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鬼撞在结界之上，被反震回去摔在了地上。

“冥若尘，你到底想干什么！”凌飞雨的手臂悬在半空，鬼石与鬼玺之间连接上了一道血红的光柱，将他牢牢地束缚住无法抽身。

“我不是说过了吗，”冥若尘浑身被光包裹，胸口淌出的血液在快速回转，他额间渗出汗珠，咬牙道：“我想借长老的鬼玺一用……”

凌飞雨神色惊恐，仓惶地挣扎，可他越想逃，那股力量便束缚得越紧。

冥若尘安静地看着他：“放心，长老，你不会死的。”

凌飞雨臂膀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萎缩下去，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吸干了，冲冥若尘怒吼道：“你想杀我，是不想要那能重塑灵魂的方法了吗？”

冥若尘轻笑，淡声说：“长老，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世间有一件东西拥有破镜重圆之力，我早在上灵山之前就准备好了，你口中所说的方法，我并不稀罕。”

凌飞雨嘴角抽搐：“所以，你之前说过的要与我做交易，都是假的？”

“那是当然。”冥若尘点头，面上笑意盈盈。

凌飞雨气得浑身发抖：“你……卑鄙无耻！”

“我卑鄙？”冥若尘疯癫地笑了几声，“是长老你不义在先，又怎能怪我无情！”

说着，他指尖一动，一股强劲的力量顺着光柱倒灌回去，瞬间将凌飞雨臂间的衣物撕了个粉碎。

鬼玺受到波动，在他体内膨胀，凌飞雨枯败的肌肤被撑起了一条条骇人的裂痕。

“啊！”他惨叫了一声，转头朝礁石下才狼狈爬起来的杀戮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本座杀了他！”

杀戮鬼闻言，立刻抬手一挥，一把粗狂的宽刀从他掌心飞出，如流光般冲冥若尘面门逼至而来。

冥若尘冷笑，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双眸闪过一抹血红的光芒。那把宽刀在刺中结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然后瞬间被折成了碎片。

“个奶奶的！”杀戮鬼痛失武器，面怒狰狞之色。

旁侧的精妖见状，当即吹响骨哨。

霎时，身后无数黑袍人同时祭出手中的莲花锁链，铺天盖地的朝两人上方袭来。

冥若尘双目赤红，一边汲取鬼玺的力量，一边支撑结界，那游蛇般的锁链逼近时又被反击了回去。

紧接着，下一波又迎头扑来。

这样太被动了。

由鬼石结起的结界虽强，可抵挡不了无穷无尽的攻击。

冥若尘唇角溢出鲜红，凌飞雨表情扭曲，大笑道：“冥若尘，你连一块鬼石都控制不了，今日还想融合鬼玺，简直痴人做梦！”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冥若尘轻蔑地笑着，满眼疯狂之色。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力量消耗过猛，他眼前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下去，这种感觉……是快要失控的征兆。

“疯子！”凌飞雨被他这副不要命的样子吓到了，还想开口再说什么。

可他等不及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猛地往后倒去。

“你疯了！”凌飞雨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吓得瞪大双眸，“底下可是溟海！”

冥若尘眉间露笑，无所谓：“我知道啊……”

晨光撒满天地时，两人同时坠下礁石。

冥若尘在坠入海面那一刻，抬眸眺望被白雾朦胧的山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见一抹衣决飞舞的身影，正蹚过满目疮痍的废墟朝自己飞奔而来。

“哈哈哈！蠢货，老子就说你斗不过他吧，哈哈哈活该——”

浑浊的海水倒灌，冥若尘五官嗡鸣，听到礁岸上凌东南猖狂得意的大笑声。

黑暗与恐惧笼罩着感知，冥若尘紧攥双手，指甲刺穿掌心的肉，疼痛感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昏沉的海底，凌飞雨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正拼了命朝远处逃去。

海面之上传来金属相撞的抨击声，冥若尘强行睁开眼，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不受控制得往上游动。

可当看到凌飞雨臂膀之间的鬼玺已至手腕时，他没有犹豫，调转方向扑了过去。

锋利的刃从后面刺入凌飞雨的胳膊，凌飞雨却早有准备反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喉。

腥臭的海水灌进冥若尘的鼻腔，他看见凌飞雨嘴巴微张，疯狂地骂着什么。

冥若尘任由着他将自己摁至海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林以谦死前是怎样的痛苦和不甘。

“怎么样啊，冥王殿下，”凌飞雨在水里结起一个小小的结界，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死死掐住他，“我也让你尝尝被活活淹死的滋味如何？”

鲜红的血顺着凌飞雨后背流入海中，不出半刻，怨灵便会找到他们。

凌飞雨面目狰狞，把他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按出结界：“你不是想与本座同归于尽吗，本座成全你好不好！”

