红色线缆撞去。

就在即将被击中的前一刹那,她的身体以毫厘之差极限扭转,足尖极其精准地在那根线缆的侧面轻轻一点。

这不是借力,而是在利用线缆攻击时本身产生的、微小的反向作用力!

细微的碰撞声被巨大的金属噪音淹没。但这恰到好处的一点,让她的身体如同被弹射般,险之又险地从两道即将合拢的线缆缝隙中擦身飞出,径直撞向侧面一处由巨大电容组成的平台。

她重重砸在电容平台上,震得整个平台一阵晃动,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但终究是避开了那绝杀的一击。

折笠祐羽半跪在地,急促地喘息着,肩胛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刚才的碰撞显然让她受了些挫伤。

来自天使的攻击,想必回到现实世界后也不会恢复。

她召唤出法杖,使用瞬时力量增强,向下发出一道冲击波,巨大的反震力让她喉头一甜,内脏仿佛都移了位。

但借着这股狂暴的冲击力,她的速度再次飙升,如同撕裂空间的流星,悍然撞向那颗如同冰冷巨眼般悬浮的晶体计时器。

加百列纯白的眼眸中,无数细小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冲刷,试图计算、预判、拦截这完全违背物理常理的轨迹。

折笠祐羽的身影已然迫近计时器表面。她甚至能看清那晶体内部无数冻结的、如同星屑般的光点。

她将全身的力量,连同法杖汇聚的所有能量,以及那份斩断命运的决绝意志,尽数凝聚于杖尖——

一声清脆却无比洪亮的碎裂声响彻整个空间,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础结构都在这一击下发出了哀鸣。

以杖尖落点为中心,无数道裂痕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蔓延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巨大的晶体计时器。

裂痕中迸射出刺目欲盲的炽烈白光,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核心……受损……修正程序……错误……】

加百列那冰冷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杂乱的电流音。祂由代码和光纹构成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变得不稳定起来。

周围那些狂暴的线缆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瞬间软塌下来,失去了所有活力。巨大的齿轮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转动速度骤减,最终彻底停滞。

整个“炸弹内部世界”开始剧烈地震动、崩塌。

折笠祐羽被那爆炸性的白光猛地向后推去,重重摔落在远处一个即将解体的齿轮平台上。

她挣扎着抬起头,透过被强光刺激得不断流泪的眼睛,看到那巨大的晶体计时器彻底崩解,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碎片,如同一场冰冷的雪,纷纷扬扬地洒落。

加百列的身影在白光中愈发模糊、透明,最终如同被擦除的代码一般,彻底消散无踪。只留下那句充满杂音的、未完成的宣告回荡在崩塌的空间里:

【终究...无法...阻止......空无之人,可悲。】

......

现实世界。

消防通道冰冷的铁门猛地一震,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折笠祐羽的身体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正面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狠狠砸在铁门上,又软软滑落。脊椎传来仿佛要断裂的剧痛,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喉间喷涌而出,溅射在铁门和墙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泼洒状痕迹。

不仅仅是鼻腔和耳道,甚至连眼角都渗出了细细的血线,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划出几道凄艳的红痕。

剧烈的耳鸣如同千万只毒蜂同时钻入颅腔,疯狂噬咬着她的大脑,视野彻底被一片闪烁的黑白噪点占据,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彻底失去了平衡感。

她死死咬着牙,牙龈因过度用力而渗出鲜血,与口中的铁锈味混为一体。

指甲早已抠进掌心,留下深可见骨的月牙形伤口,但这点疼痛与身体内部仿佛被彻底搅碎、撕裂的剧痛相比,微不足道。

全身的肌肉纤维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尤其是刚刚过度负荷、强行爆发力量的右臂,此刻如同报废的零件般软软垂下,关节处传来错位般的刺痛。

冰冷的虚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与口中溢出的温热血液形成诡异的温差。

模糊的、被血色和噪点覆盖的视线艰难地聚焦——

她“看”到,那根缠绕在萩原研二命运之上、深入骨髓的猩红死线,如同被烈焰灼烧的蛛丝,从顶端开始,寸寸断裂,最终彻底化为虚无,消散不见。

成功了……

但这胜利的代价是——她感觉自己生命的某一部分也随着那条死线一同被焚烧殆尽了。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衰竭感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房间内。

萩原研二刚刚拧下炸弹的最后一个螺丝,长舒一口气。

“搞定!真是的,害我吓出一身冷汗……嗯?”

他忽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掠过心头——仿佛某种一直无形中缠绕着他、让他偶尔会莫名感到窒息的沉重枷锁,突然之间……消失了。

不是物理上的轻松,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解脱感。

就像是一直压在灵魂深处的一块巨石,被人悄然搬走了。

与此同时,一股没来由的心悸和强烈的不安感突兀地涌现,让他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错觉吗?”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奇怪的感觉,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轻松的笑容,将工具扔进工具箱,

“肯定是这玩意太沉了,累得我都出现幻觉了。好了好了,收工收工!”

