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凌飞雨掌心覆于他背心之上,“本座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怎么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冥若尘感觉到了他内力不稳,应是体内的长生蛊还没换完全。
“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从袖中缓缓摸出刀刃,放在手里摩挲着。
凌飞雨注意到他的动作,警告道:“别耍花样,你做什么,本座一清二楚。”
“长老尽请放心。”冥若尘语气轻飘飘的。
他当然知道此刻做不了什么,虽然凌飞雨内力紊乱,但他手臂上的鬼玺力量不容小觑。
两人一旦打起来,他虽有把握从他手中逃脱,但势必会两败俱伤,他受伤没关系,可他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
“长老内力给的太少了。”
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选择。
凌飞雨掌中力量又增强了几分,冥若尘垂眸看着手心的刃,犹豫顷刻后,手起刀落,猛地刺入了自己胸口。
撕裂般的剧痛袭来,冥若尘苍白的面庞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额间渗出,又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鲜红的血在雨中如泉涌而出,顺着衣襟淌在礁石上,满目狼藉。
“疯子!”底下的精妖遮挡住自己的眼睛,低骂了声。
旁边的杀戮鬼却乐在其中,顺势一把掐住她的细腰,说:“咋家倒是挺佩服这小子的,他比阴界那群只会说大话的鬼要强。”
精妖嫌恶地推开他,杀戮鬼还想再上,上边凌飞雨的目光扫过来,他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旁。
“鬼小儿,再挖深点,石头还没露出来呢!”
钻心刺骨的疼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冥若尘咬紧牙关,忍受着这样的折磨。
可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等到凌飞雨沉不住气那时。
手中刀刃被鲜血洗得更显锋利,他深吸了口气,摁着刀柄又往里刺了几分。
这一次,刀刃触碰到了心脏,殷红的血呈喷溅状涌出,冥若尘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可挺直的身子却没有半分动容。
“狠人!”杀戮鬼呵呵笑着,朝上边竖起大拇指。
凌飞雨面门被溅了血,也是吃了一惊。
利刃剜肉,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这种痛处,不得不说,他很佩服冥若尘。
可佩服归佩服,他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偷偷放缓了掌心的力量,催促道:“冥王殿下,时间不多了,你再耽搁下去,本座可就没有耐心了。”
冥若尘眉间拧成一团:“长老……大可不必这般……心急。”
他知道凌飞雨快耐不住了,迟迟不动手,是因为他还没见到鬼石。
杀戮鬼在礁石下挥臂呐喊:“继续啊鬼小儿,咋家给你加油!”
莹白的晨光打在冥若尘面门之间,他缓缓睁眸,眼前的视线却逐渐昏沉了下去。
“良穆……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他轻启唇齿,无声地问。
他承认,今日此举他有赌的成分在里面,如果他剖出了鬼石,最后却没能从凌飞雨手中夺回鬼玺,那便只能选择与他同归于尽。
“这样死去,是不是……要比在你面前死去……好上很多?”
骤雨停了,天际日光初升。
“啊——”冥若尘咬牙切齿,双眼迸射出骇人之芒,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刀刃入心脏三寸,猩红色的血与光芒从心口喷薄而出,顷刻震散了这晨间的迷雾。
“哈哈哈!”鬼石露头,凌飞雨见状,仰天长笑起来,“冥王殿下果然心狠手辣,竟真能将这东西从自己身体里生剖出来,凌某佩服!”
冥若尘的脸被鲜红覆盖,整个人轰然倒塌,暴露在外的肌肤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
这个时候,身后的凌飞雨似按奈不住了,阴沉道:“冥若尘啊冥若尘,你也有今日,你放心,等你死后,本座一定会帮你寻一个极好的墓地,以报你今日剖心之恩!”
说着,他从身后探出手臂来,想趁冥若尘昏迷之际夺走鬼石。
然而,就当他指尖触碰到鬼石那一刹那时,忽然一只冰凉的手冒出来,狠狠攥住了他的胳膊。
“长老,要报恩……只送墓地恐怕不行……”
冥若尘抬起惨白的面,冲他无辜又可怜地笑了下。
“你你……没死?”凌飞雨脸色骤变,被擒住的那只臂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冥若尘一双漆黑深邃的眸里寒意涔涔:“我说过的,长老搞什么小动作,我一清二楚。”
“所以……”他缓缓立直腰,露出鲜血淋漓的胸膛给他看,“我怎么会傻到不为自己留一手呢。”
凌飞雨垂眸,瞧见他心口之间原本剖出的鬼石,正在缓慢往体内愈合。原来,他方才拿刃剖心时,竟偷偷留下了一条心脉。
“怎么会?”凌飞雨瞳孔映出恐惧,想要将胳膊抽回去。
可冥若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拽着他不放,冷笑道:“长老要去哪,这鬼石你是不打算要了?”