冥若尘的喉腔被海水辣到沙哑，却咯咯笑出声：“甘之如饴，求之不得呢！”

凌飞雨手中用力，将他再一次按出去，同他一起笑：“这样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被怨灵一口口啃光血肉，一下下凌虐致死！”

“所以……”冥若尘被拉回来，大口喘着气，“北城王就是这样死的？”

“当然，”凌飞雨将他的脑袋摁在脚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笑：“怎么，冥王殿下，你不知道么，那日你破开了罗刹地宫的水墙，从那里逃了出去，可独独将林以谦留在了那处！”

“你是如何知道！”冥若尘如血浸染的双目迸出寒意，“是你杀了他！”

凌飞雨唇角勾起一抹假笑：“是，也不是。”

“那日你破开水墙，将那些不受控制的走尸全部放了出去，本座赶到时，他正在修补水墙，就差最后一步了……”

凌飞雨声音欢快，把冥若尘的脑袋按水中：“可怨灵来了啊，他想躲进来，但你觉得本座会给他机会吗？”

冥若尘被窒息折磨着，咳呕了血。

凌飞雨像狗一样玩儿着他，一字一句道：“说到底，还是你害死了他，你破了墙，放出了尸群，他是为了帮你才死的——”

“你撒谎！”冥若尘眸底猩红，怒吼道：“明明是你杀死了他！”

“啧啧啧！”凌飞雨嘲弄地看着他，“冥王殿下，你就别颠倒是非了，你这么正直、有骨气的一个人，怎么连这么小小的一个错误都不敢承认？”

“不过，我还得感谢你，感谢你破开水墙放走那群走尸，才能让本座有机会从塌陷的罗刹地宫逃出来！”

“为了报答，本座决定今日再告诉你一件事，”凌飞雨轻笑着，缓缓道：“另外，我之所以能从鬼都那场大战中活着要出来，并成功取代凌东南，这也要感谢你。”

冥若尘面旁失了血色，半张脸被散乱的长发遮掩，不明白他的意思。

凌飞雨微笑着，继续说：“当初你带领杀戮鬼等人攻进鬼都盗走鬼玺，后来忘川结界被封，我没能逃出去，你知道是最后是谁放我离开的吗？”

冥若尘的眸光在发颤。

凌飞雨说：“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在忘川河畔装成阴兵找到了我，然后替我开了结界。”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吗？”

冥若尘死死盯着他，苍白的眼角淌出泪，泣红如血。

“他为了从我口中得到你疯魔的原因，为了给你打掩护，为了给你编说辞，为了想让阎君放你一条生路！”

凌飞雨语气越来越急，说着说着竟突然笑了起来：“冥若尘啊冥若尘，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他们都帮着你！”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这个狂妄自大的丧家之犬，你真该死啊！”

冥若尘被重新摁入海里，猩红从七窍涌出。

凌飞雨在他头顶狠狠问：“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冥若尘瘫软下去，听着越来越近的，扑腾翻滚的声音，屏住了呼吸。

凌飞雨今日被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听不到他答话，疯了似的朝他扑过来。

冥若尘目光触及那片黑影，猛一个激灵，腾地而起，抬手一掌打散了结界。

凌飞雨栽了个趔趄，一头扎入海水中。

“该聊的事情聊完了，”冥若尘施出传音术，同时扣住凌飞雨的胳膊，“长老，该上路了！”

“你，你想……做……”凌飞雨看着扑面而来成片的怨灵，惊恐地瞪大眼睛。

冥若尘从他手臂间拔走匕首，鲜血溅红了海水。

他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刹那间又蛰伏于眼底的凛冽寒光，然后将刀刃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两人之间的血红光柱再次涌现，凌飞雨面目狰狞的看着他，冥若尘诡异的笑着，往海底坠去。

海水灌入嘴巴，凌飞雨在水中挣扎，眼睁睁看着手腕上的血红石头被一寸寸的剥离出去，然后同着那长长的光柱往冥若尘心口而去。

他翻身想去捡，下一秒，无数黑影将他包围。

冥若尘瞳孔张大，身体感受不到任何沉重感，他轻飘飘地落入海底，耳畔传来凌飞雨痛苦呜咽的惨叫声。

两块鲜红的石头在海中相撞，然后又被心脉稳稳承接。

一道强烈的血光自海中冲天而起——

冥若尘脑中轰鸣巨响，胸口的血洞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愈合，可他却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忽然，海底吹来了一阵寒冷强劲的风，冥若尘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唯有一个人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温润触碰冰凉，有一只手拖住他后脑，将他紧紧揽拥入怀。

双唇被撬开，气息交错，有人用渡气之术接住了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