他招呼着身后的队员,语气努力维持着轻快,但那瞬间的心悸和不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留下了一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走廊外。

折笠祐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沿着墙面缓缓滑坐在地,像一袋被丢弃的沉重沙包。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刀片,火辣辣地刮擦着受损的气管和肺泡;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细微的血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却又时不时出现危险的骤停和紊乱,带来一阵阵濒死般的窒息感。

她抬起不停颤抖、几乎无法控制的右手,用手背抹去唇边和下颌不断溢出的血迹,目光涣散地落在指尖那抹刺眼的、黏稠的猩红上。

脖颈侧面,那个原本已消除的黑色四芒星印记如同被激活了一般,正散发着不祥的、微弱的灼热感,并且比之前更加清晰,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裂纹般的延伸痕迹。

她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扭曲的弧度。

带着极致的疲惫,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却也有着一丝深藏的、无人能懂、也无法与人言说的释然。

她再次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视野已经模糊到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然后,她用手肘支撑着地面,尝试了两次才勉强撑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牵扯着全身每一处神经末梢的剧痛。

滴落的鲜血和冷汗在她身后留下了一道断断续续、蜿蜒的痕迹,但又很快被她用尽最后力气制造的微弱气流吹散尘埃掩盖。

她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消防通道楼梯那深不见底的阴影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

彩蛋:松与萩在居酒屋讨论这次炸弹案

夜幕低垂,居酒屋内人声鼎沸,暖黄的灯光下弥漫着食物与酒液的香气。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旁,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两大杯冰啤酒。

松田阵平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才将白天在公寓楼里沾染的那点尘埃和紧张感彻底冲刷下去。他放下酒杯,发出满足的叹息,随即又习惯性地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啧,说起来,今天那栋破楼真是邪门。”他开口道,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和一丝技术宅遇到未解难题时的烦躁。

“嗯?怎么了?不是顺利解决了吗?”萩原研二咬着烤鸡串,含糊不清地问,狗狗眼里还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炸弹是拆了,但事后鉴识课那帮家伙在现场发现了点奇怪的东西。”松田阵平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他们说,在□□周边检测到了非常短暂但极其强烈的电磁脉冲(EMP)残留痕迹。”

“EMP?”萩原研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那种东西?在那种地方?民用频段怎么可能……”

“所以才说邪门!”松田阵平打断他,凫青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困惑和探究的光,“范围不大,但强度高得离谱,像是某种……高度特化的微型设备瞬间过载释放的。时间点掐得极准,就在我们作业的那段时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且,那玩意儿的频率……非常刁钻,不像是为了破坏电子设备,倒像是……精准地针对某种特定的信号。”

萩原研二放下了鸡串,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特定的信号?比如……遥控引爆的信号?”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你也想到了?”松田阵平哼了一声,“鉴识课的报告也提到了,那个遥控装置的核心部件有极其细微的、疑似被高强度电磁冲击瞬间烧毁的痕迹。那混蛋犯人当时绝对按下了引爆钮,但炸弹没响。”

空气沉默了几秒。居酒屋的喧闹仿佛被隔离开来。

“哇哦……”萩原研二缓缓吐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惯常的轻松笑容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悚和深深的困惑,“所以……当时如果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EMP……我可能已经变成烟花的一部分了?”

“十有**。”松田阵平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烦躁地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卷发,“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为什么?”

他列举着疑点,每一个都找不到合理解释:

“那种微型化的高强EMP设备,根本不是普通民间甚至一般警方能搞到的东西。timing还掐得那么准,简直像……像有个看不见的守护天使刚好路过,随手帮你挡了一劫一样。”

萩原研二没有立刻接话。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金色液体,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再次闪过白天那种奇特的感觉——

那一瞬间的心悸和莫名的不安,以及枷锁脱落的轻盈感。

EMP……守护天使……

他下意识地想起某个总是能在危机前为他们挡下一切的身影。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做出那种东西...EMP。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怎么可能呢?

他几乎是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自己。那场爆炸,那场葬礼,那封决绝的信……一切都在提醒他,那个拥有不可思议能力和冷静绿眸的人,已经为了他们,化作了港区河水上空惨烈的烟火和冰冷的报告上的几行字。

她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让刚刚因酒精而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消散。

“喂,hagi?”松田阵平注意到幼驯染的突然沉默和略显苍白的脸色,皱起了眉,“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萩原研二猛地回神,抬起头,脸上迅速重新挂起那副惯有的、略带轻浮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此刻显得有些勉强,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痛楚和恍惚。

“啊,没什么,”他晃了晃酒杯,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过去,“就是在想,我真应该感谢一下那个守护天使呢。”

松田阵平只是用那双凫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萩原,眉头拧得更紧。

刚才那一瞬间萩原脸上闪过的痛苦,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联想到那个EMP,联想到今天hagi差点遭遇的意外,再联想到那个他们至今都不愿、也不敢轻易提起的名字……

松田阵平的心也猛地沉了一下。一股烦躁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心头。他猛地仰头,将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无法浇灭胸腔里那股无名火。

“啧,少胡说八道了。”他放下酒杯,声音有些发闷,不再看萩原,“肯定是哪个环节的巧合,或者那帮鉴识课的混蛋仪器出故障了。哪来那么多神神鬼鬼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粗暴的否定,仿佛这样就能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危险的联想。

萩原研二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比刚才沉闷了许多。

居酒屋的喧嚣依旧,烤架的烟雾氤氲,周围的人们在笑闹、干杯,享受着夜晚的松弛。

但在这张角落的小桌上,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冰冷的隔膜。

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沉默地对着酒杯,一个用烦躁掩盖疑虑,一个用笑容隐藏伤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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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九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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