凌飞雨面色难看,不没明白他的意思。
冥若尘笑了下,沉声对他道:“其实方才我是骗长老的,什么鬼玺能帮我护住心脉那是假的,我早在罗刹地宫时就死了,是鬼石救了我一命,所以长老今日要是拿走鬼石我必死无疑。”
凌飞雨闻言面色微变,侧眸看向礁岸之下,杀戮鬼等人正严阵以待,似乎在等他发号命令。
冥若尘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笑,就道:“所以方才我在剖心时后悔了,我想重新于长老谈谈交易。”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凌飞雨警惕地看着他,手在袖口里捏成了拳,蠢蠢欲动起来。
冥若尘知道他已经没耐心了,沉吟几许,干脆也不装了。
“我想……”他压低声音,吐出两字,猝不及防呕了一口鲜血。
虽然心口里有一条心脉尚存,但那鬼石融合的速度却极慢,凌飞雨的双眼被那鲜红刺了半晌,终于缓缓靠了过来。
冥若尘在耳边缓缓道:“我想……借长老的鬼玺一用。”
凌飞雨闻声,登时睚眦欲裂,一把扼住他的咽喉:“你敢耍本座?”
“哈哈哈!”冥若尘放声大笑,猖狂而又疯癫,“就耍你了,怎么样啊长老,被人耍的滋味如何?”
凌飞雨听出他是在阴阳自己方才阳奉阴违,顿时怒火攻心,一拳朝他打了过去:“你找死!”
冥若尘跌在礁石上,心口的鲜血淌了一地。
流了那么多血还不死,凌飞雨觉得他简直就是个怪物,再也耐不住性子与之纠缠,挥臂而起,直逼他心口的鬼石而来。
礁岸下的炼尸人蓄势待发,凌飞雨面目扭曲,鬼玺在他臂间显露真形,散发出耀眼猩红的光芒。
“本座给你生路你不走,偏偏自寻死路!”
凌飞雨动真格了,五指成爪,一招气势汹汹而来。
可他不知,冥若尘与他打了这么久的太极拳,等的刚好就是他这一招。
十日之前,良穆与他在罗刹地宫碰面时,曾对鬼玺鬼石做过猜测。
冥若尘说他献祭鬼石后,一度疯魔失去了意识,后来能恢复清醒是因为他从鬼都盗来了鬼玺。良穆那时告诉他,鬼玺鬼石原本同为圣物一体,他猜测,这两者在很大程度上所拥的力量相同。
但事实仿佛远不止如此,鬼玺鬼石在万年之前同为一物,可在经过多次使用之后,它的力量已大不如从前,当初阎君先祖在用其创立阴界之后,鬼石出现破损,最终被一分为二。
阿爹也曾含糊其辞告诉过他,说分裂后的鬼石若是使用不当,有极大可能会对阴界造成影响,甚至于引来不可挽回的灭顶之灾。
那时候,冥若尘根本不明白阿爹的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他口中所表达的意思或许与传说中的天落陨磁差多,拥有正负两种极端的力量,两物相生又相悖。
但是冥若尘并不知晓鬼玺与鬼石在这种理论下,各自的定位是什么。
他只能赌一把,阎君曾说鬼玺乃阴界命脉所在,那他就赌鬼玺不在悖位,赌它的力量一定会被鬼石所影响。
凌飞雨发起攻击的时候,冥若尘并没有躲开,他早久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如果赌输了大不了拉着凌飞雨同归于尽,可若是赌对了……
拨云见日,晨曦的光携白昼而来。
凌飞雨这一招使出了全力,鬼玺在靠近冥若尘心口时,散发出强烈刺眼的光芒。
“去死吧!”凌飞雨面目狰狞。
冥若尘闭上双眸,坦然赴死。
可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未降临,一瞬间,冥若尘五官的感知仿佛被放大数倍,他听见了凌飞雨沉重的呼吸声,已经卡在喉间没有吐露出来的痛苦呻、吟。
耀眼的血芒将两人笼罩,礁石下的杀戮鬼与精妖同时抬手遮蔽双目。
冥若尘缓缓睁眼,眼前所见让他犹如回到了献祭鬼石那晚,他的目穿越万顷云雾,所及之处无不是泾渭分明。
凌飞雨的面在晨雾中越发扭曲,他看见了他停在自己心口无法继续前进的五指,以及他肌肤之下万千交汇的猩红脉络。
冥若尘欣然一笑,他赌对了。
鬼玺在与鬼石相撞那一刹,他感觉到有某种妙不可言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怎么回事!”
凌飞雨瞳孔聚满恐惧,看着自己手臂间逐渐衰退下去的肌肤,惊骇大喊。
底下的杀戮鬼闻声,化成一道黑影飞腾而起,想要攻上来。
冥若尘早已做好准备,只见他横掌直下,轰然一声,地上泥泞四起,一道血红色的结界在他周身迅速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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